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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十字路口是个红灯，陈汐停下摩托，回头看了眼秦烈，提醒他：“抓好了。”
秦烈无声地笑了笑，随口问她：“这是去哪？”
陈汐：“去接杨关哥。”
秦烈微微吃惊，“你跟杨关很熟？”
陈汐：“他是我哥。”
顿了顿，她又说：“我跟他妹杨珊是发小，从前老缠着杨关哥，这回开修理厂，杨关哥还给我凑了十万块呢。”
秦烈笑笑，又想说世界可真小。
陈汐：“听杨珊说你跟杨关哥是高中同学？”
秦烈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陈汐忽然想起从前杨珊拽着她和韩素素在三中门口买炸糕，边吃边等着看帅哥的情景。
当时她们等的人应该就是秦烈了。
她牵了牵唇角，不由感慨一句：“世界可真小。”
秦烈淡淡嗯了一声。
陈汐：“今晚大家都来了，不能少了他。”
两个人到了诊所，卷闸门关着。
陈汐骑着摩托钻进巷子里，到了杨大夫家院子门口，没想到这么晚了，院门是开着的。
陈汐把摩托停在门口，和秦烈一起走进院子里。
杨大夫晚上九点就会睡下，他的屋子黑着灯，杨关屋子里灯还亮着。
陈汐和秦烈走到房门前，发现门虚虚掩着。
陈汐正要叩门，忽然听到屋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韩素素的。
“杨关，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陈汐的指关节堪堪停在门板上，她猛地顿住，不可思议地怔在原地。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陈汐呆站在门口，等了好久都没听到里面再有人说话。
她看了眼身旁的秦烈，发现他抄着兜，姿态悠闲，唇角带着一丝形容不出来的淡淡笑意。
有点八卦，又有点宽慰，甚至还有一点发自肺腑的温暖。
门缝里透出的光照在他脸上，平时冷硬的线条竟然有了一分柔和的感觉。
陈汐默默转过头，看向栗色的门板。
许久过后，她听到杨关波澜不惊的声音。
“不早了，回家吧。”
房间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忽然间咣当一声，像是有人重重跌回椅子上，接着椅子不堪重负地咯吱一声响。
听动静，韩素素似乎坐在了杨关腿上。
“起来。”
杨关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我不。”
韩素素的声音带着几分夸张的醉意。
陈汐知道，她真醉了的时候是不说话的，只会倒头闷一觉。
此刻的韩素素，是自己要醉的。
椅子扭动，像是互相较劲，最后是杨关一声无奈的叹息，“你到底想怎么样？”
韩素素：“我想怎么样，这么多年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一阵令人揪心的沉默。
隔着一扇厚厚的门板，陈汐都能感觉到韩素素今晚的歇斯底里。
好一会儿，杨关才淡淡说：“我是个瞎子，看不到。”
韩素素：“你眼睛看不到，心也看不到吗？杨关，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又是一阵沉默，房间里传来杨关冷漠的声音，“没有。”
韩素素凉凉笑了笑。
“没关系，我现在当面告诉你，我喜欢你，想跟你好，想睡你，想天天和你腻在一块，这样说够清楚吗?你现在感觉到了吗？”
秦烈抬手捏了捏耳垂，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他看了陈汐一眼，却发现这女人耳朵就差贴到门上了，眼睛睁大大的，听得十分忘我，表情还带着一丝纠结。
秦烈把手抄进兜里，无语地笑了笑。
房间里，韩素素跨坐在杨关腿上，执拗地看着面前冷冰冰的男人，压晚.晚.吖抑着心底的翻涌。
她喝醉了，豁出去了，今晚不说出心里的话，她觉得自己会死。
杨关的目光波澜不惊，直直穿过她近乎破碎的神情，望向自己内心深处无边无际的黑暗。
忽然，他抓住韩素素的胳膊，轻轻一提，就把她从自己身上拎了起来。
韩素素挣扎，搂住杨关的脖子不肯放手，飞蛾扑火一般靠近他。
“杨关，我今天就想听你一句实话。”
她挣扎着，气喘吁吁。
杨关钳住韩素素的手顿了顿，“好，你听着，我跟你没可能。 ”
他说完，毫不留情地把韩素素从自己身上推开。
谁知道下一秒，韩素素一把扯住杨关推开她的手腕，狠狠禁锢在墙上。
腕骨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韩素素吓了一跳，从没想过自己的力气大的那么吓人。
她看着灯下的男人，看他眼里映着的灯光，忽然着魔似的想到自己躺在他身下，被他那双冷白的手触摸起全身的战栗。
那样的画面，幻想一秒，都能让她目眩神迷。
她腾地坐回杨关腿上，心底的情欲翻涌，撞上杨关冷淡的面容，一寸寸，化成焚身的火。
她忽然感觉到一丝挫败，内心像被冰锥凿了个洞，所有委屈愤懑疯狂一股脑地奔涌而出。
她回不了头了，大概这辈子，这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为他疯狂的资格了。
韩素素眼泪扑簌簌滚落，一只手钳着杨关的腕子，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勺。
她像深海里的巨浪，朝他灭顶而来，狠狠吻住他冰冷的双唇。
杨关全身一僵，扭头躲闪，韩素素不管不住追上他偏开的脸，疯狂亲他的嘴。
柔弱的胸部压上来，鼻息甜香。
杨关像被人按了一下暂停键，只一瞬恍惚，牙关就被她舌尖撬开。
木讷的舌头和她柔软的舌尖卷起，疯狂地纠缠在了一起。
渐渐的，房间里只剩下男人和女人粗重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声动。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屋子里传出杨关低沉的，带着歇斯底里的吼声：“韩素素，你特么别耍我。”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传来韩素素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耍你？”
“杨关，你记住，我今天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你不信，我出门就被车……”
杨关：“去找陈汐吧，她今天开业，你不在，她不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波澜不惊，一潭死水一样。
韩素素怔怔看着杨关平静下来的面孔，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之间炽烈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来。

许久之后，杨关淡声说：“你走吧。”

韩素素从他身上起来，把脸颊上的乱发拨到耳后，慢慢朝门口走去。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杨关一眼，淡淡说：“杨关，你别后悔。”
秦烈让开一条路，下一秒，房门哐当一下被推开，韩素素泪流满面地走了出来。
她看到陈汐，惊讶地顿住脚步，片刻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陈汐从敞开的房门望进屋里，看到杨关孤零零坐在灯下。
他神色平淡，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陈汐看了秦烈一眼，匆忙转身追了出去。
她在巷子里追上韩素素，一把拽住她。
韩素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陈汐，没好气地问：“你听了多少？”
陈汐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她迟疑片刻，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素素，你是当真的吗？”
韩素素错愕一瞬，甩开陈汐的手，转身就往前走。
陈汐连忙追上她，“你别生气，听我说。”
韩素素忽然停下脚步，委屈巴巴地说：“陈汐，咱俩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
“我是当真的吗？我如果不当真，干嘛吃饱了撑的在他这找气受？我是缺男人追吗？还是喜欢被人虐？”
她忽然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我不信他感觉不到，他就是在逃避，一直逃避，就是不肯面对我。”
陈汐蹲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素素，你家境好，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人长得又这么出挑，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喜欢你。”
“生活对你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可杨关哥……他和你不一样。”
韩素素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
“陈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和他一样，都觉得我是一时兴起，在他身上找刺激，玩玩拉倒。”
“我告诉你，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看我到现在还单着，我其实比你早熟，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对他有感觉。这么多年了，我越来越喜欢他。”
夜空澄澈，月光洒在巷子里，落下一地皎洁。
韩素素擦干眼泪，神色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她明白，她和杨关没有任何可能了，戳破了这层纸，连暗恋的机会都没有了。
韩素素擦干泪，又落，又擦干，又落。
她仰头看向夜空，声音轻柔却坚定。
“陈汐，你知道吗？杨关在我眼里，一直是那个杨关。”
“那个笑一下，就能要我命的杨关。”
陈汐在月光下，看着韩素素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哭得很狼狈，还是那么好看。
她看着韩素素，轻轻笑了笑。
“听你这么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在我心里，杨关就是我哥，谁也比不了，我这辈子都要守在这里，看着他幸福。”
“可是素素，你刚才说的不对，我并没有觉得你是一时兴起，我只是觉得这条路太难了。”
“你没吃过苦，没经过挫折，也没尝过柴米油盐的无奈，现在信誓旦旦，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爸妈的态度？”
“万一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了，杨关哥该怎么办？老天已经从他身上拿走了那么多，我不想看他再失去一次……”
韩素素打断她，“所以我连努力一次机会都不配有？”
陈汐忽然愣住，是啊，所以她连努力一次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杨关哥连舍身爱一次的机会也不配有吗？
她望向头顶的明月。
月亮尚有阴晴圆缺，何况爱情。
陈汐看向韩素素，沉默一会儿，小声对她说：“素素，杨关哥看着我们长大，他对你再有心思，也宁愿忍一辈子。”
韩素素：“我知道。”
她知道她彻底没戏了。
陈汐：“所以……想要拿下杨关哥，别在他冷静的时候……”
韩素素忽然抬眼看向陈汐，许久，淡淡笑了。
那丝破灭的希望，悄然又在心底萌芽了。

第二十六章
两个人骑摩托回了修车厂，韩素素下了车，闻着香味跑到篝火旁，拿起桌上的盘子问秦展要肉吃。
陈汐摘下头盔，看着韩素素窈窕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她知道，杨关哥配得上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陈汐，快来吃肉啊。”
韩素素转身朝她招手。
“嗯。”
陈汐搁下头盔，笑着走向明亮的篝火。
过了一会儿，秦烈打车回来了。
陈汐正坐秦展车顶上喝酒，一转脸，竟然看到出租车上下来另一个人。
是杨关。
陈汐笑着喝了口啤酒，仰身撑着车顶，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夜空。
今天是个大晴天，繁星布满苍穹，闪闪烁烁，好看极了。
这个夜晚，终于圆满了。
秦烈带杨关走到篝火前坐下，递给他一罐啤酒。
韩素素装作没事儿人，喝着啤酒，跟杨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偶尔瞥一眼杨关。
他坐在炭火前，温柔沉静，一如从前。
可她今晚却知道了一个秘密，杨关害臊的时候，脸虽然是白的，耳廓却红得发紫。
小孩们今晚得了特许，可以跟着大人一起熬夜，快活得像是过年一样。
他们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人都齐了吗，是不是能放烟花了。”
杨珊笑着说：“谁把我哄开心了，我就给你们放烟花。”
睿睿立刻跟只小猫一样猴进杨珊怀里，抱着她的脸就是一通亲。
杨珊简直要笑出鱼尾纹来。
秦烈跟杨关喝了会儿啤酒，手机上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陈汐的信息。
“过来，车顶。”
秦烈有些不解，抬起头，看到陈汐坐在远处的车顶上。
夜色将她笼在黑暗里，一点光勾勒出他浅薄的身线。
秦烈刚要问她做什么，陈汐又发来一条微信。
“后面的四个设计稿，想看吗？”
秦烈低头笑笑，跟杨关说了声；“我过会儿回来。”
说完起身朝陈汐走去。
他爬上车顶，在陈汐旁边坐了下来，开口问道：“画呢？”
陈汐从身后的包里掏出画册递给秦烈。
秦烈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翻开画册，一幅一幅地看。
他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沉默着，陈汐却从他专注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震撼。
“怎么样？”
陈汐笑着问他。
秦烈笑笑说：“你最近这个状态，能出这几个角色，坦白说我挺惊讶。”
陈汐觉得这话不太顺耳，反问他：“我最近状态怎么了？”
秦烈瞥了眼她脸上的黑眼圈，没说什么。
陈汐想起前几天去诊所给范明素拿药，听杨关和杨珊聊起秦烈。
杨珊还让陈汐找机会劝劝秦烈。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别整天窝在他们这个小地方混日子了。
秦烈正低头看画，忽然听到陈汐说：“秦烈，好好活。”
秦烈合上画册，一脸莫名地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好好活？”
陈汐：“成天窝在一个破 VR 馆，半死不活不是你吗？”
秦烈冷笑，“那你呢？”
陈汐也是一脸莫名，“我怎么了？”
秦烈：“为一个男人，瞎特么折腾一个月，不累吗？”
陈汐吃了一惊，问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折腾了？”
秦烈：“熬夜画壁画，熬死拉倒是吗？”
陈汐冷笑一声，“累啊，但我他妈活得很带劲，你呢？”
秦烈：“没看出来。”
陈汐心头蹭地火起，口不择言。
“你不就是混吃等死吗？”
秦烈：“你也来啊。”
他笑笑，不紧不慢地挖苦回去：“赚够几个亿，跟我一样混吃等死。”
陈汐被他噎得愣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秦烈看着远处热闹的篝火，目光却冷了下来。
好好活着的话，爸妈说过不止一次，杨关也说过，就连秦展那个没心没肺的二百五也说过。
他们说，他就当耳旁风，听过笑笑就算了。
可今晚，这话从陈汐嘴里说出来，莫名就踩到他的雷区上。
这女人竟然带着几分同情开导他，她当他是什么？废柴，loser？
“我怎么过，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
他语气生硬，扔下这句话就要走人。
陈汐简直气得冒烟，一把扯住他。
“你他妈怎么不知好歹。”
秦烈看了眼陈汐抓着他小臂的手，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你是不是有病？”
陈汐气得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我有病还是你有病？说句话就炸。”
秦烈：“你说的那叫人话吗？”
陈汐：“哪句不是人话？”
秦烈：“陈汐，我告诉你，这小破地方，没人有资格觉得我失败。”
陈汐：“我哪句话说你失败了？”
秦烈冷笑，好好活，什么屁话，他需要别人吃饱了撑得来救赎吗？
“管好你自己的破事。”
他扯胳膊，陈汐却依然死死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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