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版小说(戚惠兰江彦词)-美文摘抄戚惠兰江彦词

时间:2023-05-18 11:17:0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戚惠兰停住脚,她早就感受到他那灼热到仿佛要把自己的后背烧出个洞的视线。
她就这么站着,微皱的眉下双眼里并没有多余的波澜。
江彦词以为戚惠兰至少会回头,可她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更加快地往前走去。
她很决绝,好像迫不及待斩断在这里的所有……
江彦词凝着戚惠兰越来越远的背影,呼吸渐重,想收回目光,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知道那抹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像被抽走了力气被,双手一松。
‘啪’的一声,离婚证掉在了地上。
戚惠兰回到家属院,也没理会其他军属们诧异的目光,径直上楼。
她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关门时停住脚,转身环顾这不大的家属房。
这里她生活了两辈子,也承载着她的希望和绝望,但可惜的事,她还是在失去阿妈后,才彻底与这里告别。
“再见……”戚惠兰低声呢喃,目光落在沙发上一件军装上,“江彦词。”
她将钥匙放在窗台上,关上门,拎着木箱下了楼。
当走出军区大门的那一刻,戚惠兰突然有种又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觉,只是紧随而来的,还有种难言的孤寂感。
从此以后,她就孤身一人了。
可想到阿妈的话,戚惠兰重新打了精神。
没关系,她自己一个人也一定可以活的很好!
不远处的树下,江彦词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泛红的眼尾流露出掩饰不住的不舍。
政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要是实在舍不得,就去追吧,趁她还没走远。”
江彦词却摇摇头:“留不住了。”
打从看见戚惠兰没有回头那一刻,他就明白,她真的不会回头了。
政委叹了口气,半劝半警告:“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就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特别是你,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你的训练,要知道每次执行任务,都是有危险的。”
江彦词收回视线,看向政委:“我明白。”
龙江看守所,会见室。
戚惠兰坐在椅子上,听见外头脚步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个女公安带着一身囚服,戴着手铐的何雪莹进来。
当看见要见自己的人是戚惠兰时,何雪莹愣住了。
戚惠兰打量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怜悯。
比起几个月前意气风发又漂亮大方,眼前的何雪莹好像变了个人,一头有些油腻的黑发松松绑在头侧,身上的囚服也皱巴巴的,面色憔悴,整个人全然没有之前的神采。
“好久不见,听说你被判了死刑。”
戚惠兰故意打趣似的,以一种戏谑的口吻去跟她打招呼。
何雪莹目光一狞,控制不住冲上去:“戚惠兰!”
她刚跨出一步,就被女公安扯住,按到了椅子上。
何雪莹握着双拳,通红双眼里的恨意好像恨不得把这个看自己笑话的女人千刀万剐。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她咬着牙,一字字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已经死过两次的戚惠兰来说,这些恐吓实在微不足道。
她朝何雪莹倾过身子,眼神锋利地犹如把刀:“那你最好变成厉害点的鬼,否则等我死后变成鬼,我也会把你撕碎!”
第29章
何雪莹愕然看着面前明明是个软柿子的女人,背脊居然觉得有些发凉。
再想起那天戚惠兰毫不犹豫从窗户上跳下去,心里又是恨又是怕。
戚惠兰盯着何雪莹敢怒不敢言的脸,声音渐冷:“何雪莹,如果不是现代社会不允许,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何雪莹强撑着,露出个讽刺的笑:“戚惠兰,我是翻不了身了,那你又觉得自己过的很好吗?嫁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自己妈被连累,到头来要拿命来报复我,比起我,你更失败。”
戚惠兰眼神恍惚了瞬,还是轻飘飘地驳斥了句:“那又怎么样,要死的又不是我。”
只这一句,何雪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戚惠兰站起身,抬手拍拍她煞白的脸:“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何雪莹捏着拳,渗血般的眸子满是不甘和憎恨。
戚惠兰没有多说什么,离开看守所后,给徐林彦写了封信,往信封里塞了他在梧林帮自己出医药费,然后寄了出去。
天色渐晚,绿皮火车发出几声‘呜呜’的鸣笛声后,‘哐擦哐擦’地驶离月台。
透过车窗,戚惠兰望着天边的晚霞,不知怎么就哭了。
明明是要回家了,可为什么有种离家越来越远的感觉?
忽然,眼前出现一条蓝色的手帕。
她愣了瞬,转头看去,是坐在身边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娘。
“姑娘,你咋了?来,赶紧擦擦吧。”
“谢谢……”戚惠兰接过手帕,擦掉脸上的泪水,“很久没回家了,可能……”
她没有说下去,好像怕再多说几句,眼泪又会掉下来。
大娘努力回想着什么,磕磕巴巴憋出句:“那句话叫啥来着……近乡……近乡情更怯!姑娘,回家是好事,该高兴啊,哭啥?”
戚惠兰扯出个笑容:“对,回家是该高兴。”
说着,她望向窗外,看着被树木隐去的城市,思绪渐远。
阿妈,我们回家。
……
三年后。
南省某山村,河东小学。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稚嫩的朗读声从破旧的瓦房中传出。
“同学们,你们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这首诗的意思说的是粮食都很珍贵,让我们不要浪费每一粒米!”
“冬冬说的真对,其他同学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砰’的一声轻响,陈旧的书本被放在桌上,戚惠兰刚想继续讲课,门突然被敲响。
“戚老师。”
转头一看,是村支书李三东。
她看向认真读书的李冬冬:“冬冬,你是班长,带大家继续读书啊。”
李冬冬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老师。”
说完,戚惠兰走了出去:“支书,什么事啊?”
李三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戚老师,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戚惠兰也笑了:“支书,我来这儿这么久,你们一直照顾着我,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戚老师别这么说,你大老远从桐州过来教书,咱们都感谢你呢。”李三东挠了挠头,这才把事儿说出来,“是这么个事儿,刚才来了很多军人,好像是需要带路,但咱们村里会说普通话的就戚老师你,所以……”
第30章
听到李三东这话,戚惠兰明白了,原来是要自己去当翻译带路啊。
她爽朗一笑:“我知道了,等我上完课马上就过去。”
李三东卸下块大石头似的一拍大腿,直直点头:“哎哎哎,谢谢戚老师了!”
目送李三东离开,戚惠兰才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树林间,身穿作战服的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休息着。
“团长!团长!”
一营新营长杨凯跑了过来,解释道:“村支书的意思好像是有人可以帮忙带路,其他的我实在听不明白了。”
江彦词嗯了一声,整个团里也就杨凯能听懂这里一两句的方言,但知道有人可以带路,他也放下了心。
这里地势险峻,很多路地图上都没有清晰标注,冒然前进可能会发生意外,只能请一个熟悉这里的人带着。
江彦词找了块石头坐下,一片落叶飘然落入他的手中。
他一怔,不由想起三年前离开的戚惠兰。
她走的干净利落,一件可以让他怀念的东西都没留下,仿佛他生命中从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也在休假时回桐城悄悄去找过她,可戚家大门紧闭,邻居说她回去后没多久又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想到这些,江彦词眼底划过丝微不可察的低落。
天色渐晚,吊在树杈上锈迹斑斑的铁轨被敲出‘叮叮’声响。
戚惠兰一如既往叮嘱道:“同学们,放学了,大家一定要记住,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知道了,老师!”
同学们乖乖应了声,拎着书包撒欢似的跑了出去。
戚惠兰收拾好桌上的书本,正要去找李三东,李三东先过来了。
她连忙放下书,小跑着出去:“支书,我们现在就走吧。”
李三东摆摆手:“今天走不了哩,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戚惠兰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只是有点厚,但在这儿长大的人已经摸透了阴晴不变的天,说是要下雨,十有八九真的会下。
“你也知道,咱这的雨一下得大半天,肯定是走不了。”李三东指了指一个山头,“他们都在那边休息,我想让他们去咱们村民家里,虽然挤了点,但好歹能避避雨。”
戚惠兰想想也是该这样:“也是,要不然该病倒多少人……”
说着,她就被李三东带着往山头走。
还没走多久,天空果然飘起了雨,远处也传来滚滚闷雷声。
远远的,戚惠兰就看见树林里一片穿着军装的战士。
她目光滞了瞬,自从和江彦词离婚,离开龙江军区,她就很久没看到过这么多军人,也再没想起过江彦词……
两人刚进林子,杨凯就过来了,敬了个礼后视线落在戚惠兰身上,眼中闪过抹诧异。
眼前的女人大概二十八岁,穿着件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柳眉杏眼,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皮肤很白,怎么看都像是城里人。
戚惠兰率先开口:“同志你好,我叫戚惠兰,是这里河东小学的老师,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支书说想让你们去村民们家躲躲雨,等雨停了,我再带你们往前走。”
第31章
杨凯回过神,感激地笑了笑:“谢谢老乡,但我们有规定,不能麻烦乡亲们。”
戚惠兰微微蹙起眉:“我知道你们有帐篷,可这里的地形不好,树木密集,帐篷没办法撑起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杨凯才想起这里是个陡坡,树木的确很密集,地上本就松软的泥因为雨水的缘故稀成了泥水。
戚惠兰又劝道:“如果你们不想麻烦村民,可以在村子里平坦的地方搭帐篷,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的。”
杨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去请示一下团长。”
说着,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戚惠兰和李三东等了一会儿,杨凯跑了回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那什么,老乡,麻烦您带一下路吧。”
戚惠兰点点头,跟着李三东在前头带路,浩浩荡荡的一队绿色行军从山上下来。
在这偏僻又清贫的村子,除了三年前过来教书的戚惠兰,再没有外人过来,这会儿来了这么多军人,不少人都站在家门口看热闹,小孩也都跑了出来,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看着。
他们没有进村,而是在外头找空地,乘着雨还不大,开始支帐篷。
李三东招呼村民们去做饭,戚惠兰也跟着去帮忙。
“杨营长,团长怎么没过来?”
“他说他再去看看地势,一会儿就过来。”
天色渐晚,李三东和村民们端着几大锅蒸红薯和窝窝头过来,招呼他们吃,可没有一个战士肯接受。
戚惠兰打着伞,大声劝:“我知道你们有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规定,可这些都是乡亲们的心意,你们就吃吧。”
然而,他们只是目带感激,还是没有人拿。
李三东和村民们有些急了,戚惠兰索性找到杨凯:“杨营长,你们团长呢?我去跟他说。”
杨凯愣住,感觉这位老师似乎很了解部队的事。
他本想谢绝,但架不住戚惠兰执着,只能带着她去团长的帐篷。
“团长,学校的老师有话给你说。”
雨声太大,杨凯只能扯着嗓子喊。
戚惠兰抹去被吹到脸上的雨水,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有点耳熟,但她也没去细想。
她走进去,顺手收了伞,正在看地图的江彦词闻声抬起头。
‘轰!’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风晃动着简易桌上的蜡烛,映照着两人震惊的脸庞。
江彦词紧缩的眸子颤抖着,不敢相信消失了三年的戚惠兰竟然就在眼前。
烛火照着她满是惊讶的脸,相比三年前,她虽然瘦了些,但眉眼有了神采,全然不见当初的沉闷……
戚惠兰僵在原地,平静三年了的心一下好像又起伏起来。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和江彦词居然能在这里遇见。
他没什么变化,但或许是因为在外没时间打理,他下巴已经长出了些胡渣,可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反而透着股沉稳和成熟。
戚惠兰回过神,平复着心口的动荡,生硬开口:“是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高大的身影风似的扑了过来,紧接着,她整个身体都被揽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中。

‘砰’的一声轻响,她手中的伞掉落在地。

第32章
江彦词几乎丧失了所有自制力,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揉进怀里,好像这样就能确认她是真的存在,再也不会走……
戚惠兰反应过来,恼怒地推搡起来:“放开我!”
可她的力气对男人来说就像猫爪子似的,没有一丝杀伤力。
江彦词反而搂的更紧,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丝哽意:“你为什么连消息也不给我?”
闻言,戚惠兰面色微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就没关系了。”
轻飘飘的话扎的江彦词心头一紧。
乘着他失神,戚惠兰用力推开他,侧身整理被弄皱的衣服,眉眼里还带着愠怒。
面对她的抗拒,江彦词只觉胸口压了三年的石头好像又沉了许多。
戚惠兰并不想跟他谈论其他话题,只说:“乡亲们做了很多吃的,战士们一定也累了,让他们吃口热乎的吧,别辜负了乡亲们的一片好心。”
见她刻意回避自己,江彦词喉间一哽:“……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桐州离这个快要接近边境的小山村比龙江还远,她怎么会突然来这儿。
戚惠兰抿抿唇,转头看向她:“你是要我回答你的问题,才肯让他们接受乡亲们吃的吗?”
江彦词没有说话,但一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戚惠兰皱着眉,简单解释了句:“文革前我爸带着我和我妈在这儿支过教。”
她顿了顿,又问:“可以了?”
江彦词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杨凯。”
外头的杨凯应了声,走了进来,察觉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敢多问:“团长,有什么指示?”
江彦词看着戚惠兰,声音低沉:“大家跋涉几天都累了,都吃口热乎的吧。”
杨凯脸上闪过抹诧异,下意识看向面无表情的戚惠兰,感慨这老师嘴皮子这么厉害吗?居然能说动向来把‘军令如山’、‘纪律为重’挂在嘴边的江彦词。
但能吃上新鲜的食物,杨凯心里也乐呵,敬了个礼就出去了。
戚惠兰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也赶忙跟了出去。
江彦词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看地图的心思全都没了。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和戚惠兰无缘了,可在千里之外的南省,两个人又这样遇见了,这是不是说明,老天爷是在给他机会?
江彦词眸色渐深,冒雨走了出去。
外头,戚惠兰正做着翻译,帮村民们传话,即便光线很暗,也能看到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
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对谁好像都会笑,唯独对自己……
戚惠兰转头间,撞上江彦词的视线。
江彦词不由自主上前,杨凯把雨衣披在他身上:“团长,把雨衣穿上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见戚惠兰表情僵凝了瞬,然后她像没看见一样移开了。
江彦词目光暗了暗,利落穿上雨衣。
为了报答村民们的好意,乘着天还没彻底黑完,江彦词带着一些人去帮家里漏雨的村民修房顶。
修好李三东家的房顶后,江彦词扫了一圈,没看到戚惠兰,下意识问身边不停道谢的李三东:“戚惠兰住哪儿?”
第33章
李三东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也勉强能听出意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江彦词问的是戚惠兰,立刻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亮着灯的瓦房。
“谢谢。”
江彦词道了谢,立刻大步过去。
屋子里,煤油灯的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灭,正在改作业的戚惠兰刚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滴水落在了头顶。
她抬头一看,雨水正从破损瓦片的空隙漏进来。
戚惠兰叹了口气,只能把桌子移开,出去准备从厨房拿个盆来接着。
谁知刚开门,江彦词就迎面走来。
她一怔:“你……”
江彦词看了眼里头‘水帘洞’似的漏水,微微蹙眉:“一会儿可能下暴雨,我们帮着乡亲们修修屋顶。”
戚惠兰朝外头看了看,的确,不少人家的屋顶上都趴了人。
她又看看自家的屋顶,这间房子比她岁数都大,平时雨稍微大点就会漏水,弄得屋子又潮又湿。
只是……怎么偏偏是江彦词……
捕捉到戚惠兰眼里的纠结,江彦词薄唇轻启:“只是帮你补个屋顶,不会睡你这儿的。”
听了这话,戚惠兰‘噌’的冒了火苗,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谢谢,不过你想睡也没地方。”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再矫情,索性开了门。
江彦词走进去一看,里头很简陋。
正中间放着张不太稳当又破旧的四方桌,桌子上还放着个接雨的铁盆,一张长椅,两张小板凳摞在衣柜前。
衣柜的暗红色的漆已经掉完,衣柜门上贴着一张褪色日历。
一张看起来刚刚移动过的书桌,上面放着一摞书和批改到一半的作业本。
整个屋子,也只有角落的那张单人床幸免于难。
“你一直住在这儿?”江彦词眼底划过抹心疼。
戚惠兰家境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即便随军到了西北,也没有现在这么清贫。
“比起一些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的人,我条件已经很好了。”
戚惠兰看的很淡,一边回答一边挪动书桌。
江彦词眉拧的更紧了,上去直接把书桌不费吹灰之力地抬起,放到床尾去。
“有梯子吗?”他问。
戚惠兰指了指门口。
江彦词把梯子扛到外头,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戚惠兰站在屋檐下,听着上面的动静,心情有些微妙。
屋顶的瓦大部分都已经破损,江彦词便找来一块尼龙布盖住固定,又翻了翻屋檐的瓦,见水顺利往下流才下来。
这时,天已经黑完了。
江彦词把梯子放回去,回身时,戚惠兰倒了杯递给他:“谢谢,辛苦了。”
他怔了怔,面对她客气又疏离的眼神,喉结一动:“……谢谢。”
江彦词接过水一饮而尽,两人陷入无言中。
戚惠兰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有些生硬地打开话匣子:“你赶紧去休息吧。”
她这是下逐客令了?
江彦词承认,他并不想走,他总觉得两人应该有很多话说说才对。
他抿抿唇:“我……”
江彦词刚一开口,一道有些粗狂的男人声音直接打断了她。
“舒兰,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第34章
江彦词转过头,只见一个三十来岁,高高壮壮的男人拎着一条草鱼走来。
他脚上的解放鞋全是泥,绿色的裤子裤腿卷到了膝盖,外罩着件发黄的棉麻衣,里头只穿了件工字背心。
男人皮肤黝黑,国字脸,五官周正,但右眉上有道半指上的刀疤,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凶神恶煞。
戚惠兰走上前:“二牛哥,你咋来了?”
田二牛咧嘴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鱼:“我不是去犁地了吗,回来的时候路过塘子,顺便摸了条鱼回来给你。”
说着,又指了指外头:“对了,村子里怎么多了那么多当兵的?”
戚惠兰刚要解释,田二牛视线突然落在江彦词身上,他才发现这里还站了个男人。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军装,外罩雨衣的男人,脸上有警惕也有不满。
江彦词冷着脸,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个刚刚说了些什么,但看到戚惠兰和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很熟的模样,就是觉得扎眼。
“他谁啊?”田二牛问道。
戚惠兰解释:“……他是江团长,他们路过这里,暂时修整。”
田二牛不知道团长意味着什么,但在戚惠兰家里看到其他男人,就让他不舒服。
他刚要伸手拉过戚惠兰,江彦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田二牛眼一横。
江彦词看了眼愣住的戚惠兰:“说话就好好说,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听了这话,戚惠兰面色一僵,眼中有些不悦。
他什么意思?是在教训自己?
常年训练的江彦词手劲很大,让干惯了农活的田二牛都有些吃不消,他龇牙咧嘴地抽出手,瞪着江彦词的眼神更加不和善。
田二牛看想戚惠兰,像是在劝告:“舒兰,这当兵的要不得,赶紧让他走吧。”
戚惠兰头隐隐作痛:“江团长,屋顶事谢谢你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江彦词没有动,反而问:“他是谁?”
戚惠兰头更疼了。
看她不说话,江彦词面色一沉:“你的再婚对象?”
戚惠兰气一下就上来了:“他是田二牛,是支书的侄子,是我朋友!”
得到这个回答,江彦词的表情才松了些。
再看面前站在一起的两人,根本不般配,戚惠兰就算要再找,也不该找田二牛这样的。
见江彦词还是不动,戚惠兰又气又无奈,偏偏田二牛在,她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头看向田二牛:“二牛哥,你先回去吧,江团长明天得走,我跟他说说村子外头的路。”
一听戚惠兰让自己先走,田二牛当即不乐意了,可又听对方明天就走,也舒心了。
反正这人又不是村里的,能待多久……
田二牛把鱼塞给戚惠兰:“那行,这鱼给你,你炖了吃好好补补。”
戚惠兰尴尬又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二牛哥……”
田二牛瞥了眼江彦词,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戚惠兰目送他离开,视线却很快被挡住。
江彦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眼神含着不满和显而易见的妒意:“你跟他感情很好?”
面对他一再试探的挖掘,戚惠兰恼了:“对,我跟二牛哥感情一直都很好。”
第35章
一声‘二牛哥’像是针刺着江彦词的耳膜,他脸色骤黑。
居然是这么亲昵的称呼……
先不说戚惠兰突然不再叫他哥哥,还总是连名带姓地喊他。
面对江彦词的黑脸,戚惠兰反倒像出了口气似的爽快,又添了句:“我来这儿之后,二牛哥一直都很照顾我,经常帮我去买教材,支书也有意撮合我跟他。”
“我也在考虑,毕竟二牛哥很会照顾人,你看,他去干活回来都想着我,还摸黑给我送了条鱼来给我补身体。”
说着,她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鱼。
可这每一句话,都像是火点燃了江彦词心里炸弹。
他咬着牙,突然伸出手。
‘砰’的一声,鱼掉在地上,戚惠兰一脸惊讶地被按在桌子上:“你干什么!”
她正要挣扎起来,江彦词两条手臂像是铁窗似的撑在她腰的两侧,双腿抵住她,让她难以挣脱。
戚惠兰彻底怒了:“江彦词!”
“对他你就‘二牛哥二牛哥’的叫个不停,对我就连名带姓……”
江彦词凝着她,深邃的眼眸翻涌着风浪:“就算我们离婚了,你连‘哥哥’也不叫了?”
戚惠兰气红了,又有些局促地看了眼敞开的门。
这要是谁在门口路过看见了,她是彻底没脸了。
“你赶紧起开!”戚惠兰推搡着,可男人的身体就像山一样纹丝不动。
江彦词也有气,三年来她杳无音讯,他甚至以为她又做了什么傻事,可现在看来,这女人是没有一点惦记过他。
想到这儿,江彦词压下身,靠近戚惠兰被气红了的脸:“戚惠兰,你刚刚那些话是故意气我吗?”
戚惠兰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倔强:“气你?难道说实话就是气你?还是说你觉得我离开你,就找不到好男人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拿婚姻当儿戏,为了赌气随便结婚?”
江彦词目光骤沉,只觉胸口隐隐有什么东西要炸开。
“我没有赌气,当年和你结婚是真心的!”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何雪莹,我只是答应死去的战友,好好照顾她!”
原本,他不想提这事。
可眼前的女人就像只刺猬,恨不得把身上的刺都扎在他身上。
但戚惠兰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见他还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戚惠兰更加气了:“江彦词,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我告诉你,如果老爷天让我再活一次,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铮!’
江彦词脑子里紧绷的弦好像一下断了,愤怒、慌乱和痛苦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声音低哑:“可惜,你没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说完,猛地俯下头。
当冰凉的薄唇贴上来,戚惠兰瞳孔骤然紧缩。
她下意识要怒骂,对方却在她张嘴时侵入,卷着她的舌头肆意扫荡。
呼吸也一寸寸被夺走,男人粗糙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进她的衣服里,在细腻的腰间游走了一圈突然向上,捏住她最柔软的前胸。
被电流穿过的麻酥感让戚惠兰浑身一颤,就在意识都快被对方扯进深渊时,男人过分用力揉搓引起的刺痛让她骤然回神。
戚惠兰心一横,用力咬下。
江彦词吃痛地闷哼一声,一股铁锈味瞬间在两人口腔里漫延。
他下意识退开,紧接着,‘啪’的一声,一耳光狠狠落在他的脸颊上!
第36章
“江彦词,没有人比你更混蛋了!”
戚惠兰怒斥着,一双杏眼红通通的,委屈又愤恨。
江彦词也愣住了,俨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做,但想到戚惠兰真的要跟那么田二牛在一起,他就控制不住。
他忍着舌尖的痛意,哑声开口:“如果……我说我爱你,你还能接受我吗?”
戚惠兰怔住,突然觉得江彦词这话很荒唐。
她深吸口气,竭力克制着情绪:“江团长,你把爱情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你是不是还忘了曾经我们发生过什么?先不说我还爱不爱你,就妈的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受你。”
看着江彦词僵硬的表情,戚惠兰又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因为我不想留在桐州。”
“我爸妈虽然葬在那儿,但你也是那里的人,你如果复原肯定会回去,我们曾一起在那里长大,只要待在那个城市,我就会想到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就会恨你,这会让我活的很累。”
“所以我才来这儿,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你,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一个没有你的新生活。”
一字一句,她说的清晰而铿锵有力,夹杂的不满又像在指责他,为什么又要介入她的生活,打破她的平静。
戚惠兰凝着江彦词闪烁的眼神,垂在身侧的手不断紧握。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彦词好像一下卸了全部的气,垂下眼,扔出沙哑的一句:“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冒着雨消失在雨幕。
等那抹背影彻底消失,戚惠兰才有些脱力地坐下,紧绷着脸整理被弄乱的衣服。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合眼。
雨越下越大,拍打着帐篷‘哒哒’作响。
江彦词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戚惠兰的控诉。
他抿着唇,只觉心被一只手揪着,一会儿松,一会儿被捏的紧紧的,如此反复,折磨翻倍。
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戚惠兰对自己真正毫不留情的抗拒。
仿佛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就不该出现……
风穿过窗隙,吹开桌上的书本。
戚惠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怎么都睡不着。
她希望江彦词明白,也不要再对两人的复合抱有希望,他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夜渐深,雨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直到天刚蒙蒙亮时,巨大的声响把整个村子连同村子外的战士们都给吓醒了,所有人都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啥声这么大?”李三东穿着衣服,跑出来往声源看去。
戚惠兰也撑着伞出来,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就在她准备过去看看时,住在村尾的李强满身泥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倒……倒了!”
李三东一头雾水:“什么倒了?”
李强直拍大腿,突然就哭了出来:“山倒了!房子跟人都压在里头!”
听到这话,戚惠兰心猛地一揪。
山体滑坡!
李三东率先反应过来,忙喊了起来:“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救人啊!”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乱做一团。
江彦词得知消息后,立刻带人去村尾救人,可到哪儿一看,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两侧倾倒的山体,将恰好处于山沟的村尾全部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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