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蓁抬起的脚顿时僵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待视线稍稍明朗,转身狼狈而逃。
夜里。
冬雨不期而遇。
小雨和寒风夹杂在一起,吹得秦蓁蓁身体瑟瑟发抖。
她走在路上,不一会儿,身上的衣物便被雨水淋湿,湿漉漉的紧紧贴着身躯。
秦蓁蓁觉得脑中逐渐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王妃,您没事吧?”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哭意的声音出现在秦蓁蓁耳边。
她用力睁开双眼看去,只见小桃拿着一个小包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担忧。
“小桃,你怎么出来了?”
小桃闻言,擦去脸上泪水,把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袱塞进秦蓁蓁怀中。
“王妃,刘管家把您之前的院子都看管了起来,这是奴婢一些不值钱的衣物,您拿着用。”
秦蓁蓁闻言,嘴边满是苦涩。
她正要拒绝,又听小桃说。
“王妃,您对奴婢恩重如山,只是奴婢卖身契在王府,不能跟着您离开。”
小桃红着眼,声音哽咽:“只求您不要嫌弃这些东西。”
秦蓁蓁拿着那小小的包袱,一时间只觉犹如千金重。
她强扯一笑:“傻小桃,我怎会嫌弃,谢谢你。”
说完,秦蓁蓁拿着包袱继续往前走。
小桃看着秦蓁蓁身形消瘦的背影,默默的低声哭泣。
……
秦蓁蓁僵硬着身体,不知不觉回到了学士府中。
想到娘说的话,她想回,却不敢回。
她怕娘真的死在自己面前!
望着门口挂着从红色褪色变成白色的灯笼,秦蓁蓁久久挪不开步伐。
这时,“吱嘎”一声,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秦母在看到秦蓁蓁的那一刻,仿佛被强烈刺激到一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娘,我……”
秦蓁蓁不想惹她生气,打算转身就走,可她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抹不开步子。
秦母这时却一反常态道:“进来吧。”
秦蓁蓁闻言,跟着踏进熟悉的房子,然而刚走至大厅,她眸色怔住。
就看到其上竟然摆着父亲的牌位!
她不明白的看向秦母:“娘,你这是做什么?”
“跪下!”秦母只轻轻说。
秦蓁蓁缓缓跪在父亲灵位前。
而秦母这时则拿出了家法,“你还记得你父是怎么亡的吗?”
秦蓁蓁脑海中顿时闪现出父亲死时的场景,眼尾发红,一句话回答不出。
几年前。
府里遭遇盗贼,她和父亲被逼到祠堂,一根利箭朝她射来,是父亲一把挡在她面前,自己却被一箭穿胸而死。
秦母见她没有回答,拿起一旁的鞭子朝着她走来。
“他都是被你害死的,你现在还被王爷所休,破坏他一生清誉,你怎么敢回来!”
说完,她扬起鞭子朝着秦蓁蓁后背而去。
秦蓁蓁顿时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抽趴在地上,身体的疼痛却比不过心里。
她不明白,被休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何母亲要这么说。
又一鞭子落下!
秦蓁蓁强撑着,含泪道:“娘……女儿没错,爹若是知道,也不会怪女儿……”
可她话还没说完,秦母手中鞭子却更加用力的打在她的后背。
秦蓁蓁不知道母亲抽了多少鞭,也许二十,也许三十。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背上早已没了知觉。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
“爹,您来接女儿了吗?”
她喃喃自语,最后再也坚持不住,不省人事。
……
再次醒来,屋里都是浓郁的药味。
等大夫走后,秦蓁蓁就看母亲走过来质问:“你和王爷成亲七年,竟然从没有同过房?”
秦蓁蓁默然,没有回话。
秦母叹了一口气,怜爱的轻抚她的头:“乖女儿,你去求王爷给你一个孩子好不好,只要有了孩子,王爷就不会离开你了。不管做妾,还是做婢都好!”
听着这话。秦蓁蓁喉中猛地涌出一股腥甜,她强忍着咽下去。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再有母亲了……
第九章 从未有情
剩下几天。
秦母拿最好的金疮药给秦蓁蓁涂。
然而等她后背的鞭痕稍有结痂时,便把她送到了晋王府门口。
临走前,秦母看着她:“你去求王爷可怜你,不行的话你就去求丞相府的千金,让她可怜可怜你,说你只想要一个妾氏的地位,不管如何,你要死也必须死在王府里。”
秦蓁蓁站在晋王府门口,看着母亲离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只觉得悲凉和苦涩。
眼底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病越来越重了。
这时,王府的正大门被打开,里面众多小厮抬着几十口箱子出来,朝着丞相府的位置而去。
这是去下聘?
秦蓁蓁一下明白过来,心里狠狠抽痛,转身想要离开。
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怎么你娘闹到御前还不够,你又想做什么?”
祁宴看着突然出现在府门前的秦蓁蓁,只觉烦闷。
昨天,秦母一纸状纸递到御前,说他七年前没有跟秦蓁蓁同房。
秦蓁蓁背对着祁宴的身体僵在原地,缓缓转身,有些婆娑的双目看着他。
只见祁宴一身蟒服,威严尊贵,好看的凤眸却尽是冷情。
秦蓁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在她转身的一刻,祁宴才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形更是单薄的可怕。
她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仿佛一阵寒风就能吹倒。
良久,祁宴才收回视线,冷声道:“本王很快便要娶雨柔,你好自为之。”
说完,一个健步骑上沈涛牵过来的千里马。
正要走时,秦蓁蓁忽然叫住他:“王爷,蓁蓁可否问你一事?”
祁宴勒住缰绳,低头俯视她:“何事?”
秦蓁蓁仰头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轻声开口:“你我成婚七年,你可有一刻当我是妻?”
秦蓁蓁呼吸变轻,这句话已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祁宴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她含泪的眼眶,心里莫名不适。
少顷,他回答:“从未!”
“驾!”干脆利落的一声。
那匹千里马瞬间从秦蓁蓁身边飞奔而过,荡起一股寒风,吹得她身体微颤。
秦蓁蓁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中逐渐寂灭。
忽然间,一滴滴鲜血从她的鼻尖落下,她仿佛毫无察觉,仰头看着天空,只觉得自己这七年,真像一个笑话。
此时,一片雪花飘落在她肩头。
很快,越来越多的雪落了下来,秦蓁蓁站在雪地里,任凭大雪落满头。
……
暮色将近,秦蓁蓁无处可去,便只得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
客栈内油灯昏暗,寒冷刺骨。
秦蓁蓁坐在桌前不知疲倦的绣着刺绣,没有管越来越模糊的双眼。
“咳,咳咳……”
这时,一阵寒风顺着有些破损的窗户吹进来,秦蓁蓁轻咳几声。
就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
“听说看了锦绣秦山图的人都称丞相之女是天下第一绣娘呢,这锦绣秦山图真有这么好吗?”
“那可不,锦绣秦山图简直就是传世之作,听说半个月后就要被进献给圣上做贺礼了,皇上的东西,岂能不好?”
秦蓁蓁听着外面交谈着锦绣山河图,听着所有人都在夸赞谢雨柔。
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手上的动作不停。
一些字迹逐渐在绣品上显现出来。
十几日后。
秦蓁蓁眼前已是一片白茫,客栈内的一些小东西她基本已经看不清了。
手摸着绣品上的字,这是她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用一双眼睛换来的。
她摸索着站起来,想走出房门。
这时她又听外面道。
“晋王为何要处罚秦大学士的遗孀,还让她跪在冰天雪地里几个时辰?”
“还能为什么,触怒了未来晋王妃呗……”
听到这里,秦蓁蓁心底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点点滴滴落在绣好的绣品上,像是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祁宴,你好狠。
第十章 贺礼
秦蓁蓁跌坐在凳子上,气息瞬间不稳。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恐怕是撑不到皇上大寿那天了。
可父亲生前曾告诉她,人死也该死的清清白白。
她平白被谢雨柔夺了功劳,受人诬陷所绣之物不是自己所作,怎能就这么离开人世?
想罢,她只能拜托店小二去太医府将齐越白请过来。
如今,她认识的人,也就他了。
……
不到一个时辰,齐越白便出现在客栈内。
他看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秦蓁蓁,心里满是震惊。
不过半月时间,她怎么就变成了此等模样。
齐越白指尖立马想搭在秦蓁蓁手腕上给她把脉。
然而秦蓁蓁却收回了手,费力的说:“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不必再看了……”
说着话,一阵猛烈咳嗽,嘴边又咳出鲜血。
齐越白眸色怔住,眼底满是痛惜:“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蓁蓁没有回答,只是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齐太医,蓁蓁想求你一事!”
齐越白见状了,立马伸手扶她起来:“何事,你快起来说。”
秦蓁蓁强撑着身子,颤抖着手拿过枕边的一个锦盒递给他:“求你在皇上大寿的时候,将这个盒子进献给他。”
“就说……咳咳……是已故秦启明之女,自证清白之物。”
齐越白垂眸,接过她手中的盒子,没有打开,只说了一个字:“好。”
听到齐越白答应,秦蓁蓁放心下来。
靠在床头,重重地呼吸着,眼前已经是一片白茫茫。
她知道今日怕就是自己的大限了!
“王妃……”齐越白见她不再说话,小声唤道。
秦蓁蓁疲惫地睁开眼,低声回:“我已不是王妃,齐大人……且不可胡乱称谓……”
听着她渐渐轻不可闻的声音,齐越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他伸手想将她揽在怀里,又怕外人数落她的名声,只得举止有礼的坐在一边。
轻轻地回:“我知锦绣秦山图是你所绣,也相信你的为人,你放心,我会向皇上帮你澄清。”
秦蓁蓁听着他的话,第一次觉得欣慰,这世上总算还有信她之人。
这一刻,她忽然想若是当初嫁给齐越白,今日,她应该不会有此一遭吧。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
她低声呢喃:“我这一生活得太过糊涂,我觉着晋王救过我,我该以身报答,却不知他心底从未有过我……”
说到此处,她嘴里的血止不住流出,齐越白慌忙帮她擦着。
秦蓁蓁看着他:“这些年,多亏你的照顾,只可惜我无以为报,临死还要麻烦你。”
“你我从小青梅竹马,我当你是亲妹妹,怎会麻烦,你放心,我定会治好你。”齐越白声音沙哑道。
秦蓁蓁怎会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掏出身上仅剩的银两:“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小桃给我的,我如今也只剩这些,麻烦你,交给我母亲……告诉她,女儿这次怕不能如她的意了……”
齐越白接过,看着掌中的几两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