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月心头浮现疑问,暂时却没时间让她思考更多,抬手贴在他后颈,把冰凉的真气一点点输进去,缓解了身体里沸腾的灼烧感。
少年神志逐渐恢复清明,身体也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西齐护国公主闺名楚惜月,年方十五。
在魂穿进她的身体之前,她曾用最短的时间,如走马观花一般看尽了这个女子的一生。
楚惜月于皇子公主中排行第七,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没到出阁的年纪,甚至连出宫立府的资格都没有,但楚惜月例外。
她的母亲端妃一族曾在皇帝亲政过程中立过大功,独得圣宠十余年,楚惜月也因此让皇帝百般宠爱,甚至早早就封了护国公主的头衔。
连“惜月”这个名字都是皇帝亲自所起,寓意尊贵。
这位公主若是按照正常轨迹,应当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她偏偏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从学会走路开始,楚惜月就展现出来了很多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天生暴虐,脾气很差,小小的孩子眼神冷煞得吓人,跟她精致漂亮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三四岁时因把一个宫人的胳膊扯断,而暴露了异于常人的蛮力。
皇帝和太后都为之震惊。
除此之外,她痴迷武学,皇帝试着找高手授她武功,未料楚惜月天赋异禀,高手所授武学她竟一学就会,至多半年就能打败自己的师父,甚至暴虐到把师父的肋骨打断。
从五岁到十岁,皇帝几乎每年给她找一个师父,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无一例外,每次教会徒弟的师父都会在楚惜月学成之外被打伤,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性命不保。
渐渐的,七公主暴虐之名远播,几乎人尽皆知,做七公主的师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噩梦。
后来皇帝直接下旨让影者做她的师父。
西齐有个专门培养影者的暗阁,能从暗阁里活着出来的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而扶宴更是顶尖中的王者。
七公主十二岁进入暗阁学武,十三岁开始挑战暗阁里所有的影者,她像是一具没有痛觉的机器人,自己受伤流血无所谓,把人打死也毫不手软。
除了扶宴之外,她挑战的所有影者几乎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西齐七公主冷酷嗜血如煞神一般的威名,让整个帝都皇城的人都惊惧有加,谈之色变。
而暗阁御影者扶宴,是楚惜月不可战胜的高手。
十四岁那年,连续挑战了扶宴三次却始终没能把他打败的楚惜月,一怒之下直接要了他做自己的影者。
她要驯服这个桀骜不驯无比高傲的影者,迫不及待地想压下他高傲的头颅,踩断他桀骜的脊背,让他匍匐在地,成为她身边最卑微的一条狗。
皇帝的应允,注定了这个影者一生的悲剧。
影者认主,便得事事服从,终生听其使唤,这是暗阁在培养影者时用鲜血刻入他们骨子里的规矩。
所以认了楚惜月为主的扶宴,开始了他噩梦般短暂的一生,常常被手段狠辣暴戾的七公主鞭打折腾得奄奄一息,却还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履行影者的职责,保护她的安危。
影者因从小严酷不断的训练,早早就透支了生命,在楚惜月隔三差五狠厉的折磨之下,身体越发损耗得厉害。
他的生命终止在二十六岁。
而楚惜月,这个原本被皇帝百般宠爱的公主,被皇帝寄予了厚望的女儿,“护国”之名曾经是皇帝最大的愿望,却因过分残暴以及可怕的武功和手段,让帝王和皇子们心生忌惮,朝臣们对她恐惧至极,也厌恶至极,可没人敢得罪她。
帝都被她看中的男子直接强行纳进来,封作侍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皇权制度下,把离经叛道发挥到了极致。
连太后和皇帝对此都不敢说什么。
只是后来的后来,因为过分迷恋凤瑾之,楚惜月这个众人眼中无比可怕的女魔头到底也没能逃离被算计的命运,皇帝拿她当联姻工具,用她来对付权势滔天的藩王,凤瑾之和凤贵妃利用她暴虐的手段,扶持三皇子登基。
等一切尘埃落定,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影者扶宴被她折磨致死之后的次年秋天,楚惜月也在凤瑾之一杯毒酒之下,结束了她二十四岁的生命。
楚惜月的死,让整个西齐的人都松了口气
第4章 留条命就行
外面板子打人的声音清晰传进殿内,楚惜月看见少年脸色恢复正常,她缓缓收了手,下一瞬便见扶宴利落地翻身下床,用最短的时间把衣服穿好,身子又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微垂着眉眼,一副恭顺臣服的模样。
楚惜月知道,这个少年骨子里其实一直是桀骜的,曾经被楚惜月折磨得痛苦不堪也不曾服过一句软。
楚惜月让他求饶,用各种手段逼迫他,折腾他,他疼得狠了也只是死死地咬着牙,虽影者不能反抗主子,却也始终维持着影者宁死不屈的骨气,保留着他那份独有的孤傲倔强。
虽然越是倔强,就越是一次次激起楚惜月强烈的暴怒,换来一次比一次更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也从未求过一次饶。
按着楚惜月的脾气,这次影者被下毒,对她做出了冒犯之举,以她的手段,扶宴不死也得脱去三层皮。
扶宴显然清楚楚惜月的性子,所以压根不会辩解,只会沉默地承受着楚惜月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手段,直至消耗完最后一点生命力,阖眼长辞。
目光沉默落在他俊美异常的脸上,楚惜月淡道:“你今年几岁?”
扶宴来到楚惜月身边之后,除了命令与折磨,楚惜月从未与他以闲聊的方式说过话,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
所以扶宴怔了一瞬,才低眉回道:“十七。”
楚惜月没说话。
十七岁,还年轻,离死亡的二十六岁还有九年。
她记得最后那几年里,因为楚惜月对他越来越厌恶,折磨得变本加厉,才导致他身体毁坏得厉害。
眼下才是他被要到楚惜月身边的第二年,身体尚未损伤太严重,用些好药养着,应该还能养回来。
“公主殿下。”侍卫跪在殿外禀报,“驸马疼晕过去了。”
楚惜月回神,淡道:“五十板子打完了没有?”
侍卫谨慎回道:“还没。”
毕竟凤瑾之此前一直是公主喜欢的人,而且出身相府,他们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也真不敢把人给打死了。
“那就泼醒继续。”楚惜月语气淡漠,“留条命就行。”
“是。”
楚惜月静静坐了片刻,理了理思绪,起身下床。
扶宴先一步上前给她穿鞋,少年跪在地上,一身合身劲瘦的黑衣完美地勾勒出他线条流畅的脊背,连后颈都修长漂亮得恰到好处。
她不是一个会被美色迷住的人,可还是想不通,这样一个方方面都优秀出众到堪称凤毛麟角的影者,那位暴戾的公主怎么就下得去手把他毁了?
楚惜月安静地看着,待穿好鞋,少年跪着退后一步,始终都是谨守本分的恭敬模样,并无丝毫逾越之处。
走出寝殿,楚惜月看见侍卫端来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向趴在地上的凤瑾之。
方才还言辞愤慨句句冷嘲热讽的凤家嫡子,这会儿趴在地上跟条濒死的狗一样,疼得浑身颤抖,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惨白的脸,衣袍下的裤子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围观的下人看见公主出来,纷纷跪地行礼。
楚惜月没说话,目光极淡地看了趴在地上的凤瑾之一眼,漠然转身离开。
“呜……呜呜呜……”虚弱痛苦的声音响起,因着声音里不容忽视的颤抖,听着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示弱意味,“呜呜!”
楚惜月眉梢微挑,停下脚步,并转头看他:“有话要说?”
侍卫见状,生怕公主再对凤瑾之心软,不由自主就停下了挥板子的动作,其实他们这会儿也是忐忑的,方才出于对凤瑾之的不满,他们打得着实重了些。
可公主一直很喜欢凤瑾之,虽不知道今日为什么怒而重罚凤瑾之,可这会儿看见了凤瑾之这般凄惨模样,万一忍不住又生了心疼,他们只怕要遭殃。
凤瑾之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楚惜月。
楚惜月抬手,示意侍卫拿出他嘴里塞着的东西。
侍卫照做。
“楚……楚惜月……”凤瑾之嘴巴得了空,嘶哑着开口,声音里充满阴沉怨毒的质问,“你……你得了失心疯?”
“驸马看来还没学会教训。”楚惜月嗓音淡漠,“堵上,继续打。”
话落,人已转身回了殿。
凤瑾之瞳眸骤缩,刚要说话,侍卫已经粗鲁地把布塞回了他嘴里,板子噼里啪啦又砸了下来,只疼得他眼前发黑,几欲死去。
回到殿内,侍女锦兰得到允许后进来伺候,并低声开口:“殿下今日怎么了?”
楚惜月看着她。
相关Tags: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