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汐陆锦川(苏洛汐陆锦川)书荒推荐-苏洛汐陆锦川抖音小说全文最新试读
时间：2023-05-23 15:17:44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她拔腿追了过去：“等等！清彦！清彦！”
可陆锦川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她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陆锦川不可能没看见她，或许他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苏洛汐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周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苏洛汐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陆锦川，要不是他利用躲在他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第10章======
苏洛汐僵在原地。
陆锦川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苏洛汐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她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苏洛汐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苏洛汐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苏洛汐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她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林岩’！
一瞬间，泪水灌满眼眶。
她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林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苏洛汐抱紧文件，又哭又笑。
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苏洛汐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
卸下了多年的枷锁，苏洛汐终于毫无顾忌地当着别人的面喊：“爸！”
扶住颤颤巍巍的父亲，她眼眶红的像滴血。
望着女儿递来的红头文件，林岩的手不停颤抖，语气不可置信：“予予，爸……真的没事儿了吗？”1
苏洛汐哽咽不已：“没事了，都没事了……”
听到这话，从来落过泪的父亲突然就哭了。
看着父亲委屈又解脱的眼神，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始终没有回头的陆锦川……
迟疑半晌，苏洛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哑声说：“爸，咱们一起回沪南吧。”
父亲愣住，愕然看着她：“你回沪南，清彦怎么办？”
闻言，苏洛汐心像被重重一击，但还是强扯着嘴角：“其实我当初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想早点返城，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我想跟你回去，我想妈了，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说到这儿，声音已然沙哑。
她现在无意去探究，陆锦川把爸爸带到周家老房子的真实用意。
但有一点确定，陆锦川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
沉默了一瞬，像是从女儿眼里明白了心思，林岩握紧她的手：“不管予予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夜色中，苏洛汐又悄悄去公社签了离婚报告，托政治队长把信交给陆锦川后，连夜带着父亲去了县火车站，踏上了回沪南的火车。
秋末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
望着月台上逐渐朦胧的灯光，她鼻头发酸。
陆锦川，愿我们后会无期……
……
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陆锦川只觉烦躁的情绪又多了丝不安。
想起三天前在村口看见的苏洛汐，他蹙起眉。
那时有紧急任务在身，根本没时间停下，也来不及跟她解释。
再想到那天她执意去找林岩，他的心闪过抹沉闷。
她名声本就被人诟病，那个时候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引火烧身，他也只能把她锁在家里。
不过幸好知识分子平凡的文件陆续下来，算算时间，林岩应该被放了，她也该放心了。
陆锦川揉揉微跳的额角，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等回去后跟苏洛汐好好解释，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却还总是没有安全感。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跟除了她之外的人过完下半辈子……
十分钟后，车停在周家门口。
陆锦川刚下车，就见不少人围在家门口，里头还传出吴秀芳的哭声。
他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只见吴秀芳坐在院子里大哭，唐婉艳站在一边安慰似的：“表姑，事儿都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他眉目紧拧：“怎么回事？”
吴秀芳闻声抬头，见是他，哭的更加厉害了：“清彦，洛汐走了！”
闻言，陆锦川愣了：“什么？”
谁知吴秀芳‘噌’的起身，一边推搡他一边骂：“都是你啊！你怎么能帮着别人害洛汐她爸呢！让你一根筋，现在洛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陆锦川整个人都怔着，更是满腔疑惑。
他什么时候帮着别人害苏洛汐父亲了？
听着外头人的窃窃私语，唐婉艳目光闪过抹诡谲，故作为难似的：“清彦哥，表姑，其实我下午看见嫂子了，她跟曹明华上了去县城的车，一块私奔了！”
这话一出，吴秀芳僵住了：“洛汐跟曹明华私奔？”
陆锦川脸色更加难看，墨眸间疑虑翻涌，身后的议论跟像针扎着神经。
“苏洛汐一看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瞧她那模样，跟画里的妖精似的。”
“我就说知青不可靠，苏洛汐早前就和曹明华勾勾搭搭，说不准那俩人早商量好了，等陆锦川一走，俩人就趁机私奔！”
陆锦川唇线紧绷，捏着拳的手咔咔作响，只觉攀升的怒火快要把心肺烧化。
就在嘈杂声越渐汹涌时，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都胡说什么！苏洛汐没有跟曹明华私奔。”
怒火戛然而止，陆锦川转头看去，是公社的政治队长徐庆。
徐庆是公社里专门抓思想和作风问题的老骨干，也是村民眼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包青天’，他绝不会撒谎！
众人诧异之后，下意识将怀疑的视线投向目露慌色的唐婉艳。
却见徐庆径直走向周家大门，在陆锦川不安的视线下，将一封信和一份签着‘苏洛汐’名字的离婚报告递上——
“苏洛汐办了返城手续，连夜带着她爸回了沪南，你放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11章======
吴秀芳不可置信望着他：“老徐，你说什么？洛汐回沪南了？”
徐庆正想回答，手里的信就被陆锦川飞快抽走。
陆锦川展开信，纸上字迹娟秀非常。
“陆锦川：思量再三，我发现我们确实不合适，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也请替我向妈说声对不起。后会无期，勿念，苏洛汐。”
寥寥几句，好几个字都有墨点，仿佛写信的人落笔时欲言又止的心。
他紧缩的眸子微颤着，顿觉脑子一片空白，只剩苏洛汐明媚的笑容。
吴秀芳才止住的泪水又爬上了脸：“她咋就走了，她都不回来看看我就走了……”
正当所有人为周家的事而唏嘘时，徐庆叫住准备偷溜的唐婉艳：“你站住。”
唐婉艳步伐一滞，脸色都白了：“徐，徐队长，怎么了？”
徐庆穿着仿绿军装，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姿硬朗挺拔，加上正气凛然的面相，倒真有几分老军人的压迫感。
“你怂恿曹明华勾引苏洛汐的事儿还没说清，就着急着回家？”2
徐庆的话就像颗雷，在周家的院子里炸开。
“啥？我耳朵没毛病吧？婉艳怂恿曹明华勾引苏洛汐！？”
“苏洛汐可是她表嫂，她咋能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
“表嫂咋了，村南口老李家那儿媳妇，还不是为了几张粮票把公公婆婆都赶出去了。”
比起他人的议论，让唐婉艳最为害怕的是陆锦川的眼神，冰冷如寒窟。
她强压着恐慌反驳：“徐队长，您不能仗着自己权利大就乱给我扣帽子！我，我怎么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说着，软下语气望向陆锦川：“清彦哥，我可是一直劝苏洛汐远着曹明华，她不听就算了，还把我推下河想淹死我，这事儿你最清楚了！”
陆锦川的眉头越拧越紧，眼底却没有一丝信任。
徐庆见这后辈晚生没半点想悔改的模样，拉下了脸，朝外头两个年轻男人道：“栓子，二牛，你们去公社把曹明华带过来。”
两人愣了愣，应了声便匆匆往公社带过去。
“三天前苏洛汐走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跟我说了，我让人去找曹明华，没想到正好碰上他偷公社的钱，被逮个正着后就把他关在那儿。”
听着徐庆的话，唐婉艳双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难怪曹明华这几天连个影儿都不见了，没想到他胆子居然大到去公社偷钱。
没一会儿，栓子和二牛把五花大绑的曹明华带了过来。
曹明华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伤，俨然是被教训了一顿。
在徐庆威严的凝视下，他结结巴巴开口：“唐婉艳看不上苏洛汐，说苏洛汐占了她营长夫人的位置，半年前她找我，给了我两张粮票和三块钱，让我去勾搭苏洛汐，一开始……苏洛汐还不乐意，是我死皮赖脸缠着……”
徐庆一眯眼：“那你跟苏洛汐真的有不正当关系？”
曹明华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碰都没碰她……就，就抱过一回，还被她推开……”
话还没说完，唐婉艳疯了似的冲上去，手胡乱地往他脸上招呼。
“曹明华，苏洛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害我！”
======第12章======
曹明华疼的龇牙咧嘴，偏偏又被绑住了手，只能后退着躲。
唐婉艳发了狠，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偷钱的混混还想诬陷我，你就该被立刻拉出去枪毙！”
闻言，曹明华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唐婉艳，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跳进水里又赖给苏洛汐，以周营长的名义去举报苏洛汐她爸，这些缺德事你干的可比我多的多！”
吴秀芳再也看不下去，抓住唐婉艳，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见一向和善老实的吴秀芳居然也动了手，众人也不由惊了。
“我也想问问，咱们周家有哪点对不起你，让你心这么狠！婉艳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心肠怎么就黑成这样了？”
吴秀芳指着唐婉艳，痛心疾首地骂道。
唐婉艳也忘了脸上的痛，只觉周遭的目光像烈火，烧掉了身上的衣服，一种衣不蔽体的羞耻感让她后脊发凉。
她无措地抓住一直没说话的陆锦川，哭了出来：“清彦哥，我……我是一时糊涂，而且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你被苏洛汐骗，她嫁给你，只是想回城……”
话还没说完，陆锦川重重甩开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门口的人立刻让了出来，生怕惹了眼前这个满眼杀气的军官。
陆锦川径直上了车：“去火车站。”
驾驶位上的通讯员方前进一脸难色：“可团长说今天必须归……”
“开车！”8
冷冽的低斥让他浑身一抖，连忙发动车子朝县火车站开去。
刀子似的寒风擦过陆锦川发红的眼角，他攥着手里的信，混乱的心只有一个目的：找到苏洛汐！
见陆锦川走了，徐庆让周家门口的人都散了，又让人把曹明华带回去。
看着脸色惨白，满脸泪水的唐婉艳，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苏洛汐怎么说也是到这儿来插队的知青，你等着受处分吧。”
说着，他也走了。
吴秀芳正因苏洛汐走的事儿伤心，又被唐婉艳气的心口疼，直接把人撵了出去关上了门。
……
沪南。
街上飘着红旗，不少人拉着横幅高喊着：“人民万岁！”
苏洛汐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碰上邻居王婶。
只见她一手挎着菜篮，一手提着四只被串起来的螃蟹，便打了声招呼：“王婶，您也买了螃蟹啊。”
王婶一脸喜色地晃了晃：“三公一母，有说头的，你咋不买些？”
想起近来国家发生的大事，苏洛汐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不爱吃，爸最近病着，也吃不了。”
因为顺路，两人便一块儿往回走。
说起知青返城，王婶叹了口气：“你都回来了，我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城。”
苏洛汐按照上辈子的记忆算着日子，知青大量返程基本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而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快了。”
她低声回了句，王婶也没听清。
直到胡同口，两人才分开走。
听着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喧嚣，苏洛汐思绪渐远。
回沪南已经快两天了，也不知道陆锦川看见自己的信没有。
他应该……会觉得解脱了吧。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家门。
没想到看见父亲正和一个穿戴斯文的年轻男人在客厅里说话。
男人见她回来了，不紧不慢站起，露出个温润的笑容：“洛汐，好久不见。”
苏洛汐愣住，仔细打量后，震惊爬上了脸。
她的高中同学——沈言墨！
======第13章======
沈言墨穿着深蓝色的大衣，黑西裤，被擦得发亮的皮鞋，浑身透着股书卷气息。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洛汐一脸诧异。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他比自己大上两三岁。
当初上山下乡的运动火热，他非但没去插队吃苦，还因为沈父的原因进了邮电局工作。
因为沈家重男轻女，上头又有‘身边留一个’的政策，沈母硬是把他妹妹送去了西北。
沈言墨自然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苏洛汐看了眼显然藏了话的父亲，礼貌地笑了笑后拿回菜篮子：“挺好的。”
说着，径自往厨房走：“既然来了，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沈言墨哎了一声，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林岩招呼了几句，便进了厨房。
还没开口，苏洛汐率先压低声音问：“爸，他跟你聊什么呢？”
林岩看了眼外头，轻轻关上门：“言墨说知道你刚返城还没什么活儿干，想把你介绍到邮电局去，我听着话里话外还是有其他意思的。”
闻言，苏洛汐微微拧起眉。
在下乡前两天，沈言墨其实给她写过一封含蓄的情书，但她对他并没有意思，就把情书还回去了。1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沪南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如果要高考，还要等大半年，父亲才摘帽子，也不能那么快回去上课，两人还是需要钱生活下去。
现在还不许干个体户，工作机会太少，要是有沈言墨帮忙……
刚这么一想，苏洛汐就暗骂了一句。
自己这样做不就是利用他了吗。
她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饭桌上，沈言墨时不时看苏洛汐。
几年不见，她清瘦了，手也糙了些许，但皮肤还是很白很细，眉眼还是那么漂亮。
等吃完了饭，林岩回房，他才朝擦桌子的苏洛汐缓声道：“洛汐，邮电局正需要个送信的邮递员，工薪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邮递员这活听起来很累，吃的却是正正经经的公家粮，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干都没这机会。
苏洛汐手一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动。
她抬起头，目露犹豫：“言墨，我……”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沈言墨话锋忽然一转：“我知道我这话有点突然，就跟……那封情书一样，不过这回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考虑考虑。”
说着，从口袋拿出支派克钢笔放在桌上：“送给你的。”
苏洛汐一惊，拿起就要还回去，谁知道沈言墨直接大步离开了。
看着手里的钢笔，她一脸愁容。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慌忙转身去父亲房间，见父亲捂着胸口，咳的整张脸都红了，嘴唇却泛着白。
苏洛汐倒了杯热水，扶着父亲靠着枕头。
林岩看着满脸担忧的女儿，苦笑：“予予，爸拖累你了，不仅不能挣钱，每天还要吃药……”
“爸。”苏洛汐心疼不已，“什么拖累不拖累，有您在身边，我才觉得我还有家。”
林岩无言，只是红着眼握住她的手，一遍遍轻轻拍着。
照顾父亲睡下，苏洛汐才回到房间。
拿出所有积蓄，粗略一算，除去给父亲买药的钱，剩下的只能支撑两人过两个月。
纠结了一整晚，她决定还是去邮电局工作。
对沈言墨这份情，她也只能要找机会还了。
======第14章======
三个月后，燕北某军区医院。
方前进拿着一份文件，穿过走廊朝尽头的病房走去。
敲Ns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听见里头传出陆锦川的允许，他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整个左手臂被纱布缠绕，脸颊还带着擦伤的陆锦川正看着书。
方前进将文件打开后和笔递过去：“营长，这个需要你签个字。”
陆锦川接过，没有急着看，而是拿出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送去收发室。”
方前进一看，上面收件地址写着沪南……
是给苏洛汐的。
“是！”方前进敬礼接过。
看着陆锦川认真看文件的模样，不由想起三个月前。
陆锦川本想去沪南找苏洛汐，不想路上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去边境配合公安抓偷渡犯，险些被炸死……
“想什么呢？”
不悦的话语让方前进回过神，慌忙接过签好字的文件后敬了个礼走了。
病房再次回归寂静，陆锦川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出神。
每天在脑子里描绘苏洛汐的模样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可他就是想不起她的眼神。5
两人之间那么多误会，或许她离开时，心里一定是有怨的。
隐隐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陆锦川皱眉，反感这种从没有过的烦躁，却又有丝说不出的不舍。
良久，他才阖上眼，将所以情绪捱在心里。
……
几天后。
沪南，邮电局。
苏洛汐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走了出来，蹬上自行车去送信。
天气已经回暖，但从江边吹来的风还是有丝凉意。
十几分钟后，她将自行车停在县医院门口。
等到了药房，才从今天的第一封信拿了出来：“小梅，你姐姐来信了。”
正配药的小梅一听，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可算来了，我都等大半个月了。”
里头的其他几个护士不由看向苏洛汐。
她穿着绿色的制服，带着袖章，头上戴着大檐帽，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整个人俏丽的跟花儿似的。
因为来往送信，又经常来拿药，大家也都熟络，也忍不住打趣几句：“洛汐，有对象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是啊是啊，你看内科的张医生咋样？”
“张医生就算了吧，他二十九岁的年纪，长了个四十岁的脸，还不如昨天来看病的一个小战士，虽然黑了点，但模样周正，又是个当兵的，多好！”
听着她们的话，苏洛汐没有回应。
谁会想到，她是个已经离了婚的女人。
她也没有逗留，确认没有信件遗漏，打了招呼便走了。
跨上车，苏洛汐翻找着翻找着离县医院比较近的收信地址。
刚拿出来一叠，第一封上面的收信人让她目光一滞。
收件人：苏洛汐。
而寄件人是……陆锦川！？
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连呼吸都不自觉乱了起来。
陆锦川给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离开阳山村后，她几次险些忘记了自己重生，甚至忘记了自己曾和他有过纠缠，可这封信却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准备尘封的所有过往。
就在苏洛汐出神时，身后突然沈言墨的声音。
“洛汐。”
‘砰’的一声，手里的信全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俯身要捡起。
一只大手先一步捡起了陆锦川寄给她的信。
======第15章======
“陆锦川？”
沈言墨念出上面的名字，语气间多了丝微不可察的警觉：“谁啊？”
不少女学生在上山下乡中结婚生子的事儿不少，让他不自觉去想苏洛汐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苏洛汐接过信，胡乱塞进口袋：“你怎么在这儿啊？”
察觉到她刻意的闪躲，沈言墨也没有追问：“来看望一个朋友，没想到遇上你，晚上有空吗？要不去我家吃饭？”
“不用了，我爸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得照顾他，我先走啦！”
说着，苏洛汐把信都捡起来放进包里，蹬着车就走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沈言墨眼神渐深。
陆锦川，这名字这么看都像个男人……
夜深。
台灯照着桌上的书信，苏洛汐展开陆锦川的信，一眼便被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惊艳。
他的字原来这么好看……
“苏洛汐：你离开已经三个月，在此前徐队长已将所有误会解开，唐婉艳和曹明华固然有错，但最大的错在我，我对夫妻感情及责任过分松懈，缺乏信任……”
看着看着，她红了眼，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哪是信，分明是份请罪的汇报。
想起陆锦川那不苟言笑的脸，苏洛汐心里百感交集。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拿起笔开始写回信。
次日。
天刚亮，苏洛汐就换好衣服出门去邮电局。
将寄给陆锦川的信交给负责揽信的小田，便拿上分配下来的信骑着车走了。
见那身影远去，站在楼梯口的沈言墨才朝小田走去：“小林。”
小田闻声转身：“沈主任，有什么事吗？”
“看你拿这么多东西，我正好要去收发室，帮你拿点吧。”
说着，沈言墨把她手上一沓信拿走。
小田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谢，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沈言墨平时哪会管他们这些基层的事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方……
进了收发室，沈言墨趁小田不注意，抽走最上边苏洛汐的信后径自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他直接撕开了信封。
视线一扫，脸色顿时变了。
陆锦川居然是苏洛汐的丈夫！？
原来她跟那些在插队中结婚的知青一样，也找了个乡下男人！
妒火顺时烧上沈言墨的心。
他捏着信，大步走向书桌，拉开抽屉，拿出被苏洛汐还回来的钢笔。
“怪不得你不肯接受我，原来早就有别的男人了。”
沈言墨低喃着，几乎要将钢笔碾碎一般紧握着。
他家世模样都不错，又喜欢苏洛汐八年，居然比不上一个没文化没北京的乡巴佬！
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不甘，不甘于自己输了一个和自己天差地别的男人。
半晌，平息胸口的火后，沈言墨拿出火柴。
擦燃一根后将信烧了个干净，而后拿出纸笔，按照苏洛汐的字迹落笔。
转眼四月，沪南的雨多了起来。
送完信回单位报到的苏洛汐看着正在整理信件的小田，离开的脚步一顿：“还没有我的信吗？”
小田无奈地看向她：“洛汐，你都问了一个星期六，真没有，要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的。”
苏洛汐有些不好意思：“好……”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担忧，她捏着帽子离开。
刚走到外头，便看见沈言墨跨着二八大杠在门口等着。
他扬起个温柔的笑：“洛汐，我送你。”
======第16章======
苏洛汐一顿，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不用，我家也不远，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径自朝家走去。
也不知道沈言墨哪来这么大的毅力，三天两头等着她下班送她。
沈言墨索性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小跑几步跟上：“我是不是哪儿让你不高兴了？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闻言，苏洛汐面露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沈言墨垂眸，眼底的落寞遮都遮不住：“可我觉得，你一直都不让我靠近。”
苏洛汐一噎，蹙眉沉默。
这几个月，除了这份工作，她一直婉拒他的各种礼物和邀请。
一来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二来自己毕竟是离婚的女人，免得给他带去麻烦。
思来想去，帽子已经摘了几个月，她觉得应该可以不用继续瞒下去了。
苏洛汐深吸口气：“沈言墨，其实我在下乡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辆军绿吉普突然从后面急速驶来，直冲两人。
“小心！”
沈言墨忙将吓住的苏洛汐护在怀里，快步后退。
可车子就在两人面前立刻拐了个弯，停在了路边。
看着苏洛汐泛白的脸，沈言墨面露愠色，朝车子质问：“你怎么开车的？”
‘咔’的一声，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跨了出来。
沈言墨愣住，诧异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军人。
他一身挺拔的军装，几乎一米九的个儿，刀刻般的眉眼凝着与生俱来般的威严和冷厉，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已经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望着几步外的男人，苏洛汐空白的大脑猛然回神。
陆锦川！？
沈言墨察觉到什么，直接把怀里的人往后护：“洛汐，他是谁？”
“苏洛汐。”
陆锦川紧绷的薄唇轻动着，吐出的话铿锵如下达命令：“过来！”
苏洛汐慌忙挣开沈言墨，窘迫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目光却望向陆锦川：“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她非但挣开自己，还去回答别的男人的话，沈言墨脸色一沉。
陆锦川只觉眼前两人站在一块，比不是满环的靶子还要碍眼。
“过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夹杂了丝不耐。
苏洛汐呼吸微凝，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他那儿去了。
可刚走两步，手就被沈言墨抓住。
“等等，你跟他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掌心里的手就脱离的掌控，再抬眼看去，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跨上来，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苏洛汐揽在怀里。
苏洛汐只觉思想都停滞，只能感受到后背那熟悉而炙热的胸膛。
陆锦川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把人拖上车，一脚油门驰骋而去。
风从窗户惯进来，吹着苏洛汐有些睁不开眼。
看着身边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男人，她生硬地扯着嘴角：“陆锦川……”
当叫出这个名字后，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只觉告诉她，陆锦川在生气。
想起在村里时自己和曹明华之间的误会，苏洛汐正要解释，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陆锦川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内响起——
“你说你真正喜欢的男人，就是他？”
======第17章======
听到陆锦川的话，苏洛汐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锦川转过头，眼神如刀：“他叫沈言墨，你的高中同学，早在你下乡前，你们就有感情了。”
苏洛汐脸色一变，他竟然知道沈言墨，可为什么会说她跟沈言墨之间有感情？
她压着渐乱的心，沉声回答：“他的确是我高中同学，但也只是同学。”
“同学之间会搂搂抱抱？”
陆锦川飞快地甩出句质问。
苏洛汐一噎，在这个年代，男女在大街上搂在一起的确会被人说三道四，可沈言墨只是为了救她。
况且自己等他的回信等了一个月，等来的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委屈涌上心，慢慢变成了怒意。
她二话不说地开了车门，径自下车朝前走。
陆锦川眼底划过抹诧异，俨然没想到苏洛汐居然有胆子就这么走了。
他眉头紧锁，也下了车，几步就挡在了她面前：“去哪儿？”
“回家。”
苏洛汐也不看他，直接绕过继续走，手却被狠狠攥住。
陆锦川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愤然：“你准备跟沈言墨结婚？”
听到这话，苏洛汐一头雾水，他到底在说什么？
明明心里万分不解，可又被他一口咬定的模样气的越发倔强：“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质问我是不是跟别人有感情，跟别人结婚？”
说着，想挣脱他的手，但没有丝毫作用。
她泄了气，索性扭过头不去看。
陆锦川眉头几乎快打结：“你寄给我的信里，说你已经打算开始新的生活，而且说沈言墨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闻言，苏洛汐错愕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认真的陆锦川：“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还说我喜欢沈言墨？”
“我说的明明是知道徐队长给我正名了，你知道我根本没背叛你最好，但我爸在这儿需要治疗，我也有工作，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根本没提过沈言墨一个字，而且我等了你一个月，都没等到你的回信。”
听见这番与信件完全不符的话，陆锦川也愣了：“你没收到回信？”
苏洛汐摇摇头，收发室的小田都被自己问烦了，怎么会收到他的信。
陆锦川松开手，从怀里口袋拿出信。
苏洛汐接过，翻开一看，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这……”
字迹是她的，可内容完全不一样，但她很确定，这不是她写的。
“这不是我写的！”她急切解释。
陆锦川沉默，如果不是这封信，苏洛汐又迟迟不回应，他不会找到这儿来。
“你的信给谁看过？”他沉声问。
苏洛汐细想着：“我写完以后直接送给收发室的小田，然后就送信去了，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止住，莫名想起那天沈言墨看见陆锦川的信。
而所有信件记录都要由他看过签字才能处理……
苏洛汐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邮电局走。
陆锦川拉住她：“你又去哪儿？”
说话间，他额角的青筋隐隐作痛，这女人怎么老想着走，就不能老老实实在自己跟前待会儿。
苏洛汐脸色难看非常：“找沈言墨。”
======第18章======
听见她要去找沈言墨，陆锦川脸一拉，还没开口，又听她语气愤然：“他以前上学就模仿过我的笔迹，他又是收发室的主任，除了他，还有谁能干出这事。”
苏洛汐气的面红耳赤，只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沈言墨面前问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陆锦川表情缓和了些，只觉好像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收紧抓住苏洛汐的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把我们的问题解决。”
苏洛汐一怔，不自在后知后觉地爬上了脸颊：“我们的问题……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怎么说清楚了？”陆锦川反问。
苏洛汐噎住，竟然回答不了。
似乎还真没说清楚……
踌躇间，她努力拼凑着字眼：“我……我在这儿挺好的，我们也已经打了离婚报告，说起来已经没关系了……”
“军婚在公社打的离婚报告没有用，我们还是夫妻。”
陆锦川面不改色，就像在做汇报般正经。
苏洛汐愕然，办手续时，徐庆也没跟她说过啊。
空气一下陷入寂静，街道上人还不算多，只是陆锦川的军装很瞩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苏洛汐抿抿唇，想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你怎么来这儿了？是出任务吗？”
“我请了四天假，后天就得归队。”
面对陆锦川的回答，她心微微一动。
在她两辈子的记忆里，陆锦川是从没请过假的。
从阳山村到沪南，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也就是说他在这儿也待不过两天。
“那你住哪儿？”苏洛汐下意识问。
陆锦川看着她，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她的话。
苏洛汐也看着他，以为他在介意什么。
就在两人对视时，林岩的声音响起：“予予，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啊？”
两人转过身，只见他领着装满菜的网兜，从路口走过来。
见陆锦川也在，林岩面露诧异：“清彦？你怎么……”
没等苏洛汐解释，便听身边的陆锦川叫了声：“爸。”
林岩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叫自己，或许是常年被打压，被一个营长叫‘爸’竟然让他有些无措。
他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衣服，哎了好几声后看向愣住的苏洛汐：“予予，带清彦回家吃饭啊。”
最后，陆锦川用车载着两人回了家。
厨房里。
苏洛汐正洗着菜，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客厅沙发上的陆锦川。
他坐的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眼神炯炯有神。
借着倒水的机会，林岩拿着水壶进来。
“清彦咋来这儿了？”他压低声音，“是来接你的？”
苏洛汐摇摇头，没有回答。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陆锦川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有他那句‘我们还是夫妻’……
见她不说话，林岩也没有多问。
之前的事她也都跟他说了，女儿和女婿之间的事儿，他也不好插手。
吃饭时，或许是喝了几杯酒，林岩对着陆锦川滔滔不绝起来。
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苏洛汐起身就要收走酒杯：“爸，您身体还在恢复，别喝了。”
林岩立刻醉醺醺护住酒杯：“不行，今天你别管我。”
说着，好兄弟似的抓住陆锦川的手。
“清彦，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今天，就此时此刻，我求你以后好好对予予。”
======第19章======
苏洛汐脸色微变：“爸，您……”
“我会好好对她。”
陆锦川看向她，冷毅的脸庞认真地像许下一个庄重的诺言。
苏洛汐心跳莫名一停，也忘了劝。
得到陆锦川的回答，林岩放下心似的，重重拍着他的手：“好，好……”
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人也陷入了一种从没有过的低落：“我都没想过我还能活到现在，可是我又不觉得我还活着，现在谁还叫我林老师，谁还敢叫我林老师……”
他喝了口酒，声音多了分哽咽：“予予是我女儿啊，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想跟别人说，我女儿很聪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以后文化肯定比我还高……”
“可是……他们不让我认女儿了，我不能认，我一认，予予就真的是‘臭老九’的女儿了，但……”
林岩突然落下泪，像个孩子似的望着身边的苏洛汐和陆锦川，指着自己的心口：“我不是‘臭老九’，我是林岩，林老师，予予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
说到这儿，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看到这一幕，苏洛汐也忍不住，扭过头低泣。
上辈子她自从下了乡就再没见过父亲，被陆锦川送进监狱跟愧于见他，以至造成终生之憾。
即便重来一世，她也永远体会不到，这十年里，父亲是受着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他曾经的一身文人傲骨，已经被消磨到只剩下一个叫‘林岩’的名字……
陆锦川没有说话，而是将手轻轻放在林岩颤抖的肩上。
他知道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需要痛哭一场，才能彻底摆脱那十年的留下的阴影。
林岩哭够了，又给陆锦川倒了杯酒。
眼见陆锦川要和，苏洛汐忙擦掉眼泪拦住：“别喝了，你还得回部队。”
“后天才回。”
陆锦川拂去她的手，跟着林岩喝了起来。
见此，苏洛汐也没再阻拦，坐到一边看他们跟好兄弟似的谈天说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夜渐深，苏洛汐把林岩扶回房睡下。
出来时，见陆锦川趴在桌上，俊朗的脸醉的通红。
看了眼沙发，显然容不下他那高大的身材。
可家里也只有两个房间……
她叹了口气，吃力地将他扶起。
男人好像一座山，压在她娇小的身体上。
温热的呼吸洒在肩窝，让苏洛汐浑身颤了颤。
她努力忽视心跳的混乱，半抱半拖的把人扶到床上。
脱了鞋，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借着台灯的光，苏洛汐坐在床边凝望着睡着的陆锦川。
葱白的指尖摩挲着他的眉眼，她顿觉眼眶有些发酸：“我好像忘记自己已经重生过了，可是却又能想起那三十年在监狱的点点滴滴，清彦，其实是我该好好对你……”
话音刚落，手突然被攥住，惊的苏洛汐屏住了呼吸。
陆锦川闭着眼，嘴里呢喃着：“苏洛汐……”
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苏洛汐眸子微微收紧，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淌过心底。
或许在陆锦川心里，她是有一块方寸之地的……
轻轻抽出手，捻好被子后，苏洛汐关了灯，蹑手蹑脚出去。
收拾好桌子，她盖着毯子便缩在沙发上睡去。
夜渐深，冷风从门隙灌进客厅。
意识朦胧，苏洛汐半梦半醒地裹紧毯子。
忽然，身下穿过一双有力的手，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谁？”她一下惊醒。
黑暗中，陆锦川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是我，回房睡吧。”
======第20章======
皂角香混着残余的酒味钻进苏洛汐的鼻内，竟然让她也有了丝莫名的醉意。
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身下的床还有陆锦川的余温，暖洋洋的像冬天的阳光。
“你……”
刚开口，便觉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
陆锦川也躺了上了！
苏洛汐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锦川将人搂在怀里，被子盖过两人：“睡吧。”
睡……哪里还会有睡意。
苏洛汐大气不敢出，只觉脸颊和胸膛又团火在烧，好像只要一动，火就会蔓延到全身。
床不是很大，勉强容得下两人。
虽说两人是夫妻，也做过更加亲密的事，但那都是在控制不住的时候，这时的清醒反而更加折磨人。
像是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陆锦川突然发问：“怎么了？不困？”
苏洛汐捏紧了手：“嗯……你能不能放开我？”
说着，有些难受地挣了挣：“这样……我睡不着。”
可下一秒，男人将他搂得更紧，连同声音都多了分沙哑：“别乱动。”
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
感受到腿间那不同寻常的触碰感，苏洛汐红了脸，也不敢再乱动。
沉寂片刻，她抿抿唇：“我没有要跟别人结婚，我的信被人掉包了。”
“我知道。”
闻言，苏洛汐诧异了瞬。
以前陆锦川是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她的，怎么这次……
没等她再打开话匣子，陆锦川又说：“妈一直很想你，你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她。”
听了这话，苏洛汐目光一凝。
对婆婆，她始终抱有挥不去的愧疚，即便这辈子她没有犯错，但还是摆脱不了上辈子失手杀了婆婆的记忆。
“我会的。”
舒了口长气，苏洛汐阖上眼，正想缓和情绪睡觉。
可腰间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在后背游走了一圈后开始往衣服里钻，连同头顶的呼吸也沉重了些，滚烫的气息像火星子落在。
她咬了咬下唇，下意识推开躲避：“别……”
明天一早她还要去送信，按照陆锦川这体格，自己不睡到下午肯定起不来。
而且她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跟他这样……
可下一秒，身边的人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困在身下。
借着窗外的月光，陆锦川看着满眼无措的苏洛汐，只觉喉咙像干涸的湖泊，急需一场甘霖。
淡淡的馨香比酒还要醉人，不断撩拨着他挣扎的自控力。
在他的记忆里，最初关于苏洛汐的记忆就是一群知青中最漂亮的一个女学生。
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跟画儿似的……
“清彦……”
一声软绵绵的呼唤，让他理智中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昏暗里，苏洛汐只觉陆锦川的气息骤然靠近，紧接着唇被深深稳住。
僵硬的舌被半推半就地与之纠缠，肺里的空气也被一点点吸走。
在男女这事上，男人似乎天生就有悟性，哪怕之前只跟苏洛汐一个人亲密过，还只是一次，陆锦川也轻而易举地挑起她身上的火苗。
苏洛汐努力找回清醒的意识，挣开后，那炙热的吻却铺天盖地地落在了脸上、下巴、脖颈……
“停下，我们不……”
话没说完，一只手就抬起了她的腰，陆锦川沉哑的声音伴着吻落在耳尖。
“停不下了。”
======第21章======
湿润的吻就像雨点，沿着那白腻的脖颈一路向下，辗转在胸口。
苏洛汐只觉大脑乱的像浆糊，开始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好像只能循着本能，笨拙回应着身上放肆的男人。
就在一切都要往深处进行时，她顿觉小腹一阵抽痛，一股温热感在大腿根散开。
她脸色一变，挡住陆锦川作乱的手：“等等……我，我好像……”
被打断的陆锦川语气多了分不满：“怎么了？”
现在让他停下，无疑是往他小腹塞了颗即将引爆的雷。
苏洛汐伸手开了台灯，从他身下挣扎出来一看，胯间一片红。
她通红的脸烧的更加厉害：“我，我日子到了……”
“……”
她根本不敢去看陆锦川是什么表情，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都好像凝固了。
半晌，男人突然下床，扣着扣子冲出房去。
“哎，你去哪儿？”
苏洛汐下意识也站起来。
“洗澡。”
陆锦川甩下一句回应，便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苏洛汐哭笑不得，只能换了条裤子。
无奈间，也有丝庆幸。
两人还算不上彻底和好，这样糊里糊涂的做了，总觉得有些别扭。
将近半个小时，陆锦川都还没出来。
苏洛汐有些着急，披上衣服准备去看看，刚下床便见人进来了。
“你没事吧？”她生硬发问。
陆锦川绷着脸，却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不许乱动，赶紧睡。”
闻言，她咬了咬下唇，也不敢再乱动。
或许是今天太过疲惫，她很快睡着了。
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陆锦川的眼神慢慢凝起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他抿抿唇，吻了吻苏洛汐的额头，缓缓闭上眼。
次日。
天刚亮，苏洛汐习惯性地醒了过来。
她睡眼惺忪地摸索着枕头下的怀表，打开一看，六点半。
几秒后，才发觉身边的陆锦川不在，他躺过的地方也是一片冰凉。
穿好衣服，刚走出房间便闻到一股米香。
顺着味道走进厨房，才发现陆锦川正在揉面，炉子上还熬着粥。
苏洛汐怔了怔，看了眼父亲的房间，又听陆锦川说：“爸还没醒，吃了早饭后我送你去上班。”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面，干净利落的像个干了十几年的老师傅。
苏洛汐蹲在炉子前，用铁夹扒出里头的灰：“不用，反正也不远，你难得休息，也帮我陪陪爸吧，他昨晚挺难受的。”
闻言，陆锦川眉目微拧。
他昨晚也很难受，怀里抱着自己媳妇，偏偏不能动，那种感觉比在山林里做狙击手喂蚊子还要难捱。
“沈言墨在那儿，我不放心。”
他扒拉了下拉好的面，又撒了些面粉防止他们粘黏。
揭开另一个炉子上的锅，水已经开了，又将面放了进去。
听见陆锦川这么说，苏洛汐才想起来自己还打算找沈言墨聊聊。
可陆锦川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她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陆锦川不可能没看见她，或许他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苏洛汐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周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苏洛汐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陆锦川，要不是他利用躲在他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第10章======
苏洛汐僵在原地。
陆锦川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苏洛汐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她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苏洛汐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苏洛汐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苏洛汐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她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林岩’！
一瞬间，泪水灌满眼眶。
她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林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苏洛汐抱紧文件，又哭又笑。
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苏洛汐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
卸下了多年的枷锁，苏洛汐终于毫无顾忌地当着别人的面喊：“爸！”
扶住颤颤巍巍的父亲，她眼眶红的像滴血。
望着女儿递来的红头文件，林岩的手不停颤抖，语气不可置信：“予予，爸……真的没事儿了吗？”1
苏洛汐哽咽不已：“没事了，都没事了……”
听到这话，从来落过泪的父亲突然就哭了。
看着父亲委屈又解脱的眼神，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始终没有回头的陆锦川……
迟疑半晌，苏洛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哑声说：“爸，咱们一起回沪南吧。”
父亲愣住，愕然看着她：“你回沪南，清彦怎么办？”
闻言，苏洛汐心像被重重一击，但还是强扯着嘴角：“其实我当初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想早点返城，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我想跟你回去，我想妈了，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说到这儿，声音已然沙哑。
她现在无意去探究，陆锦川把爸爸带到周家老房子的真实用意。
但有一点确定，陆锦川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
沉默了一瞬，像是从女儿眼里明白了心思，林岩握紧她的手：“不管予予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夜色中，苏洛汐又悄悄去公社签了离婚报告，托政治队长把信交给陆锦川后，连夜带着父亲去了县火车站，踏上了回沪南的火车。
秋末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
望着月台上逐渐朦胧的灯光，她鼻头发酸。
陆锦川，愿我们后会无期……
……
三天后。
一辆军绿吉普沿着崎岖的路驶入村口。
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陆锦川只觉烦躁的情绪又多了丝不安。
想起三天前在村口看见的苏洛汐，他蹙起眉。
那时有紧急任务在身，根本没时间停下，也来不及跟她解释。
再想到那天她执意去找林岩，他的心闪过抹沉闷。
她名声本就被人诟病，那个时候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引火烧身，他也只能把她锁在家里。
不过幸好知识分子平凡的文件陆续下来，算算时间，林岩应该被放了，她也该放心了。
陆锦川揉揉微跳的额角，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等回去后跟苏洛汐好好解释，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却还总是没有安全感。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跟除了她之外的人过完下半辈子……
十分钟后，车停在周家门口。
陆锦川刚下车，就见不少人围在家门口，里头还传出吴秀芳的哭声。
他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只见吴秀芳坐在院子里大哭，唐婉艳站在一边安慰似的：“表姑，事儿都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他眉目紧拧：“怎么回事？”
吴秀芳闻声抬头，见是他，哭的更加厉害了：“清彦，洛汐走了！”
闻言，陆锦川愣了：“什么？”
谁知吴秀芳‘噌’的起身，一边推搡他一边骂：“都是你啊！你怎么能帮着别人害洛汐她爸呢！让你一根筋，现在洛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陆锦川整个人都怔着，更是满腔疑惑。
他什么时候帮着别人害苏洛汐父亲了？
听着外头人的窃窃私语，唐婉艳目光闪过抹诡谲，故作为难似的：“清彦哥，表姑，其实我下午看见嫂子了，她跟曹明华上了去县城的车，一块私奔了！”
这话一出，吴秀芳僵住了：“洛汐跟曹明华私奔？”
陆锦川脸色更加难看，墨眸间疑虑翻涌，身后的议论跟像针扎着神经。
“苏洛汐一看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瞧她那模样，跟画里的妖精似的。”
“我就说知青不可靠，苏洛汐早前就和曹明华勾勾搭搭，说不准那俩人早商量好了，等陆锦川一走，俩人就趁机私奔！”
陆锦川唇线紧绷，捏着拳的手咔咔作响，只觉攀升的怒火快要把心肺烧化。
就在嘈杂声越渐汹涌时，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都胡说什么！苏洛汐没有跟曹明华私奔。”
怒火戛然而止，陆锦川转头看去，是公社的政治队长徐庆。
徐庆是公社里专门抓思想和作风问题的老骨干，也是村民眼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包青天’，他绝不会撒谎！
众人诧异之后，下意识将怀疑的视线投向目露慌色的唐婉艳。
却见徐庆径直走向周家大门，在陆锦川不安的视线下，将一封信和一份签着‘苏洛汐’名字的离婚报告递上——
“苏洛汐办了返城手续，连夜带着她爸回了沪南，你放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11章======
吴秀芳不可置信望着他：“老徐，你说什么？洛汐回沪南了？”
徐庆正想回答，手里的信就被陆锦川飞快抽走。
陆锦川展开信，纸上字迹娟秀非常。
“陆锦川：思量再三，我发现我们确实不合适，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也请替我向妈说声对不起。后会无期，勿念，苏洛汐。”
寥寥几句，好几个字都有墨点，仿佛写信的人落笔时欲言又止的心。
他紧缩的眸子微颤着，顿觉脑子一片空白，只剩苏洛汐明媚的笑容。
吴秀芳才止住的泪水又爬上了脸：“她咋就走了，她都不回来看看我就走了……”
正当所有人为周家的事而唏嘘时，徐庆叫住准备偷溜的唐婉艳：“你站住。”
唐婉艳步伐一滞，脸色都白了：“徐，徐队长，怎么了？”
徐庆穿着仿绿军装，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姿硬朗挺拔，加上正气凛然的面相，倒真有几分老军人的压迫感。
“你怂恿曹明华勾引苏洛汐的事儿还没说清，就着急着回家？”2
徐庆的话就像颗雷，在周家的院子里炸开。
“啥？我耳朵没毛病吧？婉艳怂恿曹明华勾引苏洛汐！？”
“苏洛汐可是她表嫂，她咋能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
“表嫂咋了，村南口老李家那儿媳妇，还不是为了几张粮票把公公婆婆都赶出去了。”
比起他人的议论，让唐婉艳最为害怕的是陆锦川的眼神，冰冷如寒窟。
她强压着恐慌反驳：“徐队长，您不能仗着自己权利大就乱给我扣帽子！我，我怎么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说着，软下语气望向陆锦川：“清彦哥，我可是一直劝苏洛汐远着曹明华，她不听就算了，还把我推下河想淹死我，这事儿你最清楚了！”
陆锦川的眉头越拧越紧，眼底却没有一丝信任。
徐庆见这后辈晚生没半点想悔改的模样，拉下了脸，朝外头两个年轻男人道：“栓子，二牛，你们去公社把曹明华带过来。”
两人愣了愣，应了声便匆匆往公社带过去。
“三天前苏洛汐走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跟我说了，我让人去找曹明华，没想到正好碰上他偷公社的钱，被逮个正着后就把他关在那儿。”
听着徐庆的话，唐婉艳双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难怪曹明华这几天连个影儿都不见了，没想到他胆子居然大到去公社偷钱。
没一会儿，栓子和二牛把五花大绑的曹明华带了过来。
曹明华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伤，俨然是被教训了一顿。
在徐庆威严的凝视下，他结结巴巴开口：“唐婉艳看不上苏洛汐，说苏洛汐占了她营长夫人的位置，半年前她找我，给了我两张粮票和三块钱，让我去勾搭苏洛汐，一开始……苏洛汐还不乐意，是我死皮赖脸缠着……”
徐庆一眯眼：“那你跟苏洛汐真的有不正当关系？”
曹明华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碰都没碰她……就，就抱过一回，还被她推开……”
话还没说完，唐婉艳疯了似的冲上去，手胡乱地往他脸上招呼。
“曹明华，苏洛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害我！”
======第12章======
曹明华疼的龇牙咧嘴，偏偏又被绑住了手，只能后退着躲。
唐婉艳发了狠，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偷钱的混混还想诬陷我，你就该被立刻拉出去枪毙！”
闻言，曹明华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唐婉艳，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跳进水里又赖给苏洛汐，以周营长的名义去举报苏洛汐她爸，这些缺德事你干的可比我多的多！”
吴秀芳再也看不下去，抓住唐婉艳，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见一向和善老实的吴秀芳居然也动了手，众人也不由惊了。
“我也想问问，咱们周家有哪点对不起你，让你心这么狠！婉艳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心肠怎么就黑成这样了？”
吴秀芳指着唐婉艳，痛心疾首地骂道。
唐婉艳也忘了脸上的痛，只觉周遭的目光像烈火，烧掉了身上的衣服，一种衣不蔽体的羞耻感让她后脊发凉。
她无措地抓住一直没说话的陆锦川，哭了出来：“清彦哥，我……我是一时糊涂，而且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你被苏洛汐骗，她嫁给你，只是想回城……”
话还没说完，陆锦川重重甩开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门口的人立刻让了出来，生怕惹了眼前这个满眼杀气的军官。
陆锦川径直上了车：“去火车站。”
驾驶位上的通讯员方前进一脸难色：“可团长说今天必须归……”
“开车！”8
冷冽的低斥让他浑身一抖，连忙发动车子朝县火车站开去。
刀子似的寒风擦过陆锦川发红的眼角，他攥着手里的信，混乱的心只有一个目的：找到苏洛汐！
见陆锦川走了，徐庆让周家门口的人都散了，又让人把曹明华带回去。
看着脸色惨白，满脸泪水的唐婉艳，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苏洛汐怎么说也是到这儿来插队的知青，你等着受处分吧。”
说着，他也走了。
吴秀芳正因苏洛汐走的事儿伤心，又被唐婉艳气的心口疼，直接把人撵了出去关上了门。
……
沪南。
街上飘着红旗，不少人拉着横幅高喊着：“人民万岁！”
苏洛汐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碰上邻居王婶。
只见她一手挎着菜篮，一手提着四只被串起来的螃蟹，便打了声招呼：“王婶，您也买了螃蟹啊。”
王婶一脸喜色地晃了晃：“三公一母，有说头的，你咋不买些？”
想起近来国家发生的大事，苏洛汐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不爱吃，爸最近病着，也吃不了。”
因为顺路，两人便一块儿往回走。
说起知青返城，王婶叹了口气：“你都回来了，我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城。”
苏洛汐按照上辈子的记忆算着日子，知青大量返程基本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而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快了。”
她低声回了句，王婶也没听清。
直到胡同口，两人才分开走。
听着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喧嚣，苏洛汐思绪渐远。
回沪南已经快两天了，也不知道陆锦川看见自己的信没有。
他应该……会觉得解脱了吧。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家门。
没想到看见父亲正和一个穿戴斯文的年轻男人在客厅里说话。
男人见她回来了，不紧不慢站起，露出个温润的笑容：“洛汐，好久不见。”
苏洛汐愣住，仔细打量后，震惊爬上了脸。
她的高中同学——沈言墨！
======第13章======
沈言墨穿着深蓝色的大衣，黑西裤，被擦得发亮的皮鞋，浑身透着股书卷气息。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洛汐一脸诧异。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他比自己大上两三岁。
当初上山下乡的运动火热，他非但没去插队吃苦，还因为沈父的原因进了邮电局工作。
因为沈家重男轻女，上头又有‘身边留一个’的政策，沈母硬是把他妹妹送去了西北。
沈言墨自然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苏洛汐看了眼显然藏了话的父亲，礼貌地笑了笑后拿回菜篮子：“挺好的。”
说着，径自往厨房走：“既然来了，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沈言墨哎了一声，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林岩招呼了几句，便进了厨房。
还没开口，苏洛汐率先压低声音问：“爸，他跟你聊什么呢？”
林岩看了眼外头，轻轻关上门：“言墨说知道你刚返城还没什么活儿干，想把你介绍到邮电局去，我听着话里话外还是有其他意思的。”
闻言，苏洛汐微微拧起眉。
在下乡前两天，沈言墨其实给她写过一封含蓄的情书，但她对他并没有意思，就把情书还回去了。1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沪南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如果要高考，还要等大半年，父亲才摘帽子，也不能那么快回去上课，两人还是需要钱生活下去。
现在还不许干个体户，工作机会太少，要是有沈言墨帮忙……
刚这么一想，苏洛汐就暗骂了一句。
自己这样做不就是利用他了吗。
她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饭桌上，沈言墨时不时看苏洛汐。
几年不见，她清瘦了，手也糙了些许，但皮肤还是很白很细，眉眼还是那么漂亮。
等吃完了饭，林岩回房，他才朝擦桌子的苏洛汐缓声道：“洛汐，邮电局正需要个送信的邮递员，工薪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邮递员这活听起来很累，吃的却是正正经经的公家粮，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干都没这机会。
苏洛汐手一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动。
她抬起头，目露犹豫：“言墨，我……”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沈言墨话锋忽然一转：“我知道我这话有点突然，就跟……那封情书一样，不过这回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考虑考虑。”
说着，从口袋拿出支派克钢笔放在桌上：“送给你的。”
苏洛汐一惊，拿起就要还回去，谁知道沈言墨直接大步离开了。
看着手里的钢笔，她一脸愁容。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慌忙转身去父亲房间，见父亲捂着胸口，咳的整张脸都红了，嘴唇却泛着白。
苏洛汐倒了杯热水，扶着父亲靠着枕头。
林岩看着满脸担忧的女儿，苦笑：“予予，爸拖累你了，不仅不能挣钱，每天还要吃药……”
“爸。”苏洛汐心疼不已，“什么拖累不拖累，有您在身边，我才觉得我还有家。”
林岩无言，只是红着眼握住她的手，一遍遍轻轻拍着。
照顾父亲睡下，苏洛汐才回到房间。
拿出所有积蓄，粗略一算，除去给父亲买药的钱，剩下的只能支撑两人过两个月。
纠结了一整晚，她决定还是去邮电局工作。
对沈言墨这份情，她也只能要找机会还了。
======第14章======
三个月后，燕北某军区医院。
方前进拿着一份文件，穿过走廊朝尽头的病房走去。
敲Ns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听见里头传出陆锦川的允许，他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整个左手臂被纱布缠绕，脸颊还带着擦伤的陆锦川正看着书。
方前进将文件打开后和笔递过去：“营长，这个需要你签个字。”
陆锦川接过，没有急着看，而是拿出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送去收发室。”
方前进一看，上面收件地址写着沪南……
是给苏洛汐的。
“是！”方前进敬礼接过。
看着陆锦川认真看文件的模样，不由想起三个月前。
陆锦川本想去沪南找苏洛汐，不想路上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去边境配合公安抓偷渡犯，险些被炸死……
“想什么呢？”
不悦的话语让方前进回过神，慌忙接过签好字的文件后敬了个礼走了。
病房再次回归寂静，陆锦川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出神。
每天在脑子里描绘苏洛汐的模样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可他就是想不起她的眼神。5
两人之间那么多误会，或许她离开时，心里一定是有怨的。
隐隐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陆锦川皱眉，反感这种从没有过的烦躁，却又有丝说不出的不舍。
良久，他才阖上眼，将所以情绪捱在心里。
……
几天后。
沪南，邮电局。
苏洛汐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走了出来，蹬上自行车去送信。
天气已经回暖，但从江边吹来的风还是有丝凉意。
十几分钟后，她将自行车停在县医院门口。
等到了药房，才从今天的第一封信拿了出来：“小梅，你姐姐来信了。”
正配药的小梅一听，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可算来了，我都等大半个月了。”
里头的其他几个护士不由看向苏洛汐。
她穿着绿色的制服，带着袖章，头上戴着大檐帽，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整个人俏丽的跟花儿似的。
因为来往送信，又经常来拿药，大家也都熟络，也忍不住打趣几句：“洛汐，有对象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是啊是啊，你看内科的张医生咋样？”
“张医生就算了吧，他二十九岁的年纪，长了个四十岁的脸，还不如昨天来看病的一个小战士，虽然黑了点，但模样周正，又是个当兵的，多好！”
听着她们的话，苏洛汐没有回应。
谁会想到，她是个已经离了婚的女人。
她也没有逗留，确认没有信件遗漏，打了招呼便走了。
跨上车，苏洛汐翻找着翻找着离县医院比较近的收信地址。
刚拿出来一叠，第一封上面的收信人让她目光一滞。
收件人：苏洛汐。
而寄件人是……陆锦川！？
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连呼吸都不自觉乱了起来。
陆锦川给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离开阳山村后，她几次险些忘记了自己重生，甚至忘记了自己曾和他有过纠缠，可这封信却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准备尘封的所有过往。
就在苏洛汐出神时，身后突然沈言墨的声音。
“洛汐。”
‘砰’的一声，手里的信全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俯身要捡起。
一只大手先一步捡起了陆锦川寄给她的信。
======第15章======
“陆锦川？”
沈言墨念出上面的名字，语气间多了丝微不可察的警觉：“谁啊？”
不少女学生在上山下乡中结婚生子的事儿不少，让他不自觉去想苏洛汐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苏洛汐接过信，胡乱塞进口袋：“你怎么在这儿啊？”
察觉到她刻意的闪躲，沈言墨也没有追问：“来看望一个朋友，没想到遇上你，晚上有空吗？要不去我家吃饭？”
“不用了，我爸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得照顾他，我先走啦！”
说着，苏洛汐把信都捡起来放进包里，蹬着车就走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沈言墨眼神渐深。
陆锦川，这名字这么看都像个男人……
夜深。
台灯照着桌上的书信，苏洛汐展开陆锦川的信，一眼便被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惊艳。
他的字原来这么好看……
“苏洛汐：你离开已经三个月，在此前徐队长已将所有误会解开，唐婉艳和曹明华固然有错，但最大的错在我，我对夫妻感情及责任过分松懈，缺乏信任……”
看着看着，她红了眼，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哪是信，分明是份请罪的汇报。
想起陆锦川那不苟言笑的脸，苏洛汐心里百感交集。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拿起笔开始写回信。
次日。
天刚亮，苏洛汐就换好衣服出门去邮电局。
将寄给陆锦川的信交给负责揽信的小田，便拿上分配下来的信骑着车走了。
见那身影远去，站在楼梯口的沈言墨才朝小田走去：“小林。”
小田闻声转身：“沈主任，有什么事吗？”
“看你拿这么多东西，我正好要去收发室，帮你拿点吧。”
说着，沈言墨把她手上一沓信拿走。
小田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谢，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沈言墨平时哪会管他们这些基层的事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方……
进了收发室，沈言墨趁小田不注意，抽走最上边苏洛汐的信后径自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他直接撕开了信封。
视线一扫，脸色顿时变了。
陆锦川居然是苏洛汐的丈夫！？
原来她跟那些在插队中结婚的知青一样，也找了个乡下男人！
妒火顺时烧上沈言墨的心。
他捏着信，大步走向书桌，拉开抽屉，拿出被苏洛汐还回来的钢笔。
“怪不得你不肯接受我，原来早就有别的男人了。”
沈言墨低喃着，几乎要将钢笔碾碎一般紧握着。
他家世模样都不错，又喜欢苏洛汐八年，居然比不上一个没文化没北京的乡巴佬！
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不甘，不甘于自己输了一个和自己天差地别的男人。
半晌，平息胸口的火后，沈言墨拿出火柴。
擦燃一根后将信烧了个干净，而后拿出纸笔，按照苏洛汐的字迹落笔。
转眼四月，沪南的雨多了起来。
送完信回单位报到的苏洛汐看着正在整理信件的小田，离开的脚步一顿：“还没有我的信吗？”
小田无奈地看向她：“洛汐，你都问了一个星期六，真没有，要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的。”
苏洛汐有些不好意思：“好……”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担忧，她捏着帽子离开。
刚走到外头，便看见沈言墨跨着二八大杠在门口等着。
他扬起个温柔的笑：“洛汐，我送你。”
======第16章======
苏洛汐一顿，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不用，我家也不远，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径自朝家走去。
也不知道沈言墨哪来这么大的毅力，三天两头等着她下班送她。
沈言墨索性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小跑几步跟上：“我是不是哪儿让你不高兴了？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闻言，苏洛汐面露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沈言墨垂眸，眼底的落寞遮都遮不住：“可我觉得，你一直都不让我靠近。”
苏洛汐一噎，蹙眉沉默。
这几个月，除了这份工作，她一直婉拒他的各种礼物和邀请。
一来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二来自己毕竟是离婚的女人，免得给他带去麻烦。
思来想去，帽子已经摘了几个月，她觉得应该可以不用继续瞒下去了。
苏洛汐深吸口气：“沈言墨，其实我在下乡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辆军绿吉普突然从后面急速驶来，直冲两人。
“小心！”
沈言墨忙将吓住的苏洛汐护在怀里，快步后退。
可车子就在两人面前立刻拐了个弯，停在了路边。
看着苏洛汐泛白的脸，沈言墨面露愠色，朝车子质问：“你怎么开车的？”
‘咔’的一声，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跨了出来。
沈言墨愣住，诧异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军人。
他一身挺拔的军装，几乎一米九的个儿，刀刻般的眉眼凝着与生俱来般的威严和冷厉，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已经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望着几步外的男人，苏洛汐空白的大脑猛然回神。
陆锦川！？
沈言墨察觉到什么，直接把怀里的人往后护：“洛汐，他是谁？”
“苏洛汐。”
陆锦川紧绷的薄唇轻动着，吐出的话铿锵如下达命令：“过来！”
苏洛汐慌忙挣开沈言墨，窘迫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目光却望向陆锦川：“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她非但挣开自己，还去回答别的男人的话，沈言墨脸色一沉。
陆锦川只觉眼前两人站在一块，比不是满环的靶子还要碍眼。
“过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夹杂了丝不耐。
苏洛汐呼吸微凝，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他那儿去了。
可刚走两步，手就被沈言墨抓住。
“等等，你跟他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掌心里的手就脱离的掌控，再抬眼看去，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跨上来，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苏洛汐揽在怀里。
苏洛汐只觉思想都停滞，只能感受到后背那熟悉而炙热的胸膛。
陆锦川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把人拖上车，一脚油门驰骋而去。
风从窗户惯进来，吹着苏洛汐有些睁不开眼。
看着身边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男人，她生硬地扯着嘴角：“陆锦川……”
当叫出这个名字后，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只觉告诉她，陆锦川在生气。
想起在村里时自己和曹明华之间的误会，苏洛汐正要解释，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陆锦川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内响起——
“你说你真正喜欢的男人，就是他？”
======第17章======
听到陆锦川的话，苏洛汐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锦川转过头，眼神如刀：“他叫沈言墨，你的高中同学，早在你下乡前，你们就有感情了。”
苏洛汐脸色一变，他竟然知道沈言墨，可为什么会说她跟沈言墨之间有感情？
她压着渐乱的心，沉声回答：“他的确是我高中同学，但也只是同学。”
“同学之间会搂搂抱抱？”
陆锦川飞快地甩出句质问。
苏洛汐一噎，在这个年代，男女在大街上搂在一起的确会被人说三道四，可沈言墨只是为了救她。
况且自己等他的回信等了一个月，等来的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委屈涌上心，慢慢变成了怒意。
她二话不说地开了车门，径自下车朝前走。
陆锦川眼底划过抹诧异，俨然没想到苏洛汐居然有胆子就这么走了。
他眉头紧锁，也下了车，几步就挡在了她面前：“去哪儿？”
“回家。”
苏洛汐也不看他，直接绕过继续走，手却被狠狠攥住。
陆锦川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愤然：“你准备跟沈言墨结婚？”
听到这话，苏洛汐一头雾水，他到底在说什么？
明明心里万分不解，可又被他一口咬定的模样气的越发倔强：“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质问我是不是跟别人有感情，跟别人结婚？”
说着，想挣脱他的手，但没有丝毫作用。
她泄了气，索性扭过头不去看。
陆锦川眉头几乎快打结：“你寄给我的信里，说你已经打算开始新的生活，而且说沈言墨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闻言，苏洛汐错愕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认真的陆锦川：“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还说我喜欢沈言墨？”
“我说的明明是知道徐队长给我正名了，你知道我根本没背叛你最好，但我爸在这儿需要治疗，我也有工作，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根本没提过沈言墨一个字，而且我等了你一个月，都没等到你的回信。”
听见这番与信件完全不符的话，陆锦川也愣了：“你没收到回信？”
苏洛汐摇摇头，收发室的小田都被自己问烦了，怎么会收到他的信。
陆锦川松开手，从怀里口袋拿出信。
苏洛汐接过，翻开一看，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这……”
字迹是她的，可内容完全不一样，但她很确定，这不是她写的。
“这不是我写的！”她急切解释。
陆锦川沉默，如果不是这封信，苏洛汐又迟迟不回应，他不会找到这儿来。
“你的信给谁看过？”他沉声问。
苏洛汐细想着：“我写完以后直接送给收发室的小田，然后就送信去了，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止住，莫名想起那天沈言墨看见陆锦川的信。
而所有信件记录都要由他看过签字才能处理……
苏洛汐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邮电局走。
陆锦川拉住她：“你又去哪儿？”
说话间，他额角的青筋隐隐作痛，这女人怎么老想着走，就不能老老实实在自己跟前待会儿。
苏洛汐脸色难看非常：“找沈言墨。”
======第18章======
听见她要去找沈言墨，陆锦川脸一拉，还没开口，又听她语气愤然：“他以前上学就模仿过我的笔迹，他又是收发室的主任，除了他，还有谁能干出这事。”
苏洛汐气的面红耳赤，只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沈言墨面前问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陆锦川表情缓和了些，只觉好像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收紧抓住苏洛汐的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把我们的问题解决。”
苏洛汐一怔，不自在后知后觉地爬上了脸颊：“我们的问题……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怎么说清楚了？”陆锦川反问。
苏洛汐噎住，竟然回答不了。
似乎还真没说清楚……
踌躇间，她努力拼凑着字眼：“我……我在这儿挺好的，我们也已经打了离婚报告，说起来已经没关系了……”
“军婚在公社打的离婚报告没有用，我们还是夫妻。”
陆锦川面不改色，就像在做汇报般正经。
苏洛汐愕然，办手续时，徐庆也没跟她说过啊。
空气一下陷入寂静，街道上人还不算多，只是陆锦川的军装很瞩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苏洛汐抿抿唇，想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你怎么来这儿了？是出任务吗？”
“我请了四天假，后天就得归队。”
面对陆锦川的回答，她心微微一动。
在她两辈子的记忆里，陆锦川是从没请过假的。
从阳山村到沪南，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也就是说他在这儿也待不过两天。
“那你住哪儿？”苏洛汐下意识问。
陆锦川看着她，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她的话。
苏洛汐也看着他，以为他在介意什么。
就在两人对视时，林岩的声音响起：“予予，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啊？”
两人转过身，只见他领着装满菜的网兜，从路口走过来。
见陆锦川也在，林岩面露诧异：“清彦？你怎么……”
没等苏洛汐解释，便听身边的陆锦川叫了声：“爸。”
林岩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叫自己，或许是常年被打压，被一个营长叫‘爸’竟然让他有些无措。
他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衣服，哎了好几声后看向愣住的苏洛汐：“予予，带清彦回家吃饭啊。”
最后，陆锦川用车载着两人回了家。
厨房里。
苏洛汐正洗着菜，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客厅沙发上的陆锦川。
他坐的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眼神炯炯有神。
借着倒水的机会，林岩拿着水壶进来。
“清彦咋来这儿了？”他压低声音，“是来接你的？”
苏洛汐摇摇头，没有回答。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陆锦川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有他那句‘我们还是夫妻’……
见她不说话，林岩也没有多问。
之前的事她也都跟他说了，女儿和女婿之间的事儿，他也不好插手。
吃饭时，或许是喝了几杯酒，林岩对着陆锦川滔滔不绝起来。
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苏洛汐起身就要收走酒杯：“爸，您身体还在恢复，别喝了。”
林岩立刻醉醺醺护住酒杯：“不行，今天你别管我。”
说着，好兄弟似的抓住陆锦川的手。
“清彦，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今天，就此时此刻，我求你以后好好对予予。”
======第19章======
苏洛汐脸色微变：“爸，您……”
“我会好好对她。”
陆锦川看向她，冷毅的脸庞认真地像许下一个庄重的诺言。
苏洛汐心跳莫名一停，也忘了劝。
得到陆锦川的回答，林岩放下心似的，重重拍着他的手：“好，好……”
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人也陷入了一种从没有过的低落：“我都没想过我还能活到现在，可是我又不觉得我还活着，现在谁还叫我林老师，谁还敢叫我林老师……”
他喝了口酒，声音多了分哽咽：“予予是我女儿啊，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想跟别人说，我女儿很聪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以后文化肯定比我还高……”
“可是……他们不让我认女儿了，我不能认，我一认，予予就真的是‘臭老九’的女儿了，但……”
林岩突然落下泪，像个孩子似的望着身边的苏洛汐和陆锦川，指着自己的心口：“我不是‘臭老九’，我是林岩，林老师，予予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
说到这儿，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看到这一幕，苏洛汐也忍不住，扭过头低泣。
上辈子她自从下了乡就再没见过父亲，被陆锦川送进监狱跟愧于见他，以至造成终生之憾。
即便重来一世，她也永远体会不到，这十年里，父亲是受着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他曾经的一身文人傲骨，已经被消磨到只剩下一个叫‘林岩’的名字……
陆锦川没有说话，而是将手轻轻放在林岩颤抖的肩上。
他知道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需要痛哭一场，才能彻底摆脱那十年的留下的阴影。
林岩哭够了，又给陆锦川倒了杯酒。
眼见陆锦川要和，苏洛汐忙擦掉眼泪拦住：“别喝了，你还得回部队。”
“后天才回。”
陆锦川拂去她的手，跟着林岩喝了起来。
见此，苏洛汐也没再阻拦，坐到一边看他们跟好兄弟似的谈天说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夜渐深，苏洛汐把林岩扶回房睡下。
出来时，见陆锦川趴在桌上，俊朗的脸醉的通红。
看了眼沙发，显然容不下他那高大的身材。
可家里也只有两个房间……
她叹了口气，吃力地将他扶起。
男人好像一座山，压在她娇小的身体上。
温热的呼吸洒在肩窝，让苏洛汐浑身颤了颤。
她努力忽视心跳的混乱，半抱半拖的把人扶到床上。
脱了鞋，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借着台灯的光，苏洛汐坐在床边凝望着睡着的陆锦川。
葱白的指尖摩挲着他的眉眼，她顿觉眼眶有些发酸：“我好像忘记自己已经重生过了，可是却又能想起那三十年在监狱的点点滴滴，清彦，其实是我该好好对你……”
话音刚落，手突然被攥住，惊的苏洛汐屏住了呼吸。
陆锦川闭着眼，嘴里呢喃着：“苏洛汐……”
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苏洛汐眸子微微收紧，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淌过心底。
或许在陆锦川心里，她是有一块方寸之地的……
轻轻抽出手，捻好被子后，苏洛汐关了灯，蹑手蹑脚出去。
收拾好桌子，她盖着毯子便缩在沙发上睡去。
夜渐深，冷风从门隙灌进客厅。
意识朦胧，苏洛汐半梦半醒地裹紧毯子。
忽然，身下穿过一双有力的手，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谁？”她一下惊醒。
黑暗中，陆锦川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是我，回房睡吧。”
======第20章======
皂角香混着残余的酒味钻进苏洛汐的鼻内，竟然让她也有了丝莫名的醉意。
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身下的床还有陆锦川的余温，暖洋洋的像冬天的阳光。
“你……”
刚开口，便觉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
陆锦川也躺了上了！
苏洛汐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锦川将人搂在怀里，被子盖过两人：“睡吧。”
睡……哪里还会有睡意。
苏洛汐大气不敢出，只觉脸颊和胸膛又团火在烧，好像只要一动，火就会蔓延到全身。
床不是很大，勉强容得下两人。
虽说两人是夫妻，也做过更加亲密的事，但那都是在控制不住的时候，这时的清醒反而更加折磨人。
像是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陆锦川突然发问：“怎么了？不困？”
苏洛汐捏紧了手：“嗯……你能不能放开我？”
说着，有些难受地挣了挣：“这样……我睡不着。”
可下一秒，男人将他搂得更紧，连同声音都多了分沙哑：“别乱动。”
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
感受到腿间那不同寻常的触碰感，苏洛汐红了脸，也不敢再乱动。
沉寂片刻，她抿抿唇：“我没有要跟别人结婚，我的信被人掉包了。”
“我知道。”
闻言，苏洛汐诧异了瞬。
以前陆锦川是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她的，怎么这次……
没等她再打开话匣子，陆锦川又说：“妈一直很想你，你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她。”
听了这话，苏洛汐目光一凝。
对婆婆，她始终抱有挥不去的愧疚，即便这辈子她没有犯错，但还是摆脱不了上辈子失手杀了婆婆的记忆。
“我会的。”
舒了口长气，苏洛汐阖上眼，正想缓和情绪睡觉。
可腰间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在后背游走了一圈后开始往衣服里钻，连同头顶的呼吸也沉重了些，滚烫的气息像火星子落在。
她咬了咬下唇，下意识推开躲避：“别……”
明天一早她还要去送信，按照陆锦川这体格，自己不睡到下午肯定起不来。
而且她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跟他这样……
可下一秒，身边的人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困在身下。
借着窗外的月光，陆锦川看着满眼无措的苏洛汐，只觉喉咙像干涸的湖泊，急需一场甘霖。
淡淡的馨香比酒还要醉人，不断撩拨着他挣扎的自控力。
在他的记忆里，最初关于苏洛汐的记忆就是一群知青中最漂亮的一个女学生。
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跟画儿似的……
“清彦……”
一声软绵绵的呼唤，让他理智中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昏暗里，苏洛汐只觉陆锦川的气息骤然靠近，紧接着唇被深深稳住。
僵硬的舌被半推半就地与之纠缠，肺里的空气也被一点点吸走。
在男女这事上，男人似乎天生就有悟性，哪怕之前只跟苏洛汐一个人亲密过，还只是一次，陆锦川也轻而易举地挑起她身上的火苗。
苏洛汐努力找回清醒的意识，挣开后，那炙热的吻却铺天盖地地落在了脸上、下巴、脖颈……
“停下，我们不……”
话没说完，一只手就抬起了她的腰，陆锦川沉哑的声音伴着吻落在耳尖。
“停不下了。”
======第21章======
湿润的吻就像雨点，沿着那白腻的脖颈一路向下，辗转在胸口。
苏洛汐只觉大脑乱的像浆糊，开始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好像只能循着本能，笨拙回应着身上放肆的男人。
就在一切都要往深处进行时，她顿觉小腹一阵抽痛，一股温热感在大腿根散开。
她脸色一变，挡住陆锦川作乱的手：“等等……我，我好像……”
被打断的陆锦川语气多了分不满：“怎么了？”
现在让他停下，无疑是往他小腹塞了颗即将引爆的雷。
苏洛汐伸手开了台灯，从他身下挣扎出来一看，胯间一片红。
她通红的脸烧的更加厉害：“我，我日子到了……”
“……”
她根本不敢去看陆锦川是什么表情，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都好像凝固了。
半晌，男人突然下床，扣着扣子冲出房去。
“哎，你去哪儿？”
苏洛汐下意识也站起来。
“洗澡。”
陆锦川甩下一句回应，便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苏洛汐哭笑不得，只能换了条裤子。
无奈间，也有丝庆幸。
两人还算不上彻底和好，这样糊里糊涂的做了，总觉得有些别扭。
将近半个小时，陆锦川都还没出来。
苏洛汐有些着急，披上衣服准备去看看，刚下床便见人进来了。
“你没事吧？”她生硬发问。
陆锦川绷着脸，却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不许乱动，赶紧睡。”
闻言，她咬了咬下唇，也不敢再乱动。
或许是今天太过疲惫，她很快睡着了。
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陆锦川的眼神慢慢凝起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他抿抿唇，吻了吻苏洛汐的额头，缓缓闭上眼。
次日。
天刚亮，苏洛汐习惯性地醒了过来。
她睡眼惺忪地摸索着枕头下的怀表，打开一看，六点半。
几秒后，才发觉身边的陆锦川不在，他躺过的地方也是一片冰凉。
穿好衣服，刚走出房间便闻到一股米香。
顺着味道走进厨房，才发现陆锦川正在揉面，炉子上还熬着粥。
苏洛汐怔了怔，看了眼父亲的房间，又听陆锦川说：“爸还没醒，吃了早饭后我送你去上班。”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面，干净利落的像个干了十几年的老师傅。
苏洛汐蹲在炉子前，用铁夹扒出里头的灰：“不用，反正也不远，你难得休息，也帮我陪陪爸吧，他昨晚挺难受的。”
闻言，陆锦川眉目微拧。
他昨晚也很难受，怀里抱着自己媳妇，偏偏不能动，那种感觉比在山林里做狙击手喂蚊子还要难捱。
“沈言墨在那儿，我不放心。”
他扒拉了下拉好的面，又撒了些面粉防止他们粘黏。
揭开另一个炉子上的锅，水已经开了，又将面放了进去。
听见陆锦川这么说，苏洛汐才想起来自己还打算找沈言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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