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晚并没说太多寒暄之言,而是开门见山:“阿茹,多谢你那天夜里提醒我,沈瑾修盗取我父亲之物。”
沈茹小脸泛着苍白,闻言原是想像往日那样佯装不懂,或是假装不知道沈惊晚在说什么,可是对上她漆黑的眼眸,她到底还是低垂着脑袋呐呐。
“我……我没说什么,是二姊姊聪慧,跟我没关系的……”
她声音极低,那天夜里她说得含糊,连她自己都觉得未必能听得懂,她心有不安:“我不敢跟二姊姊说阿兄的事,二姊姊不怪我就好。”
沈惊晚见她垂着头满是怯弱,放轻了声音。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怪你?”
沈茹紧张的捏着手指,就听得身前人说道:“阿茹,我知你处境的。”
“你在沈家不易,心有顾虑是对的,我与沈瑾修他们决裂旁人难辨真假,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任性置气,早晚是要回来沈家。”
“你明知提醒我可能会被沈家人知道,却依旧能顾念姊妹情谊冒险过府,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觉得你做的不够?”
“二姊姊……”
沈茹有些错愕的抬头,随即眼眶微红,那本就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沈惊晚瞧着只比她小不到两岁,却瘦的有些过分的女孩儿,尽量放轻了声音。
“沈家此次逃不过去,沈鸿收容逆犯与戾太子勾连,罪名一旦落实定会被陛下严惩,沈家上下也逃脱不掉,可你无辜,不必牵涉其中。我与秦督主商议,可以让你以首告的身份与沈家撇清关系,往后留在积云巷与我住在一起。”
秦袼站在门外,原是以为惊晚会直接将两个选择都说与沈茹,可没想着她丝毫没提另外一个,他愣了一瞬,喉间轻笑出声。,
他能看得出来这朵小海棠很是在意沈家这个庶女,可哪怕在意,她也依旧不愿让他冒险。
这小孩儿倒真是如她所说,切切实实的在护着他。
耀阳盛眼,落在世安苑内打出片片光影。
惊晚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秦袼的目光,只是对着沈茹说道:“你若以首告的身份脱离沈家,虽会落得个心狠之名,难免被人议论几句,可是沈家谋逆在前,沈覃对你也是刻薄苛待,你大义灭亲占着正理。”
“我会让阿兄帮你跟陛下讨个恩赏,让你能够离开沈家入我阿娘膝下,从此往后我阿娘便是你阿娘,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与沈国公府再无干系。”
“你随我一起住在积云巷,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安好,也绝不会让人欺辱你半分,所以阿茹,你愿不愿意留在京中跟我一起?”
沈茹听着这番话只觉神色恍惚,她愣愣看着身前的沈惊晚,小嘴微张。
那怔愣模样落在沈惊晚眼中,让她轻抿了抿唇:“当然如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再另想办法……”
“我愿意的!”
沈茹蓦地回神,见沈惊晚抬眼惊讶,她小脸涨的通红:“我愿意的,二姊姊,我真的愿意。”
“我,我可以不入二婶婶膝下,我想离开沈家。”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她不敢贪慕二夫人的尊贵,更不敢去肖想能成为荣家长女的孩子。
沈茹只是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才得来能够脱身的机会,满是紧张的拉着惊晚的袖子结结巴巴说道:“二姊姊,我想离开沈国公府,我,我不怕背负恶名的,更不怕旁人议论……”
她想离开。
沈惊晚看着向来都胆小怯弱的小姑娘脸颊涨红,连说话都大声了许多,那微带些棕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迫切,丝毫不惧于离开沈国公府后会遭遇的流言蜚语。
惊晚一直提着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秦袼:“阿兄。”
秦袼袖袍垂在身侧,慵懒出声:“本督会与陛下提,让她脱离沈家,入积云巷棠府。”
惊晚雪腮露出笑来:“谢谢阿兄。”
她扭头朝着沈茹便道:
“阿茹,你听到了吗,往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唤我阿姊,你与我一样是荣家女娘,往后没人再能欺负你。”
沈茹满是呆怔的瞧着沈惊晚,看着她因她答应与她一起毫不掩饰的笑意,低声喃喃:“阿姊……”
“嗳!”惊晚伸手抱了抱沈茹:“阿茹乖,阿姊疼你。”
身前的怀抱太过温暖,那抱着她的人如同炙阳肆意挥洒着温暖,沈茹眼睛一点点泛红,一股莫名热流缓缓在心头弥漫开来。
她自出生起便被人不喜,所有人都道她是灾星,连父亲也嫌弃她的存在,将她视为污点恨不得将她凭空抹去。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也从来没有人会这么高兴与她同处,就好像能当她阿姊是件让人高兴至极的事情一样,这种在意让她慌乱无措,却又止不住的欢喜。
她试探着轻轻拉住沈惊晚的袖子,想起那天夜里那暖了她肠胃的点心,嘴角轻轻,轻轻的抿出小小的酒窝来。
“阿茹也会保护阿姊。”
惊晚瞬间笑弯了眼。
待到两个小姑娘分开,秦袼目光只在那露出个发璇,像是鹌鹑似的沈茹脑袋上掠了一眼,就朝着惊晚说道:
“这些人留在这里帮你清点你父母的遗物,若少了什么记得摘录下来,回头沈家抄家的时候替你补足。”
他将抄家说的理所当然,仿若只是随手之事。
“待会儿你随他们将东西带回积云巷,本督先进宫一趟,去擒沈鸿,也得将沈家的事情回禀陛下。”
惊晚也知轻重:“阿兄你去忙你的,我等下和阿茹自己回府。”
秦袼扭头朝着一旁道:“护好女郎。”
“是,督主。”
劲薄修长的身形朝外走去,见秦袼快要出了院门,沈惊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开口:“阿兄。”
秦袼停下来回头。
“晚上早些回来,我让厨房做好吃的。”
秦袼瞧着小姑娘满是开心的明媚模样,眼底浮现出涟漪波澜,温软了凛厉清冷的眉眼:“知道了。”
小小年纪,倒是像管家婆了。
他踏出院门,眼底带着笑:“待会儿进宫叫御膳房的人做些甜糕,晚些时候带回府。”
缙云低笑:“督主疼女郎。”
秦袼扬唇:“养小孩儿。”
他愿意纵着他家小姑娘在蜜糖罐里打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