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恼了:“不了,谢谢,我……”
“你就这么想给他打电话吗?”梁听南忽然冷下了脸。
我没说话。
梁听南摘下眼镜,揉了揉额头,良久,软了神色:“抱歉。”
我说:“没事,我没有生气。”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他握住我的手,满眼歉意,“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我说:“真的没关系。”
我试图抽出手,他却攥紧了,说:“你知道,找到我的,通常都是已经没治的,所以我亲手送走了很多患者。”
“……”
“我知道人在这种状态下会非常抑郁、悲伤、自卑、会觉得孤独,渴望有人陪伴,尤其是你还这么年轻。”
他柔声说,“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个非常残忍的事实,我所有的患者,临终之际要么被医生护士、要么是被爱着他们的家人送走的。”
“……”
“那些他们爱的,执着的、为之消耗生命的人,不会在那种时候来。”
他动情地说,“面对别人的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压力。当对方亏欠你太多时,这种压力会格外大,所以,他们会选择逃避。只有爱你的人才会舍不得,才会希望多看看你。”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误会我了。”
梁听南没说话,只是悲伤地望着我。
我说:“谢谢你对我说这些,我很感动。但我不想回到他的身边,也不想他知道我的病。我一点也不希望死前是被他送走的,这话不是逞强,我想得很清楚。”
梁听南没说话。
“我知道,我很年轻,也有几分姿色,所以你很同情我。这是很正常的心理,人都是这样的,看到美丽的事物被摧毁,心中会惋惜会不忍。”我说,“我不想利用你的同情。”
梁听南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喜欢你。”
“不。”我说,“我知道你不是。”
梁听南陷入沉默,半晌,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不奢求你能接受我,但我想照顾你,你需要被人照顾……这不是同情,是客观事实。”
我一张口,他又说:“至少在信托办完之前。”
信托办完之前,苏怜茵随时可以扣下我的证件。
我无法,也不能跟他撇清。
于是我说:“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梁听南先是沉默,稍久,说:“我知道这样威胁你不好,但是……我很担心。”
我心里一紧:“担心?”
“对。”他说,“我担心信托的事办完,你就会找机会自杀。”
“……”
“的确,”他叹了一口气,“病情会越来越严重,你也会开始痛苦,但是……”
他声音转柔:“还是希望能多看看你。”
我没说话。
尽管梁听南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是觉得束手束脚,没买几样就回去了。
这倒不全是因为钱的缘故,还因为我总感觉街上的人在看我。
梁听南对此的解释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们肯定是记得上个月的新闻……或者我的头发是不是太假了?”
梁听南笑着说:“真的是因为漂亮,你第一次来三医院,出院之后很多男同事来找我打听。”
我问:“打听什么?”
“叫什么,有没有男朋友,电话号码,社交软件……”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那天本来是我同事的急诊,但他去相亲了……”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抹有点坏的温柔微笑:“他一直后悔到现在。”
我说:“谢谢你这么说。”
梁听南挑了挑眉:“理工科的女生都是这样吗?”
“怎么?”
他笑着问:“连自己美都看不出来?”
我说:“不是看不出来,是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