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媛收到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有些不懂他这么做的意义了。
同时也越发肯定,裴谨廷是在看她的笑话。
幼时他们时常会在宫中见上一面,每每碰上顾青媛都要被裴谨廷捉弄一番。
后来年岁渐大,男女大防,她更多的是跟在陆文泽的身旁来来往往。
鲜少见着他。
但每次见面,两人的关系都很紧张。
顾青媛此刻并没有同裴谨廷周旋的心情,却又不想破坏两人刚刚定下的盟约。
她抿了抿唇,缓缓看向裴谨廷,
“想不到裴公子为了看我的笑话,竟如此大费周章。”
裴谨廷偏过脸去,看着廊外珠帘似的雨幕,语气很淡,
“明日.本公子把院子里的布置图给你,你看哪里不合意,圈出来,让人改成你喜欢的样式。”
顾青媛眼睫轻颤两下,“为、为何给我看那东西……”
裴谨廷盯着她清澈的眸,默然几息,倾身,嗓音沉哑,
“那样才能体现本公子心心念念都是你呀,否则为何宁愿遭受众人唾弃行抢亲之事……”
他靠得太近,男人身上凛冽的木质沉香悠然袭来,有那么一瞬间,顾青媛觉得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稍稍再低些,他就能吻上来。
她不想刚刚屋子里的情形再上演一遍。
虽然她为了让裴谨廷同意配合换新郎的计划,答应会履行妻子的责任……
但不是现在。
更何况,陆文泽和顾芸娘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短短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她担心的吻,并没有发生。
裴谨廷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她额上敲了下。
顾青媛捂着额,瞪大眼睛恼怒地看向对面恶劣的男子。
原本她心里还想着他思虑周到,连不注意的小细节都想到了。
裴谨廷的下一句话,却是让顾青媛越发觉着他着实恶劣。
只听他拖着腔调,闷声笑道,
“顾圆圆,你刚刚从屋里出来的模样,特别像那被拔了毛的鹌鹑。丑极了。”
“本公子可不要一个丑女人同床共枕,行那传宗接代之事……”
顾青媛用手捂额,忽视他的张扬,原本乱了节奏的心也平息了下来。
“那可真是委屈裴公子了,君子一诺千金,往后可要日日面对我这丑鹌鹑了。”
这话好似挑衅,也好似带着幽怨,让裴谨廷的确有片刻怔愣。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本公子可就拭目以待了。”
顾青媛缓慢地点了头,转身走了。
她很累,浑身每一处都透着疲乏之意。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嫁予陆文泽后的生活。
她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
只是没想到,她盼望多年与之携手的男子,是那样的荒唐和不堪。
眼眶微涩,顾青媛长舒一口气,默默挺直了脊背慢慢朝前走。
回到屋内,屏退服侍的人,她躺在卧榻上,盯着屋内的灯。
若是想要回敬陆文泽的荒唐。将所有的希望放在裴谨廷的身上,肯定是不行的。
家中继母当家,虽膝下无儿无女,却并不会帮她做主。
父亲在边境戍边,连她的婚礼都无法回京参加,书信里更加无法把这里头的种种说清。
冒然去信,只会让父亲烦忧,其他无济于事。
她眨了眨眼,恍惚间觉着那灯盏摇晃了起来,接着是帐子,屋子……
她飞速地翻身爬起,来不及套上鞋子,屋内桌子,柜子摇晃间轰然倒地,发出刺耳的巨响,扬起呛鼻的尘土。
5.她不想死
顾青媛掩着唇咳嗽,还未反应过来,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被砸开,
“姑娘,地龙翻身了,快走。”
是她的贴身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拖着顾青媛就往外奔逃。
顾青媛与侍女相互搀扶着逃命,她所住的屋子在绣楼的二层。
要想逃出去,必须要从楼梯往下去。
她们才刚到楼梯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绣楼跟着摇摇晃晃的,一只脚还没踩下去,两个人就已经朝前栽倒,滚落下楼梯。
滚落间,顾青媛的脑袋也无意间撞到台阶上,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
虽说楼梯没多长,落地还算平稳。
饶是如此,顾青媛也还是浑身剧痛。
手肘痛,后背痛,脚踝也很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般。
她强忍着痛,想爬起来快点跑远。
可四肢无力,脚踝动一下就痛,完全没办法支撑着她站起来。
胸腔内翻涌的酸涩再次涌至鼻尖。
她抿起唇角,绷紧下颌,用力的攥着边上的廊柱,艰难地挪动。
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她不甘心。
她不想就这样的死去。
顾青媛只觉一把火在心头烧个不停。
她愤怒于陆文泽的欺骗,却也悲哀地知道,这一切的源头不仅仅在陆文泽那里。
她还没有实现报复陆文泽的念头。
任何人都休想将她踩在脚底。
顾青媛几乎是靠着毅力撑着站起来,即便双足每走一步都疼得厉害。
她还是没有放弃。
“霜月……你,你怎么样?”
她拉扯着地上的侍女。
侍女同她一起滚落下来,比她还要凄惨,满头是血倒在地上。
轰隆间,再一次摇晃,她被晃动得趔趄了几步。
“走,快走……不用管奴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侍女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息。
顾青媛脸上失了血色,仓皇地环顾四周,最后看了眼地上生息全无的侍女,咬着牙拖着脚一步步地往前逃去。
这个时候,她最希望的是最亲近的人能够来救她。
可她心里清楚。这个想法一点也不切实际。
今日她随着陆文泽来这处皇庄参加荣阳公主组织的宴席。
她并不爱这些游玩,陆文泽言他们即将成婚,等成了侯府主母后,她肩头的担子会很重,再不会有这样松快的辰光。
陆文泽再三游说,她这才带着霜月欣然赴约。
那份欣然里何尝没有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呢?
若她拒绝了陆文泽的游说,或许就没有如今危险的境地了。
霜月也不会死。
顾青媛在地动山摇下被摇的头脑发胀。
“救命……”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无意识地呼救,期望有人能够来救她一把,带她离开这里。
等她好不容易拖着受伤的脚挪到院门前时,正巧看到陆文泽护着顾芸娘上了马车。
丫鬟婆子们没命地往上爬。
拉车的马匹焦灼不安,不断地抬蹄晃尾,惊慌的嘶鸣声像是警示他们,快些逃命。
顾芸娘上了马车后,紧紧地抱着陆文泽的胳臂,吓得花容失色,
“文泽哥哥,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