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老杜（鬼媒配骨）全文免费阅读-（凤来老杜）鬼媒配骨最新章节小说阅读-笔趣阁
时间：2023-05-30 13:09:12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他扯出了一团头发，人群惊呼，他这才回头。
凤来的头顶白花花一片，衣服上全是黑灰，再往下是一摊血，他走了多远，这血就淌了多远，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血线。
他还看到，凤来的身下露出了半个婴儿头。
6
我沿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走，路上听村民们讨论，说凤来真是可怜，卫小龙就是个混蛋。
我的心沉了下去。
离卫家越近，村民们越多，有人说：「太恶心了，一地的血，好像在老东家地头，真晦气。」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后者识相地闭嘴。
卫小龙躲在房间里，他爹和娘在门口赶人：「凑什么热闹，不用种地了？赶紧忙你们的去。」
「任神婆，你也不用过来，生意不做了。」
我推开他，从他们身侧挤进去，没见凤来的身影，不顾卫军平的阻拦，我一脚踢开卫小龙的房门。
他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不停地嘀咕：「贱女人，果然找了野男人。」
我扼住他的脖子：「凤来呢？」
卫小龙抬起头，眼神迷茫。
他娘撒泼打滚：「任神婆打人啦！我们家真可怜，儿媳妇跟野男人跑了，生不了儿子还给我们戴绿帽子。」
「我问你凤来呢？！」
卫小龙脸色涨紫，颤颤巍巍地指着门外，不知何时一个熟人来了，是老杜。
他宛如局外人，冷冰冰地看着这场闹剧。
「任神婆，凤来在我那里，医生也在。」
我松开手，不知何时，老杜的气场变了。
作为村子里唯一会吹唢呐的人，他出门都带着唢呐，性子怂，不敢惹事。
此刻的老杜，没带唢呐，还莫名让人畏惧。
他当着众人的面拿了几件凤来常穿的衣服，在离开前丢下一句：「我养凤来。」
老杜此人我不了解，但听说他酗酒，跑了三个老婆，且和卫家基本没往来，怎么会救治凤来？
我悄悄跟着老杜回家，看见他送走医生，临别时，还冲医生鞠躬道谢。
「任神婆，来了就是客。」
老杜作出请的姿势，我不再遮掩。
凤来似乎就剩一口气吊着，孩子在一旁，老杜道：「母子平安。」
他坐在躺椅上，拿出毛线团，开始织东西。
我有点琢磨不透他：「你在织什么？」
「帽子。」
「医生说，凤来发根坏死，以后长不出头发了。」
老杜粗糙的手织起毛线竟然意外的和谐，两根银针上下翻飞，丝毫不乱。
为了确定老杜不是一时兴起，自那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望凤来。
她的气色越来越好，甚至更爱笑了，亲昵地趴在老杜身侧，像个孩子。
并且我再也没见过老杜喝酒，甚至村子里有白事，他也不去吹唢呐，专心在家照顾凤来和孩子。
事情越平静，我就越觉得不对。
两个月之后，卫军平找上门：
「任神婆，我儿子中邪了！」
7
卫小龙会出事，我并不意外。
作孽是会付出代价的。
短短两个月，卫军平仿佛老了十岁，他讲述最近家里发生的奇怪事情。
「小龙前几天失足掉进了后院井里，我把他救起来之后，他就神神道道的。
「任神婆，你还记得那天配婚时，听到的童谣吗？」
不等我回想，卫军平推开卫小龙的房门，一道嘶哑的男声在唱：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你也去，我也去，就是不让二妞去。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二妞去。」
卫小龙转过头，露出一张被水泡发到肿胀的脸。
他咧开嘴角：「你来了。」
我压下思绪，面色平静，没有搭理他，转身在卫家扫视，果然在厨房里发现了一把电锯。
卫军平紧紧跟着我：「他每夜都唱，不停也不累，折磨得我们快疯了。」
我走到后院，看见了一个枯井。
「这首童谣是谁教的？」
愿儿娘小声道：「外头传唱的。」
我手头确实有驱邪的东西，但没有给他们，继续问：「我不信，让卫小龙来和我聊聊。」
卫小龙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潮湿的腥气，他还在不停地哼着童谣。
那个枯井应和着传来阵阵水声。
在愿儿之前，我从未在村子里听过这首童谣，卫小龙抱住膝盖蹲在地上，从他的脚边流出水来。
拉大锯，扯大锯，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那句姥姥门前唱大戏让我有了疑问。
「姥姥死的时候，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卫小龙抬眼，定定地望着我，接着伸手指着那口井。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恨，姥姥为什么只喜欢姐姐不喜欢我？」
我俯身：「你做了什么？」
卫小龙流泪：「我骗了爹，我说姐姐扇我巴掌，爹又打了姐，打得非常狠，把她扔进了井里。」
「姥姥是唯一对姐姐好的人，那天正是姥姥的葬礼当日。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在井里唱了一夜的童谣。」
话音刚落，枯井里传来细哑的女声，童谣唱得磕磕绊绊，无尽绝望。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愿儿去。」
二妞换成了愿儿，卫小龙情不自禁地起身，跟着唱，一边唱一边往井里去。
卫军平和愿儿娘哭着试图拉住他，根本拉不住，卫小龙走到井边，大家探头看，枯井有了水，在沸腾的井水里，浮出一具尸体，是卫小龙。
卫军平吓得松了手，卫小龙就如同断线风筝，直直地摔进井里，激起的水花滴在卫军平和愿儿娘的脸上，霎时，烫破了血肉。
愿儿娘崩溃了：「毁了毁了全毁了！」
「愿弟从井里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如今小龙死在井里，我早说要把井填了，你非说，要用来关愿……」
「啪！」
一个巴掌打在愿儿娘的脸上，卫军平抖着手，他抹了把脸，疼得龇牙咧嘴。
8
卫小龙的葬礼，村里人都来了。
他们永远是这样，见人受苦不帮忙，有热闹就来冷嘲热讽。
凤来跟随着老杜来参加葬礼。
卫军平早没了往日的气焰，见到老杜，他竟然笑着打招呼。
席间，我和老杜坐在一桌，他贴心地给凤来夹菜，凤来的脸上沾了菜，他也自然地给凤来擦掉。
动作间没有一丝情欲，更像是对小辈的照顾。
村里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老杜浑不在意。
「任神婆，您已经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略微尴尬，收回视线，心里更加断定老杜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可是是谁呢？难道是愿儿？
吃罢饭，老杜牵着凤来，走到我身边时，停住脚步：「任神婆，你知道愿儿怎么死的了吗？」
我摇摇头。
「真可怜啊，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他欲走，这次换我拦住他：「你究竟是谁？」
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没人记得他，说明他年岁很大，我想到一个人，他从这个村子里长大，而且终生未娶，却开了许多家福利院。
宋爷爷出一趟门不容易，他年逾古稀，身体也不再健康，听说卫家出事，还是赶了过来。
「小桉，你说的那个人在哪？」
我带宋爷爷去见老杜，二人见面时，我敏锐地发现老杜眼底有笑意。
宋爷爷问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因为太过久远，我不熟悉，老杜有的能答上来，有的只摇头，似乎没什么问题。
凤来的孩子乖巧可爱，老杜给她取名：愿望，没有姓氏。
宋爷爷聊得越来越开心，明明二人也没有多做交谈，离开时，我问宋爷爷：「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宋爷爷颇为遗憾：「没有。」
他在上车前嘱咐我：「小桉，不要插手太多，有些东西是老天爷给的报应，我们拦不住。」
卫小龙的死被村民传到神乎其神，要是以前，卫军平和愿儿娘肯定要出门骂街，可现在，两人都窝在家里不出门。
事有反常必有妖，这次找上我的不是卫家人，而是他们的邻居。
「任神婆，快去看看吧，臭气熏天啊。」
在卫家周围萦绕着一股酸臭味，戴上口罩也无济于事，村民们认为两口子死在屋里了，于是撞开门，结果两口子就站在堂屋正门口，僵直着身子，一起歪头打量众人。
我拿出驱邪符咒贴在两人的脑门上，他们短暂地恢复正常。
「任神婆，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愿儿娘扑过来的一瞬，臭味直直袭来，顺着呼吸道蹿进肺里，我瞥见愿儿娘下身湿泞，有些棕黄色浓稠物体。
村民们吐了出来。
我向后闪开，指着二人：「就在那说。」
愿儿娘掀开脏到结痂的衣服，她的胳膊上是血淋淋的伤口，卫军平也是一样。
那伤的豁口像是电锯。
「我们每天夜里都能听见那童谣声！」卫军平佝偻着腰，眼神左转右转，很是惊恐。
「是愿儿的声音，不……不对……是小龙的声音？也不是……」
卫军平低头思索着，突然伸长脖子问邻居：「你们听见了吗？！」
众人惊散。
9
卫军平几乎拿出全部家当，哀求着：「求求您！」
我没有收钱，直言：「现在能告诉我，愿儿是怎么死的了吗？」
贴在卫军平脑门上的符纸跟着风簌簌地飞，他咽了口唾沫：「愿弟从井里出来之后，就变了个人。」
卫军平陷入那段回忆中。
卫军平的父母死得早，和愿儿娘结婚之后，唯一需要赡养的就是愿儿姥姥。
对此，卫军平不爽得很，老太太又不是没有儿子，怎么就扒在卫家，像个吸血虫一样。
所以，在家里，卫军平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更让人可气的是，这个老太太还有点文化，没事就端着个脸，旧社会读过书的老太太，在卫军平看来，这就是封建社会的遗物。
卫军平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不死的。」
愿儿出生之前，大夫说是个男娃，卫军平天天盼，逢人便说是个男娃。当知道是个女娃时，卫军平挎着个脸，要把愿儿摔死。
是姥姥哭着喊着把愿儿救了下来。
卫军平想，平心而论，愿儿是个好姑娘。
她任打任骂，不敢还手，卫军平有次在外头受了气，气不过就拿起家里的电锯要杀了那人，却失手刮伤了愿儿。
愿儿哭得撕心裂肺，从此开始乖乖听话，卫军平的电锯也常常拿在手上。
姥姥的死，和愿儿娘有关。
家里开销越来越大，她也一肚子气，整个家里凝滞的气氛，终于让愿儿娘爆发了。
她破口大骂自己的亲娘，骂她是蛀虫，是蛆虫，她把自己会的所有恶毒词汇都用在姥姥身上，以此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那天晚上，姥姥上吊死了。
卫军平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浑身轻快，愿儿娘后悔了，卫军平在心里讥笑：「有这工夫，还不如请点唱戏的来。」
「告诉你那几个哥，告诉整个村，咱们把老太太赡养到寿终正寝！」
葬礼的当日，卫小龙捂着通红的脸告诉卫小龙，姐姐打他。
「她敢？！」
卫军平用电锯痛打愿儿，接着把她扔进枯井里，轻描淡写地道：「你就在这井里给你姥姥哭丧吧。」
大戏唱了一夜，愿儿也哭了一夜。
再之后，卫军平打了个战栗，他回想起愿儿，那个二十岁的女孩披头散发从井里爬出来的瞬间。✘ŀ
她那充满憎恨的眼神，指甲全部劈开，血顺着井壁往下流，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哼唱着诡异的童谣。
卫军平害怕了，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让愿儿死的念头。
他把愿儿关在房间里，不给吃不给喝，等到屋里飘出臭味，他知道，愿儿饿死了。
可是那个眼神刻进卫军平的心里，让他夜不能寐，他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分尸，画符，和杀人犯结阴亲，所有能镇压愿儿的方法他都用上了。
所有人安静如鸡，光是听着卫军平的讲述，就满身恶寒。
卫军平跪在我的脚下，黑黢黢的手指紧紧薅住我的裤子，不停地磕头。
我凝视着远处，阳光形成彩色的光环飘浮在半空中，明明是烈日炎炎，我却浑身寒冷。
我彻底明白，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10
我告诉卫军平，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们得先去愿儿的墓地。
我们定下一个良辰吉日，村里许多人都去了，天空下起绵绵细雨，伴着月光，雾气朦胧。
宋爷爷跟在老杜身后，这次老杜带上了唢呐。
卫军平看似镇定，走在我的身侧，可他哆嗦的声音暴露出他的忐忑。
「任神婆，这次你……一定要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我冷笑：「你有没有想过，卫小龙说死就死，怎么你还能活这么久？」
卫军平赶忙摇头。
如果卫军平死了，说明这个鬼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鬼还能留卫军平一条命，或许还有她想问的事情。
我们爬上山，来到愿儿墓前，坟前光秃秃一片，连张纸钱都没有。
雨势慢慢转停，卫军平和愿儿娘跪在墓前。
「拜——」
二人朝坟地叩首。
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
几位抬棺的师父打开棺盖，由我将愿儿的指骨放回原位，再用针线拼合尸体。
她的尸体不腐不坏，脸上的血痕仿佛上一秒还在流血。
二人提心吊胆，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害怕，忽然间，卫军平偏过头，用左耳朝天，与此同时，嘴唇控制不住抖动：「来了……她来了！」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你也去，我也去，就是不让愿儿去！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愿儿去！」
和第一回低哑的女声不同，这道女声凄厉悲惨，还伴随着唢呐的声音。
白雾四起，浓浓地遮住林子，我默念法令，在雾中点燃光亮。
「大家快过来。」
宋爷爷数了人数：「差三个人，卫家夫妻和老杜。」?ľ
在愿儿墓地后面传出卫军平的惨叫，他号哭着，大家看到他像个动物一样爬行，爬着爬着，脚掌断裂，膝盖被重物使劲磨断，大腿被一分为二。
有的人被吓晕过去，大家看不清楚究竟是谁用何物砍的，卫军平和愿儿娘就只剩下一颗头。
他们还有意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四分五裂。
凤来的头顶白花花一片，衣服上全是黑灰，再往下是一摊血，他走了多远，这血就淌了多远，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血线。
他还看到，凤来的身下露出了半个婴儿头。
6
我沿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走，路上听村民们讨论，说凤来真是可怜，卫小龙就是个混蛋。
我的心沉了下去。
离卫家越近，村民们越多，有人说：「太恶心了，一地的血，好像在老东家地头，真晦气。」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后者识相地闭嘴。
卫小龙躲在房间里，他爹和娘在门口赶人：「凑什么热闹，不用种地了？赶紧忙你们的去。」
「任神婆，你也不用过来，生意不做了。」
我推开他，从他们身侧挤进去，没见凤来的身影，不顾卫军平的阻拦，我一脚踢开卫小龙的房门。
他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不停地嘀咕：「贱女人，果然找了野男人。」
我扼住他的脖子：「凤来呢？」
卫小龙抬起头，眼神迷茫。
他娘撒泼打滚：「任神婆打人啦！我们家真可怜，儿媳妇跟野男人跑了，生不了儿子还给我们戴绿帽子。」
「我问你凤来呢？！」
卫小龙脸色涨紫，颤颤巍巍地指着门外，不知何时一个熟人来了，是老杜。
他宛如局外人，冷冰冰地看着这场闹剧。
「任神婆，凤来在我那里，医生也在。」
我松开手，不知何时，老杜的气场变了。
作为村子里唯一会吹唢呐的人，他出门都带着唢呐，性子怂，不敢惹事。
此刻的老杜，没带唢呐，还莫名让人畏惧。
他当着众人的面拿了几件凤来常穿的衣服，在离开前丢下一句：「我养凤来。」
老杜此人我不了解，但听说他酗酒，跑了三个老婆，且和卫家基本没往来，怎么会救治凤来？
我悄悄跟着老杜回家，看见他送走医生，临别时，还冲医生鞠躬道谢。
「任神婆，来了就是客。」
老杜作出请的姿势，我不再遮掩。
凤来似乎就剩一口气吊着，孩子在一旁，老杜道：「母子平安。」
他坐在躺椅上，拿出毛线团，开始织东西。
我有点琢磨不透他：「你在织什么？」
「帽子。」
「医生说，凤来发根坏死，以后长不出头发了。」
老杜粗糙的手织起毛线竟然意外的和谐，两根银针上下翻飞，丝毫不乱。
为了确定老杜不是一时兴起，自那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望凤来。
她的气色越来越好，甚至更爱笑了，亲昵地趴在老杜身侧，像个孩子。
并且我再也没见过老杜喝酒，甚至村子里有白事，他也不去吹唢呐，专心在家照顾凤来和孩子。
事情越平静，我就越觉得不对。
两个月之后，卫军平找上门：
「任神婆，我儿子中邪了！」
7
卫小龙会出事，我并不意外。
作孽是会付出代价的。
短短两个月，卫军平仿佛老了十岁，他讲述最近家里发生的奇怪事情。
「小龙前几天失足掉进了后院井里，我把他救起来之后，他就神神道道的。
「任神婆，你还记得那天配婚时，听到的童谣吗？」
不等我回想，卫军平推开卫小龙的房门，一道嘶哑的男声在唱：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你也去，我也去，就是不让二妞去。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二妞去。」
卫小龙转过头，露出一张被水泡发到肿胀的脸。
他咧开嘴角：「你来了。」
我压下思绪，面色平静，没有搭理他，转身在卫家扫视，果然在厨房里发现了一把电锯。
卫军平紧紧跟着我：「他每夜都唱，不停也不累，折磨得我们快疯了。」
我走到后院，看见了一个枯井。
「这首童谣是谁教的？」
愿儿娘小声道：「外头传唱的。」
我手头确实有驱邪的东西，但没有给他们，继续问：「我不信，让卫小龙来和我聊聊。」
卫小龙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潮湿的腥气，他还在不停地哼着童谣。
那个枯井应和着传来阵阵水声。
在愿儿之前，我从未在村子里听过这首童谣，卫小龙抱住膝盖蹲在地上，从他的脚边流出水来。
拉大锯，扯大锯，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那句姥姥门前唱大戏让我有了疑问。
「姥姥死的时候，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卫小龙抬眼，定定地望着我，接着伸手指着那口井。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恨，姥姥为什么只喜欢姐姐不喜欢我？」
我俯身：「你做了什么？」
卫小龙流泪：「我骗了爹，我说姐姐扇我巴掌，爹又打了姐，打得非常狠，把她扔进了井里。」
「姥姥是唯一对姐姐好的人，那天正是姥姥的葬礼当日。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在井里唱了一夜的童谣。」
话音刚落，枯井里传来细哑的女声，童谣唱得磕磕绊绊，无尽绝望。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愿儿去。」
二妞换成了愿儿，卫小龙情不自禁地起身，跟着唱，一边唱一边往井里去。
卫军平和愿儿娘哭着试图拉住他，根本拉不住，卫小龙走到井边，大家探头看，枯井有了水，在沸腾的井水里，浮出一具尸体，是卫小龙。
卫军平吓得松了手，卫小龙就如同断线风筝，直直地摔进井里，激起的水花滴在卫军平和愿儿娘的脸上，霎时，烫破了血肉。
愿儿娘崩溃了：「毁了毁了全毁了！」
「愿弟从井里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如今小龙死在井里，我早说要把井填了，你非说，要用来关愿……」
「啪！」
一个巴掌打在愿儿娘的脸上，卫军平抖着手，他抹了把脸，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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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小龙的葬礼，村里人都来了。
他们永远是这样，见人受苦不帮忙，有热闹就来冷嘲热讽。
凤来跟随着老杜来参加葬礼。
卫军平早没了往日的气焰，见到老杜，他竟然笑着打招呼。
席间，我和老杜坐在一桌，他贴心地给凤来夹菜，凤来的脸上沾了菜，他也自然地给凤来擦掉。
动作间没有一丝情欲，更像是对小辈的照顾。
村里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老杜浑不在意。
「任神婆，您已经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略微尴尬，收回视线，心里更加断定老杜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可是是谁呢？难道是愿儿？
吃罢饭，老杜牵着凤来，走到我身边时，停住脚步：「任神婆，你知道愿儿怎么死的了吗？」
我摇摇头。
「真可怜啊，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他欲走，这次换我拦住他：「你究竟是谁？」
老杜波澜无惊，悲怆地说道：「恐怕已经没人记得我了。」
这句话被我记在心里，反复琢磨。
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没人记得他，说明他年岁很大，我想到一个人，他从这个村子里长大，而且终生未娶，却开了许多家福利院。
宋爷爷出一趟门不容易，他年逾古稀，身体也不再健康，听说卫家出事，还是赶了过来。
「小桉，你说的那个人在哪？」
我带宋爷爷去见老杜，二人见面时，我敏锐地发现老杜眼底有笑意。
宋爷爷问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因为太过久远，我不熟悉，老杜有的能答上来，有的只摇头，似乎没什么问题。
凤来的孩子乖巧可爱，老杜给她取名：愿望，没有姓氏。
宋爷爷聊得越来越开心，明明二人也没有多做交谈，离开时，我问宋爷爷：「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宋爷爷颇为遗憾：「没有。」
他在上车前嘱咐我：「小桉，不要插手太多，有些东西是老天爷给的报应，我们拦不住。」
卫小龙的死被村民传到神乎其神，要是以前，卫军平和愿儿娘肯定要出门骂街，可现在，两人都窝在家里不出门。
事有反常必有妖，这次找上我的不是卫家人，而是他们的邻居。
「任神婆，快去看看吧，臭气熏天啊。」
在卫家周围萦绕着一股酸臭味，戴上口罩也无济于事，村民们认为两口子死在屋里了，于是撞开门，结果两口子就站在堂屋正门口，僵直着身子，一起歪头打量众人。
我拿出驱邪符咒贴在两人的脑门上，他们短暂地恢复正常。
「任神婆，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愿儿娘扑过来的一瞬，臭味直直袭来，顺着呼吸道蹿进肺里，我瞥见愿儿娘下身湿泞，有些棕黄色浓稠物体。
村民们吐了出来。
我向后闪开，指着二人：「就在那说。」
愿儿娘掀开脏到结痂的衣服，她的胳膊上是血淋淋的伤口，卫军平也是一样。
那伤的豁口像是电锯。
「我们每天夜里都能听见那童谣声！」卫军平佝偻着腰，眼神左转右转，很是惊恐。
「是愿儿的声音，不……不对……是小龙的声音？也不是……」
卫军平低头思索着，突然伸长脖子问邻居：「你们听见了吗？！」
众人惊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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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军平几乎拿出全部家当，哀求着：「求求您！」
我没有收钱，直言：「现在能告诉我，愿儿是怎么死的了吗？」
贴在卫军平脑门上的符纸跟着风簌簌地飞，他咽了口唾沫：「愿弟从井里出来之后，就变了个人。」
卫军平陷入那段回忆中。
卫军平的父母死得早，和愿儿娘结婚之后，唯一需要赡养的就是愿儿姥姥。
对此，卫军平不爽得很，老太太又不是没有儿子，怎么就扒在卫家，像个吸血虫一样。
所以，在家里，卫军平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更让人可气的是，这个老太太还有点文化，没事就端着个脸，旧社会读过书的老太太，在卫军平看来，这就是封建社会的遗物。
卫军平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不死的。」
愿儿出生之前，大夫说是个男娃，卫军平天天盼，逢人便说是个男娃。当知道是个女娃时，卫军平挎着个脸，要把愿儿摔死。
是姥姥哭着喊着把愿儿救了下来。
卫军平想，平心而论，愿儿是个好姑娘。
她任打任骂，不敢还手，卫军平有次在外头受了气，气不过就拿起家里的电锯要杀了那人，却失手刮伤了愿儿。
愿儿哭得撕心裂肺，从此开始乖乖听话，卫军平的电锯也常常拿在手上。
姥姥的死，和愿儿娘有关。
家里开销越来越大，她也一肚子气，整个家里凝滞的气氛，终于让愿儿娘爆发了。
她破口大骂自己的亲娘，骂她是蛀虫，是蛆虫，她把自己会的所有恶毒词汇都用在姥姥身上，以此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那天晚上，姥姥上吊死了。
卫军平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浑身轻快，愿儿娘后悔了，卫军平在心里讥笑：「有这工夫，还不如请点唱戏的来。」
「告诉你那几个哥，告诉整个村，咱们把老太太赡养到寿终正寝！」
葬礼的当日，卫小龙捂着通红的脸告诉卫小龙，姐姐打他。
「她敢？！」
卫军平用电锯痛打愿儿，接着把她扔进枯井里，轻描淡写地道：「你就在这井里给你姥姥哭丧吧。」
大戏唱了一夜，愿儿也哭了一夜。
再之后，卫军平打了个战栗，他回想起愿儿，那个二十岁的女孩披头散发从井里爬出来的瞬间。✘ŀ
她那充满憎恨的眼神，指甲全部劈开，血顺着井壁往下流，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哼唱着诡异的童谣。
卫军平害怕了，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让愿儿死的念头。
他把愿儿关在房间里，不给吃不给喝，等到屋里飘出臭味，他知道，愿儿饿死了。
可是那个眼神刻进卫军平的心里，让他夜不能寐，他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分尸，画符，和杀人犯结阴亲，所有能镇压愿儿的方法他都用上了。
所有人安静如鸡，光是听着卫军平的讲述，就满身恶寒。
卫军平跪在我的脚下，黑黢黢的手指紧紧薅住我的裤子，不停地磕头。
我凝视着远处，阳光形成彩色的光环飘浮在半空中，明明是烈日炎炎，我却浑身寒冷。
我彻底明白，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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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卫军平，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们得先去愿儿的墓地。
我们定下一个良辰吉日，村里许多人都去了，天空下起绵绵细雨，伴着月光，雾气朦胧。
宋爷爷跟在老杜身后，这次老杜带上了唢呐。
卫军平看似镇定，走在我的身侧，可他哆嗦的声音暴露出他的忐忑。
「任神婆，这次你……一定要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我冷笑：「你有没有想过，卫小龙说死就死，怎么你还能活这么久？」
卫军平赶忙摇头。
如果卫军平死了，说明这个鬼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鬼还能留卫军平一条命，或许还有她想问的事情。
我们爬上山，来到愿儿墓前，坟前光秃秃一片，连张纸钱都没有。
雨势慢慢转停，卫军平和愿儿娘跪在墓前。
「拜——」
二人朝坟地叩首。
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
几位抬棺的师父打开棺盖，由我将愿儿的指骨放回原位，再用针线拼合尸体。
她的尸体不腐不坏，脸上的血痕仿佛上一秒还在流血。
二人提心吊胆，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害怕，忽然间，卫军平偏过头，用左耳朝天，与此同时，嘴唇控制不住抖动：「来了……她来了！」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你也去，我也去，就是不让愿儿去！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愿儿去！」
和第一回低哑的女声不同，这道女声凄厉悲惨，还伴随着唢呐的声音。
白雾四起，浓浓地遮住林子，我默念法令，在雾中点燃光亮。
「大家快过来。」
宋爷爷数了人数：「差三个人，卫家夫妻和老杜。」?ľ
在愿儿墓地后面传出卫军平的惨叫，他号哭着，大家看到他像个动物一样爬行，爬着爬着，脚掌断裂，膝盖被重物使劲磨断，大腿被一分为二。
有的人被吓晕过去，大家看不清楚究竟是谁用何物砍的，卫军平和愿儿娘就只剩下一颗头。
他们还有意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四分五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