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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的视线没有挪走，不急不慢：“唱吧。”
站在喧闹作呕的环境里，桑玥觉得好像不认识裴宴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是和小时候，还是和在梦里，都截然不同。
她甚至后悔，不该为了医药费去找上他。
这样的话，让自己狼狈的人里，就不会有他了……
桑玥再也忍不下去，嗓音带着哽咽：“裴总，五十万，我一定会还给你。”
说完，她对着裴宴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说完后，她放下手中话筒，转身便要走，不料刚迈出脚，就被人恶意绊倒。
巨大的摔地声在包厢内响起，桑玥更是摔得发出了痛呼，但她忍住了尖叫。
耳畔里，裴宴说：“我让你走了吗！”
桑玥狼狈地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幽深的双眸笑非笑地看着她。
因为毫不掩饰，他眼里的讥讽直接让桑玥无所遁形。
裴宴将酒杯放下，对着闫浩说：“把她扯出去，跪在大厅唱！”
有人起哄：“怎么，是跪在那里唱忐忑吗？
“不不不，忐忑哪够啊，今日不同往日，应该唱征服！”
裴宴没兴趣参与这些，系上袖扣，只吩咐一句：“随你们。”就要转身离去。
与他而言，只不过是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没必要浪费自己太多时间。
桑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呼吸骤停！
她抓住路过的裴宴：“裴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让我去大厅下跪，我求求你了！”
裴宴却将她的手，一根根拨开：“拖走！”
桑玥惊恐地疯狂挣扎：“不要，我是没有办法，韩东升害我家破产，我弟弟生了病，奶奶在疗养院也需要钱。”
她连忙跪下哀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您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会打扰您了，我发誓。”
“要是我今天真的跪在这里，被人拍到发网上，让我弟弟和奶奶看见……不行的，我真的只有这两个亲人了，裴少……”
裴宴眼神薄凉的用手帕擦拭着手指，极轻的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桑玥彻底僵住，浑身冰凉。
紧接着，她就看到裴宴挥了挥手，让闫浩扯着她的头发往外拽。
刚出门，闫浩就撞倒了正打扫卫生的保洁。
闫浩看了眼被触碰到的胳膊，恶心地直接怒吼：“死老太婆，打扫卫生不长眼啊！”
保洁忙弯下腰，卑微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刚抬头，就和被扯着头被迫弯腰的桑玥，四目相对。
桑玥如坠冰窖，惨白着脸喊出：“奶奶……”

======第5章======
酒吧外，空荡的街道上。
裴宴坐在迈巴赫车里，看着窗外不停道歉的老太太。
只留下一句：“我给死去的桑老一个面子。”
“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了。”
迈巴赫呼啸而去，只留下浓浓的尾气。
桑奶奶回头看着桑玥，最后沉默着朝前走，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桑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只觉得胃好像更疼了，只敢安静地跟在后面。
半小时后，桑奶奶在一处破败不堪的房子前停下脚步：“到了，进来坐坐吧。”
桑玥眼眶直接红了，她震惊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住的地方还要破旧的房子。
一张木架子床，一张破旧木桌，一张断了脚的椅子，就什么都没了。
她越强忍，哽咽声越明显：“奶奶，您不是说在疗养院吗？怎么会……”
后面的话，桑玥再也问不出口。
桑奶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打出一盆水，端来，给桑玥洗脸。
“你爸妈死的狠呐，这么多外债你们两个小崽子怎么还清？反正我也要入土了，有没有棺材本都一样。”
“砰！”的一声！
桑玥猛地跪下，她抱住老人，大哭道：“奶奶，对不起……”
桑奶奶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哼着小时候她们两姐弟最喜欢的歌谣。
老人说，这是能让人安宁幸福的曲子，爷爷当年最喜欢听了。
桑玥哭到不能自已，许久后才渐渐缓和下来。
桑奶奶等她发泄够了，这才将帕子拧干水：“他就是你小时候喜欢的人吧？”
桑玥手指微颤，不敢回答。
桑奶奶轻柔地给桑玥擦脸：“以前桑家没破产的时候，裴家我们就高攀不起，如今，就更不能碰了。”
“囡囡，门当户对，很重要。”
桑玥红着眼眶摇头：“不是他，当年那个哥哥不是他……”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那个她喜欢的裴宴都不是今晚见到的这个人！
老人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轻轻抱住她，无声安慰。
第二天，桑玥就带着奶奶收拾东西，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刚离开出租屋，她手机就开始不停响起。
她打开一看，是少数几个忘记退掉的群，全都在疯转自己昨晚在酒吧被欺辱的小视频。
刹那间，桑玥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抖。
她仓皇着想打电话问裴宴，却发现自己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最后，她只能带着惊恐去了京一院。
一下车，她就看见了下班出来，往停车场走的裴宴。
桑玥着急地上前询问：“你看到他们发的视频了吗？要是我奶奶和弟弟看到，他们会疯的！”
裴宴看着不知死活拦住自己的女人，他点燃烟：“所以呢？”
裴宴的话，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桑玥的脸上：“昨天，你不是答应过我奶奶……”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裴宴只觉得浪费时间，他将烟灭掉，直接擦肩而过。
桑玥怔愣在那，在男人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转头说：“我很后悔，那天选择了你。”
裴宴没理会，桑玥却害怕视频传播太广，冲动下：“第一晚，我也拍了视频！”
说这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抖。
裴宴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目光阴沉：“就为了两百万？”
桑玥望着男人的眼，想到他昨晚的狠辣，决定破釜沉舟：“对。”
裴宴点头回到车上，狂响的车门预示了他此刻的愤怒。
桑玥不可否认，也被吓得一抖。
许久后，她目光空茫地看着停车位，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为了桑炎的手术费，桑玥想尽办法去筹钱，但桑家破产，父母跳楼自杀的影响力实在是巨大。
就算有几个当初受过父母恩惠的人愿意给，可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万，杯水车薪。

晚上十点半，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一群混混不知从何处出来，上来就攥住她的手臂，捂住她的嘴，往最深处的巷子里拖。
桑玥惊恐地挣扎着，这时，其中一人拿出了相机。
对方的言行让桑玥猛地一颤，她奋力将嘴上的牵制摆脱，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名混混看了眼身后，焦急地说：“快，捂住她嘴往里拖！”
挣扎中的桑玥顺着对方视线看去，收缩的瞳孔里是不远处坐在车里的裴宴。
他手里的烟，火光明亮！

======第6章======
天，黑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巷子里，混混疯狂的撕扯着桑玥的衣服。
伴随着一声声快门声，淫笑的声音充斥在黑暗中。
被捆住手脚的桑玥，绝望的一遍又一遍喊着，求饶着：“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告诉他……我没有拍视频……我是骗他的……”
怀着最后一丝的希冀，桑玥大喊：“裴宴，裴宴我错了——！”
混混们因为害怕，直接用东西堵住了桑玥的嘴。
迈巴赫内，裴宴莫名不悦的将烟弹在地上，他关上车窗，对司机说：“开车。”
司机看了眼巷子方向，握住方向盘：“裴少，真不管了吗？”
裴宴眼底浮现着一抹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躁意：“走。”
巷子里，那声声凄凉又悲惨……
两个小时后。
桑玥麻木地走出巷子，浑噩地看向当初停靠车位的方向。
手机传来震动，她垂眸看去，叮！两百万到账！
有那么一瞬间，桑玥心尖传来尖锐绞痛，但她只是迎着冷风，走进药店，买了止痛药。
毕竟，她永远都不会有怀孕的机会了。
来到宾馆，桑玥吞掉手里的药，静坐了许久后，给老人打了一个电话。
“奶奶，我找到工作了，要值夜班，晚上就不回去了，您记得睡觉一定要锁好门。”
“桑炎在仁心医院的303号病房，早餐就拜托您送去了，他看到您肯定会很高兴。”
她一句一句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
电话那头的桑奶奶小心翼翼的问：“那严严……”
桑玥干涩的唇畔张了张：“我什么都没跟他说，您依旧是在疗养院养病。”
等老人挂断电话后，桑玥突然朝着马桶呕吐，直到腥红浸满视线，她才喘息着靠在一旁。
桑玥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费力抬手关了灯，置身于黑暗之中。
被人狠狠贯穿的时候，桑玥想过死，想过报复，想过公布大众同归于尽！
可再想到在医院等着自己凑钱救命的桑炎。
一身养尊处优，却为了他们偷偷跑去做保洁的奶奶。
桑玥就明白，她连报警的资格都没有。
钱，真的能将一个穷人的尊严和命运践踏进骨子里，永远只能跪着，不能站直！
翌日，在宾馆地上躺了一夜的桑玥，悄悄来到桑炎的病房外。
她透过窗户的一角，看到了亲人们难得宁静的一面。
桑炎少有的乖巧音调随之传来：“奶奶，您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以后能多来看看我吗？”
老人轻轻拍打着桑炎的手背，慈祥地说：“只要严严好好听姐姐的话，姐姐说你乖了，那奶奶等你出院的时候，就来接你。否则哦……奶奶可不管严严了。”
桑玥通过窗户，看着桑炎假装玩手机，低头掉了眼泪。
这一刻，她红着眼狼狈跑向楼梯间，在黑暗的环境里，她将自己卷缩成一团，试图逃避。
桑家破产后，桑炎就突然发病，罕见的心脏病花掉了她所有的积蓄。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二两三的打击不停击打着桑玥，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让她不能说，也也不敢说。
桑玥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桑炎真正的病情绝不能让奶奶知道。
现在这样就很好，只当成一个普通的小手术，就好……
桑玥将全身的灼痛缓和下去后，手机就响起。
“桑玥，在医院吗？京一院的主刀医生来了，你要不要见一面。”
桑玥攥紧手机，颤抖着站起：“我见，我见！”
桑玥去卫生间里，将惨白的自己稍作处理后，她抱着期待的心情走向主任办公室。
只要能救桑炎，哪怕是让她给医生下跪，她都没问题!
站在门前，她激动地敲响了门：“主任，我来了。”
随着房门打开，桑玥扬起的嘴角，在看到站在中央的男人时，彻底凝固。
模糊的视线里，只听见主任说：“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给你弟弟主刀的医生，裴宴，裴医生！”

======第7章======
桑玥脸色惨白，眼底只剩惊恐。
身体紧紧崩成一条线，昨晚那些不堪的回忆再次袭来。
主任还在继续说着：“桑玥，你弟弟的手术只有裴医生能做，可要好好感谢裴医生啊。”
桑玥下意识往后退，步伐踉跄。
主任一愣，连忙扶住她：“怎么了？不舒服？”
桑玥无言，只盯着裴宴，想从他的眼里看到些什么，可……除了平静，再无其他。
裴宴没理会满眼惶恐的桑玥，对着其他医生：“这份病例很有意思，我喜欢接受挑战。”
桑玥心下一颤，颤着嗓子反驳：“这不是挑战，是我弟弟的命！”
裴宴眸色暗沉，没有出声。
桑玥的手臂一疼，转头就看见主任无声的斥责。
直到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让自己陷入深渊的男人，是唯一能救活弟弟的希望！
桑玥泛红的双眸里，浸满绝望，她将指甲掐入掌心：“对不起，裴医生。”
裴宴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手术方案我回去整理，先走了。”
话落，径直离开。
看着站在门前的桑玥，只说了两个字：“让让。”
桑玥狼狈地连忙退到一旁，连头也不敢抬起。
裴宴走后，主任眼神复杂看着桑玥：“手术基本确定了，去缴费吧。”
“嗯。”桑玥干涩地点了点头，缴完费的她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裴宴。
“聊聊。”裴宴的冷硬不允拒绝，桑玥握着收费单，浑浑噩噩跟上。
停车场。
裴宴磨砂着打火机，轻擦一声，手中的烟被点燃。
火光燃起的瞬间，桑玥想起了昨晚的那抹火光！
她忍不住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裴宴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桑玥：“两百万，收到了吧。”
桑玥心头猛悸，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裴宴却毫不理会，弹了弹烟灰：“视频呢？”
他的话让桑玥毫无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许久，才攥着药费单说：“没有视频，我撒了慌。”
裴宴有一瞬间的微楞，似笑非笑地看着桑玥，抽了两口后才熄灭。
“桑玥，不怪我，说谎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桑玥不敢相信裴宴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为他会道歉，会愧疚，会……
刹那间，所有屈辱和怨Ns恨都一股脑涌上桑玥心头，她倏然伸出手朝裴宴打去。
可裴宴轻易就抓住了她的手，眯眸嗤笑：“怎么，昨天你不是也舒服了吗！”
他冷冷勾唇，低头对着她耳畔：“哦，对，他们没给钱是吧。”
裴宴嫌恶的语气让桑玥狼狈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含了泪。
她绝望地看着他，字字啼血：“裴宴，你跟韩东升一样，都是畜生！”
裴宴闻言，浑身散发着莫名戾气，看向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他也跟着笑了。
“嘭！”的一声巨响，车门被重重关上。
黑色的迈巴赫呼啸而去，裴宴通过后视镜，看着瘦弱了许多的桑玥站在那，烦躁的关上车窗。
桑玥眼神空茫地站在那，浑然不觉桑奶奶正朝着她走来。
“玥玥。”
桑玥猛然一颤，她连忙转头看去：“奶奶……”
她看向空旷的车位，不知道老人看到多少，心慌解释：“奶奶，他是桑炎手术的联合主刀。”
桑奶奶没答，只是用满是皱褶的手牵上桑玥：“刚下夜班吧，走，回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回家的路上，两道小小的影子并排在马路上。
沉默的桑奶奶突然开口：“裴宴有女朋友，是唐氏千金唐晚意，听说年底就要结婚了。”
她停下脚步：“囡囡，咱们桑家不做那种事！”
桑玥抬眸，凝视着老太太微红的眼神，哑着嗓子说：“奶奶，永远都不会的。”
因为，她心中的那个大哥哥，死了……
到家后，桑奶奶便进了厨房，桑玥听着里面的声响，周身的寒冷才开始消散。
不久后，老人便端着一碗粉递给桑玥。
桑玥端着满是肉片的早餐，不小心碰翻了灶台上被盖着的盘子。
她这才发现奶奶的碗里，只有铺了几片青菜的粉，其余再无其他。
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在外人面前哭的桑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么久以来，韩东升的威胁她没哭，裴宴的欺辱她也忍住了。
但为什么，她的家人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陪着她经历这些苦难。
为什么她要为了逃避，去接受韩东升的追求，从而将桑家走向家破人亡！
他们说的对，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忽然，厨房外传来哐当一声！
桑玥连忙跑出去，就看见奶奶站在柜子前，浑浊的双眼满是水雾：“囡囡，你是不是瞒着奶奶什么？”
桑玥看着被打开的衣柜，凉意顿时蔓延至全身。
她心慌的喊了声：“奶奶……”
桑奶奶见她答非所问，直接将柜子里的一张报告递到了她眼前。
哪怕医生的字迹潦草，但还是能清晰看见，患者：桑玥，诊断结果：血癌晚期！

======第8章======
狂风呼啸，天渐渐黑了。
桑奶奶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桑玥跪在地上，不停解释着：“奶奶，我也是为了借钱才想着用病例造假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走这种歪门邪路了，您别生气好不好！”
桑奶奶颤抖着唇，举起枯槁的手久久没有落下：“你，你啊——！”
桑玥痛哭着撕掉了病例本，抽噎着说已经了凑齐桑炎手术费，再也不会这么干了。
发黄的灯光下，老人看着这个从小乖巧的孙女，眼泪止不住的流：“玥玥啊，奶奶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
深夜，桑奶奶睡着后，桑玥独自坐在客厅，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手帕。
里面包着一叠，零零散散的纸票。
那重量，又沉，又疼……
这是一辈子享福的奶奶瞒着她，在无数街头，翻找垃圾换来的钱。
再也流不出眼泪的眼酸胀得厉害，胸口更是疼到窒息。
她迎着月光，看着墙上父母的遗照，刺骨寒霜。
“爸，我好像快支撑不住了……”
黑暗中，回应桑玥的，是倾盆而下的磅礴大雨。
……
第二天一早，桑玥刚走过医护站，就听见周围讨论声四起。
“昨天来的一院的裴医生好帅啊，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啊？”
“快了吧！我听主任说，好像做完这次联合手术，就要订婚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未婚妻好像姓唐，据说长得可漂亮了！男才女貌啊……”
桑玥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依旧平静地朝着桑炎病房走去。
她将打开小米粥的盖子，放在小桌子上：“很香的，你趁热吃。”
桑炎看着她，表情依旧不耐：“桑玥！等我手术做完，欠你的钱我都会还给你的。”
桑玥喉咙哽咽，酸涩到心里发疼：“好。”7
听到这个字，桑炎放在被子里的手，渐渐捏紧。
陪桑炎做完检测后，桑玥中途去了另一家仁合医院，再出来已经是下午。
等她回到住处，就看到奶奶留下的纸条：“囡囡，奶奶听你的，打扫完今天就辞职。”
桑玥把纸条小心的收好，转身搭了把椅子，把柜子上方的箱子拿了下来。
里面，几乎全是和裴宴有关的物品。
裴宴的满分试卷，裴宴的毕业照，裴宴的医学获奖报道，写给裴宴的情书……
鼻血忽然滴落，重重砸在裴宴的毕业照上，殷红将他的脸慢慢浸染。
桑玥止完血后，就开始将这些东西能撕的撕掉，能毁的毁掉，一步步收回曾经对裴宴的喜欢。
目光一凝，她看到了那年在疗养院，裴宴亲自为她用木头雕刻的小鹿。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便总会梦到和裴宴的前世。
桑玥自嘲一笑，哪来的什么前世，不过是年少怀春，自己编出的幻想梦境罢了。
将小鹿连同所有都装在袋子里后，她亲自丢进了垃圾站点，目送它们被拖走，再无回收可能。
桑玥望着夕阳，她决定提前去接奶奶。
谁知才走到会所门口，就见马路上围满了人，还拉了警戒线。
顺着人群的视线敢去，地上还分布着一滩鲜红血迹，她步伐一滞，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人群中，医护人员推着担架抬起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等她看清那上面躺着的人时，她直接腿脚发软：“奶奶——！”
桑玥慌乱跑去。
一个女人见她冲来，不耐地将她撞开：“让开，没看到我也是伤者吗？”
桑玥这才注意到，女人妆容精致，可全身除了额头擦伤以外，再没一处外伤。
救护车上。
桑玥看着浑身是血的奶奶，心里极度恐慌，她红着眼祈求医生：“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奶奶。”
她不停揉搓着老人逐渐冰凉的手：“奶奶，你不要睡，你看看我啊，看看囡囡啊……”
跟着一同上车的女人，有些不屑地冷斥：“人老了就该好好待在家，出来乱蹦什么，那可是我未婚夫送给我的限量跑车！”
桑玥双眸赤红的呵斥出声：“你闭嘴，我奶奶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女人被吓到了，看着同样沉默没为她出声的医护人员，只能咬牙憋气。
京一院。
桑玥一下车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裴宴。
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冲上前抓住他：“裴宴，你救救我奶奶。”
男人凝视着担架上的老人，眸色一沉，正要上前。
这时，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女人，见到裴宴后，立马冲上前将桑玥撞开。
她捂着头，娇柔地说：“亲爱的，我头好痛啊。”
桑玥这才反应过来，她原来就是裴宴的未婚妻，唐晚意。
裴宴将女人的头歪了歪，随即毫不犹豫地对着护士说：“担架上的病人交给黄医生。”
护士一脸为难：“可……黄医生，还在手术室。”
但裴宴早就带着女人离开，没有一丝停留。
桑玥没敢再去看两人背影，只能转头无助的望着护士，全身都在发颤：“那还有没有其他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护士也有些着急：“你等等，我去帮你叫其他医生。”
急诊室里，所有人医护人员都在不停忙碌着，谁都抽不出手，桑奶奶就这样静静躺在一旁。
桑玥像一个坠入悬崖的孩子，求助无门地到处呼救。
这时，离去的护士终于带着一名医生跑来，对方看了眼桑奶奶的情况，立马大喊：“快上除颤器，准备心肺复苏！”
床帘被拉上，桑玥被阻隔在外，里面不停的蹦出很多专业词汇。
她闭着眼，虔诚地祈求着，哪怕用她着为数不多的寿命，来替换保佑奶奶能平安无事。
可惜，上天还是没有听到她的心愿。
床帘内，还是传来了让她坠入无尽黑暗的“滴——”声。

======第9章======
一小时后。
医生疲惫走出，他摘下口罩，沉重地说：“很抱歉，要是早个十分钟，老人或许还能救活。”
桑玥没答，只是看着那刺眼的白布就那么轻飘飘地盖住老人的身体，一片浑噩。
身后，不知何时来的裴宴语气平静：“记录一下死亡时间，将人推走吧。”
轻悠悠的话，让桑玥心中所有的悲伤化成了满满的恨意。
她转身抓着裴宴的领带，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救我奶奶！那女人就那么一点点的伤，你就要至人命于不顾，害死我奶奶吗！！”
裴宴眼底一片冰冷，强硬的将她双手扯开。
“作为医生，我对病人向来一视同仁，不是说没出血就一定是轻伤。”
裴宴拍了拍被她摸过的领带：“桑玥，不懂的事就不要妄自踹测！”
话落，就越过她径直离开。
眼看气氛僵凝，跟着裴宴过来的护士长开口解释。
“唐小姐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扩散，幸好抢救及时，也不能说是裴医生的错。”
“那我奶奶呢？”桑玥哽咽着问，“她也仅仅只是差了十分钟。”
“如果那女人没有酒驾，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无理取闹？”
护士长抬起手想要安慰她，桑玥躲开了：“我没有你们这么善良，比起你们的医者仁心，我只想要一命抵一命！”
说完，她朝着床上那抹白色走去。
远处，裴宴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将所有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最后看了眼桑玥，这才转身彻底离去。
三天后。
北城墓地，天空飘着绵绵细雨。4
桑玥望着父母旁那块崭新的墓碑，泪水渐渐迷了眼。
“你们走的时候，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奶奶走了，也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
她倚靠在墓碑旁，突然的发病让她痛到脸色苍白，喉间有隐隐血腥味。
她咽下铁腥，任由眼泪默默的流：“我要是走了，那桑炎该怎么办啊……”
潇潇雨声，凛凛风动，却无人回答她的述求。
雨还在继续下，桑玥知道自己不能垮，一旦垮了，医院里的桑炎再没依靠。
她拖着无力的身体，迎着雨幕走向了回家的路。
踩着破旧的楼梯，她刚进屋子，入眼就是一片狼藉。
而桑炎就站在客厅，赤红着双眼，指着桌上那张桑奶奶的遗照，厉声质问她。
“这是怎么回事，桑玥——回答我！”
桑玥张了张嘴，沙哑的问：“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
桑炎快步上前掐住桑玥的脖子，浑身散发出阵阵怒火：“回答我——！”
桑玥任由他掐着，似是用尽力气般说出：“对不起。”
桑炎一愣，眉宇间嫌恶之色更浓，他将她甩到地上：“怎么都是你！爸妈是因为你，奶奶又是你，桑玥，怎么死的不是你！！”
桑玥忍着喉咙的血气翻涌，满心苦涩：“死？有本事你先活下去再说吧！与其在这里怨恨我，倒不如以后拿出本事来报复我啊！”
闻言，桑炎手捏成了拳，咬着牙说：“好，我的手术一定会成功，欠你的钱我也会连本代利的还给你。”
“桑玥，桑家的命，我会让你还的！！”
“嘭！”的一声，大门被桑炎狠狠砸关上。
桑玥忍不住身体一抖，看着满屋狼藉，她垂眸毫无生气。
是该还的，如果她不去想着借由韩东升来忘记裴宴的话，桑家哪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她以为是桑炎回来了，连忙转身，却见一身黑衣的裴宴走了进来。
裴宴瞥了眼她的脖子，就对着老人的灵位，上了三支香。
做完这一切，他沉声开口：“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
桑玥有些错愕：“什么？”
裴宴语气冰冷：“是你奶奶突然横穿马路，真打起官司，你赢不了。”
她瞳孔骤缩，嗓音干涩：“你是想用钱，来买我奶奶的命？”
“桑玥，我不是再跟你商量。”裴宴剑眉紧蹙。
桑玥不听，她颤抖着手指向遗照：“裴宴，你敢把刚才的话，当着我奶奶的面再说一遍吗？”
裴宴愠怒，也不耐烦起来：“那你奶奶知道你那晚巷子里的事吗？！”
他一步步逼近她：“两百万你拿的毫不迟疑，现在是又在这装什么贞烈！抬价吗！”
“桑玥，你要是真有骨气，当晚你就应该报警！”
“啪！”
她毫不犹豫给了裴宴一巴掌，她字字如泣如血。
“我好恨！如果韩东升没有让我家破产，如果我弟弟没有生病，裴宴，你连站在这里伤害我的机会都没有！！”
裴宴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下颚:“哦，倒是忘了，你还有个生病的弟弟。”
他弯着唇：“你说，手术会失败吗？”

======第10章======
“轰隆！”
桑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她看着眼前陌生至极的裴宴，黑瞳浸满绝望：“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那个温文尔雅，满眼温柔的男人现在会是这副模样。
裴宴只是冷漠地抽出一张支票，放在了遗像前。
“五百万，算是给老太太的人情，等桑炎做完手术，带着他滚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目光却不期然扫到了角落里掉落的木质小鹿上。
他瞳孔微缩，猛地捡起：“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桑玥看去，压住喉咙翻滚的铁腥：“是啊，明明已经丢了，会为什么还会在这呢？”
“裴宴，我永远都不会承认当初将它送给我的温柔哥哥，会是你。”
在裴宴怔住的瞬间，桑玥将视线对准桑奶奶的遗像：“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大雨倾盆，就像老天爷也在为谁哭泣一般。
黑色迈巴赫内。
裴宴紧紧盯着手里的木质小鹿，眸光深深。
他拨通唐晚意的电话：“当年我出车祸失忆前，在疗养院一直陪着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电话那头，唐晚意握紧了手机：“当然是我啊，裴爷爷他们都可以作证的。”
似是想到什么，她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惜你后来出了车祸，忘记了我。”
挡风玻璃上雨刮器不停左右摇摆着，裴宴微微停滞几秒。
“最近我想起当时送过你我亲手雕刻的小把件，你还知道是什么吗？我记不清了。”
“啊……”唐晚意支支吾吾，“好像是……是，是小兔子吧……我得去找找。”
此刻，裴宴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唐晚意，联姻你和老爷子去结吧，咱们解除了！”
挂了电话，裴宴直接将小鹿丢在一旁的副驾驶。
他烦躁地拿出烟，夹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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