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和许云雾面对面坐着, 许云雾本来在问她的话,末了突然就哑巴了。
她不知道该问点什么。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这事儿怪不到眼前这个女孩头上, 她也不过十几岁, 二十年前都没出生呢, 从哪里能知道姜肆的消息。
她咬紧了牙,心里那一点不忿立刻转移了:“是我想岔了, 这事儿绝不能怪你,要怪就得怪薛准那个狗男人!”
姜肆啊一声。
许云雾双眼含泪:“我原来还以为他是个好的, 前头装得那样深情, 谁知道都二十年过去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他竟然开始贼心不死了!”
“那倒也不是……”姜肆下意识地反驳, 这黑锅可不能让薛准背,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没有那个关系。”
嗯,按照现在来讲,确实没有。
许云雾的嘤嘤声戛然而止:“没有?”
她瞪着姜肆的脸, 久违地感受到了尴尬, 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过片刻, 她便逃也似地站起来, 火速窜到了门口,眼看着想跑,临到门口, 她忽然又停下来了, 紧跟着, 她扭头,露出一张红透的脸庞:“诶!那什么, 对不住,我不该那么想你……”
下一刻,她又回来,把自己头上一支簪子拔下来插在姜肆头上:“这个算作道歉礼,可以么?”
姜肆看着她,眼底有些恍惚。
从前她和许云雾也不是一直关系要好的。
年轻的时候谁也不肯服气谁,大多数的时候都爱为了屁大点事攀比,她们俩也不例外,直到成了妯娌关系才慢慢好起来。
关系一亲近,从前的那些嫌隙就成了看起来都容易发笑的东西。
她们俩为了让彼此高兴,“重归于好”,挑了一个下午,抱着自己的首饰匣子找到对方,开始争相认错。
从前我嘲笑了你一句,如今便还你一只戒子,若是吵了两句嘴,便给对方一支簪子。
诸如此类。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好到姜肆隔了很久的日子,都能感受到阳光晒在脸上的融融的暖意。
她和许云雾面对面坐着,把彼此之间的“过错”和嫌隙放在那些金光熠熠的金钗银环之上,在交换的时候暴露在阳光之下,蒸发得一干二净。换到最后,双方的首饰匣子都空了,又一件一件换回去,到最后,便只剩下了对彼此的好。
姜肆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她手上只戴了一枚铂金的戒子,缀着点细细闪闪的金粉,远没有许云雾给她的那根簪子值钱,可她仍旧郑重地取了下来,把它交到了许云雾的手上。
她朝许云雾笑了一下:“这个给你。”我也做了错事,不该骗你。
薛绗从门外闯进来,姜肆看了许云雾一眼,从门口退了出去。
方清词在门外等她,一脸忧心,见她平安出来,目光落在她戴着的簪子上:“马车已经备好了,走吧。”
俩人坐上马车,方清词也不开口问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小郡主这个病隔几日还要过来一趟,到时候你还来吗?”
姜肆问:“宫里头难道还有别的女医?”
方清词摇头:“恒王妃的脾气爆裂了一些,往后多接触,只怕今日之事不会少,我怕你受委屈。”
姜肆偏头看他。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连“我怕你受委屈”几个字都如清风明月,叫人生不出任何多余的想法,仿佛他只是平等地怜悯每一个人。
“没事,看病要紧。”姜肆心想,许云雾肯定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
恒王府里。
薛绗挤在椅子里,探手在许云雾面前晃了晃:“傻了?我进来一句话也不说?”
许云雾恍恍惚惚看向他,问:“薛绗啊,你打我一下,快打我一下。”
薛绗瞪大了眼:“还有这种要求?”
见许云雾不像装的,他迅速捋起袖子:“我来了啊!”
“啪!”
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嗷!”
许云雾:“……看着是挺疼的啊,所以我不是在做梦?”
下一秒,她拔足狂奔,头上戴着的步摇缠做一团也没管,差点把绣鞋都给跑掉了。
一边跑,一边骂:“四娘你个死没良心的,见了我也不知道跟我问句好。”
马车骨碌碌地响,姜肆仿佛听见什么动静,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恒王府门口的石狮子都看不着影了。
车轮下尘土扬扬,只有周围商贩的吆喝叫卖声。
方清词替她将帘子放下:“外头风.尘大,别迷了眼睛。”
姜肆点头,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