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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跪在那里的司胤尧。
皇帝怔愣片刻，随即皱眉：“摄政王辅佐朕是先帝旨意，如今请辞，可是朕做的有何不对？”
司胤尧定声道：“陛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朝堂之事臣不便插手过多，还请陛下应允。”
这是铁了心要交权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的司胤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半晌，他清朗的声音响起：“好，朕应允，念摄政王劳苦功高，恢复其南阳王称号，世袭罔替。”
大秦朝从未有过世袭罔替的爵位，可司胤尧脸色无波无澜，他叩首下去：“多谢陛下。”
散朝后，司胤尧依旧走在最前方，朝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人开口。
“南阳王今日之举，倒让我看清自己的狭隘，他对权利从不贪恋。”
众人也连连附和起来，只是这些话，司胤尧都没听到，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脚步匆匆的回了王府，却遇到等在门边的林雪舞。
林雪舞见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急忙迎上前来：“王爷，您回来了。”
司胤尧脚步微顿，只应了一声便又朝前走去。
这时，林雪舞开口：“王爷，灵堂已经布置好，不知王爷准备何时送王妃入皇陵？”
司胤尧眉心猛地一皱，他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的看着林雪舞。
“本王的事，无需你多管，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雪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感受着下人投来的诧异目光，手指紧紧攥着手帕。
司胤尧没管她，直接回了卧房。
他走进去的瞬间，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荆羽梵，我回来了。”
四周一片寂静，他也不在意，将外袍脱下，走到床边，话语轻缓。
“我今天遇到你姐夫了，他找我问你姐姐的下落，我没有告诉他，你不想让你姐姐回何家，本王会将她送回谢家的。”
“我像陛下请辞，他准允了，我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
他抬起荆羽梵发僵的手放在脸庞，轻声道：“明日是个好日子，我会送你姐姐出殡，等这件事办完，我就回来陪你。”
“你喜欢簪花，咱们就簪花，你喜欢画画，我就陪你画画。”
“荆羽梵，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
司胤尧在屋内坐了许久，才起身出门，去了灵堂。
灵堂内檀香袅袅，那台棺木早已被钉牢，谁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司胤尧喊来管家：“你去找一支送葬队，明日出殡，前往谢家祖坟。”
管家点头应是，随即下意识问道：“那王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司胤尧身上腾起，猛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本王的王妃，还用不着别人来操心，还有，王妃的事，府中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管家连连点头，司胤尧这才挪开了目光。
他有些不耐：“还不快去安排人将这里归置好！”
管家匆匆而去。
司胤尧在灵堂内坐下，若不是谢清央是荆羽梵的姐姐，他才不会管那么多。
可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生与死的界限，没有任何人能跨越。
半个时辰后，司胤尧突然听到内院传来一阵喧哗。
“快来人！走水了！”

第16章

他猛然抬眸，看着一股黑烟飘起的方向，瞳孔骤缩！
是他的卧房。
司胤尧整颗心都在颤，他猛地抬脚冲了过去。
等到卧房前，司胤尧死死的盯着前方，目眦欲裂！
入目所及，皆是熊熊烈火，冬日干燥，几乎能听到房梁断裂的声音。
他看着房门轰然倒地，露出那寒玉床冰蓝的一角，想都没想就往里冲去！
林雪舞惊的死死的拉住他：“王爷，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司胤尧狠狠甩开她：“荆羽梵在里面！”
林雪舞被他眼中的深情震的心神崩溃，她声音猛然提高：
“王爷，王妃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司胤尧身体猛地一震，片刻后，他在林雪舞惊骇的目光中，直直往里冲去！
火舌席卷，热浪滔天。
司胤尧循着记忆中的方向，猛地扑到了寒玉床前。
荆羽梵依旧静静躺在那里，因为寒玉床的特质，暂且没有火焰肆虐。
他看着荆羽梵安宁的样子，鼻尖骤然发酸。
多日来积累的悲哀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倾泻出来。
他红了眼眶，一字一句皆是哽咽：“荆羽梵，是我对不起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越来越大。
司胤尧坐上了床。
他将荆羽梵搂在怀里，声音在火海里飘散，被火焰融化。
“若有来世，换我来爱你。”
房梁轰然断裂，巨大的松木带着火焰，呼啸着砸向寒玉床上几乎融为一体的二人。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司胤尧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灵动活泼的荆羽梵。
“你好，我是荆羽梵，你以后的妻子。”
……
“王爷，再闹下去要吉时都要过了，您还是去接亲吧。”
司胤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中听到这句话，他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所见，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红绸挂满了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桌上还摆着红枣、桂圆等干果。
司胤尧眼睫微颤，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梦到他大婚当日的事？

不对！他明明已经葬身火海，怎么还会做梦？

这时，屋外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王爷，老奴求求您了，您今日若不接谢家二小姐回来，陛下的怒火无人承担得起啊。”
司胤尧快步走到门前，猛然拉开了门。
管家那张年轻了不少的脸猛然出现在眼前，见司胤尧愿意开门，他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王爷，您终于肯出来了。”
司胤尧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脑中飞快转动，他这是回到了过去？还是临死前的臆想？
无论何种，他又有了见到荆羽梵的机会！
司胤尧胸腔中那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不是要去接亲？还不让人来给本王换上喜服！”
他沉声喝道，管家一怔，随即让后面的下人赶紧上前。
只是他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怎么王爷今日威势更甚往日？
司胤尧换好喜服之后，看了下天色，快步往外走去。
迎亲的队伍早就在王府门口等候多日，司胤尧翻身上马，大手一挥：“走！”
他表面冷着一张脸，实则是心里对眼下的境况稀奇不已，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若真的重来，他绝不再辜负荆羽梵！

第17章

围观的百姓迅速散开一条道。
司胤尧坐在马上缓缓前行，路边百姓的议论声却猛地传入耳中。
“我听说啊，这门婚事是老丞相豁出老脸向陛下求来的。”
“南阳王根本不爱那谢府二小姐，娶回家也是摆设！”
“不过也没人想到，南阳王竟会对一个青楼女子情深义重……”
司胤尧环顾四周，慢慢皱起了眉，随后勒住了马。
跟在队伍中的管家忙擦了下额上的汗水，他苦着脸上前：“王爷，怎么了？”
司胤尧坐在马上，思忖片刻，开口道：“去兑换一千两银子的铜板，从这里给本王一直洒到谢府去！”
管家再度怔住，随即一张脸简直笑开了花，连忙往王府跑去。
司胤尧没等多久，管家便带着穿着喜庆的丫鬟出来了，每个人手中都捏着慢慢一袋铜板。
队伍缓缓前行，沿街的百姓也没空嚼舌根子了，统统蹲下身去捡钱，捡到了还顺带欢呼一句。
“祝南阳王喜缔良缘！”
“祝南阳王早生贵子！”
“祝南阳王与王妃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坐在马上的司胤尧听着这些人的话，终是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角。
很快，迎亲的队伍便到了谢府门口。
看着眼前牌匾崭新，门庭若市的谢家大门，司胤尧心里猛地一抽。
他按下心底思绪，翻身下马，谢府管家急忙上前。
司胤尧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开口说了句：“有劳。”
谢府管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司胤尧温和的眉眼，心里一个咯噔。
这南阳王，前几日还是那副宁死都不娶二小姐的样子，如今……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谢府管家这么一想，简直是惊的两股战战了。
但今日已是大婚之日，他只能硬着头皮带南阳王往里走。
司胤尧踏入门槛，看着谢家的亭楼阁榭，心里腾起一股陌生之感。
从前他几乎不登谢家的门，是以从来没好好打量过这里。
而眼前的一切，跟后来的谢家不同，散发着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他心里再度一刺。
造成谢府没落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司胤尧眉眼陡然沉寂下去，直到前方带路的谢府管家开口：“王爷，到了。”
司胤尧猛然回过神来。
他刚上前一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股绝望哀伤到极致的哭声，以及谢老爷子无奈的安慰声。
“好了好了，祖父的小孙女，你那么喜欢司胤尧那小子，怎么真到如愿时，哭成这般样子。”
“清央，快给羽梵重新补妆，看样子司胤尧是不会来内院迎亲了，这王八犊子！老夫定要找机会参他一本！”
司胤尧听到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心里不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松了松。
是了，当年的谢老丞相急起来连太子都能骂两句，他这样忘恩负义让谢家丢了大脸的人，怎么可能在他这得到任何优待。
司胤尧抬脚往里走，心脏仿佛悬在半空。
他手脚冰凉，一股陌生的情绪骤然盘旋在心头。
是害怕，是惶恐，是怕这场如同梦境一般的美好，在最美好的时候轰然破碎。
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口。
屋内铜镜前，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窈窕身影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只有肩膀微微抽泣。
司胤尧这一瞬，心脏像是被人攥紧，几欲不能呼吸。
好半天，他才喊出那三个字。
“荆羽梵？”
那道人影倏然转过头来，那双红肿的眼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直直的望了过来！

第18章

司胤尧那颗被捏的死紧的心脏猛然一松，血液瞬间冲上大脑。
他紧紧盯着荆羽梵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骤然滚烫。
是荆羽梵！真的是荆羽梵！他不是做梦，也不是发癔症，他真真切切回到了曾经！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还没来得及探寻荆羽梵眼里那抹复杂，谢清央便眼疾手快的盖上了盖头。
她福了福身子：“王爷，您且在门外稍等片刻，羽梵舍不得家，刚刚哭花了妆，还望王爷勿怪。”
司胤尧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门口，道：“无妨，吉时未到，还有时间，我可以等。”
谢清央一怔，连带谢老丞相都愣了一下。
这南阳王，怎么突然转了性，从前对着谢家人不是一口一个‘本王’自称？
司胤尧并未察觉到这股怪异的气氛，他转过身去。
今日天气好，湛蓝如海的天上，万里无云。
司胤尧唇角不自觉的染上笑意。
老天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定不会让荆羽梵受任何委屈！
就在他在等待时，身后传来谢老丞相雄浑的嗓音：“王爷怎会来此？”
司胤尧连忙转过身来，他看着年轻几岁的谢老丞相，心中感慨万千。
片刻后，他躬身行了一礼。
“丞相，当日是我不顾后果，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望丞相见谅。”
谢老丞相手指微微一颤，看着难得谦逊的司胤尧，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声音淡淡，但又带上了一丝恳求。
“南阳王，老夫知道你素来桀骜不驯，如今被逼娶妻，心有不忿也是应当，只是这婚事也是老夫一手促成，你要恨就恨我，羽梵既然是你的妻子，还望你好好待他。”
司胤尧手指猛然攥紧。
前世迎亲时，他连谢府的门都没有踏入，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谢老爷子这番话。
感受着眼前老人对后辈的拳拳爱护之心，司胤尧心里不免酸涩。
他站直身子，一字一顿：“丞相放心，我定不负她。”
只是这样的保证，在他之前做出那种荒唐之事下，显得有些无力。
谢老丞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院门处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朝谢老丞相喊道：“丞相，我来背二小姐出门。”
司胤尧看着他，眉心猛然一皱。
这个人他记得，是何家旁支中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谢老丞相也皱了眉：“怎么是你？何宇呢？”
本来说好是何晟的弟弟何宇来送荆羽梵出门，为何会是这个上不台面的旁系？
谢老丞相此刻，心里对自家大孙女在何家的处境隐隐担忧起来。
他还在呢，就这么糊弄他孙女？
而这时，谢清央也扶着盖好盖头的荆羽梵出现在门口，看到来人，眉眼间顿时浮现怒意。
“何博文，怎么是你？”
“嫂嫂莫怪，何宇哥临时有事，只能喊我来顶上。”
一旁的司胤尧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瞬间对何家厌恶起来。
这是欺负谢家无人？
他走到谢清央身前，放缓了声音：“姐姐，不如我来。”
院中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微风拂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司胤尧也不管那么多，背对着荆羽梵躬下身子。
“她将是我的妻子，我背她回家才是理所应当，不必假手于人。”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荆羽梵的身形猛地一颤。
时间慢慢流逝，司胤尧就这么等在那里，半分不耐烦的意思都无。
最终，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终于听见了荆羽梵的声音。
“多谢王爷。”

第19章

当司胤尧背着荆羽梵出来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南阳王对二小姐恨之入骨？不是说这桩婚事哪怕成了也只是促成了一对怨侣？
莫说皇室众人，就连寻常人家，新郎官亲自去背新娘的场景也极为少见。
司胤尧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此刻他跟前世的想法是一样的。
别摔着她。
想到荆羽梵前世那副羸弱的模样，司胤尧心里微微刺痛，手上力道又加了两分。
终于，迎亲队伍缓缓朝王府回。
司胤尧看着身后的花轿，心里腾起一股巨大的满足。
他问管家：“铜钱撒完了吗？”
见管家点头，他大手一挥：“再去弄一千两铜钱，咱们撒回去！”
世间人言可畏，他一定要扭转外人心中，荆羽梵所托非人的想法！
管家脸色顿时变得复杂，他又喜又苦，但还是转身去了。
这一天，注定是让百姓疯狂的一天。
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乎没有多余站脚的地方。
王府门口。
司胤尧下了马，从喜娘手中接过红绸，看着荆羽梵慢慢从花轿中走出。
这一刻，他眼里再无其他。
感谢苍天，让他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紧紧攥住手中红绸，带着荆羽梵一同走进王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司胤尧没动，只是看着荆羽梵被一群喜娘拥簇着朝里屋走去。
而他身边，用涌上了不少好友，齐齐恭贺。
直到月上中天，司胤尧才送走了宾客，回到了内院。
他踏过门槛，对伺候在一旁的喜娘开口：“你们都出去。”
等那些人鱼贯而出，他才拿起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却迟迟未动。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盖着红盖头的身影，整个人微微发颤，掌心也不自觉的伸出汗渍。
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他怕看到荆羽梵那双黑沉沉的眼，怕看到荆羽梵眼中深切的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胤尧才挪动脚步，走到了荆羽梵跟前。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挑起了盖头。
荆羽梵那双如夜空寒星的眼，骤然映入眼帘。
两人对视间，司胤尧心脏猛地一震。
前世，她是这样看自己的吗？是这样复杂冷淡的眼神吗？
司胤尧一时间竟有些记不清。
前世的新婚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回来走过场似的喝了合卺酒便离开了，留荆羽梵一人独守空房。
他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荆羽梵清清淡淡的嗓音：“王爷，看够了吗？”
司胤尧猛地回过神来，心里对自己的失神有些暗恼。
他却没看见，荆羽梵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
司胤尧放下手来，尽量放缓声音：“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荆羽梵收回目光，说出的话却惊人：“我知道，王爷是在遗憾，为何看到的不是心中所念之人。”
司胤尧猛地一噎。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世，他们的开始不是那么好。
毕竟，他为林雪舞做过的事人尽皆知，而荆羽梵也被他狠狠伤过一次了。
司胤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荆羽梵却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第20章

司胤尧下意识回道：“你说。”
荆羽梵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轻声开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王爷不要怪罪，今夜之后，你我可各不相干。”
司胤尧猛然抬头看向她，却从她那双清冷的眼里看不见任何爱意。
他心里一痛，是他做错了，如今这般，是他最有应得。
好半天，他才艰涩开口：“我答应你，绝不会对谢老丞相怀有怨恨。”
荆羽梵似是松了口气，她坐下，朝他举杯：“那便喝合卺酒吧，喝了之后，王爷自可离开。”
司胤尧慢慢走过去，与她手臂缠绕，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何要走？”
这下，愣神的人成了荆羽梵。
司胤尧脸上罕见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
看见她这幅样子，司胤尧心里微刺，他的温和，从未给过眼前之人。
想到此处，司胤尧也没了逗她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处过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晓，又该有一场风波。”
荆羽梵这才恍然，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半晌，她才开口：“既如此，那便早些洗漱了安歇吧。”
话一出口，司胤尧便见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一般。
他心尖仿佛被一支最柔软的羊毛笔轻轻扫过，一股电流瞬间窜进四肢百骸。
司胤尧握拳捂唇，轻咳一声：“好，那我去偏房。”
说着，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他身后，荆羽梵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出了门，司胤尧便看到守在台阶下的下人，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来。”
他是在前厅被宾客灌了不少酒，也吃了点东西，但想必荆羽梵是什么都没吃的。
司胤尧想到不过几年，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他得让荆羽梵好好活着。
司胤尧洗漱后，便回了房。
他身穿雪白中衣，推开门，正好看见荆羽梵对着桌上的糕点在发呆，听到声音，顿时抬头看了过来。
屋内被红烛照的亮堂，司胤尧看着她鲜活的模样，鼻尖竟有一瞬的涩然。
自己是多愚蠢，才觉得不爱荆羽梵，从他懂事起，就知道她会是自己的妻，他总觉得林雪舞才是那个对的人，可成亲四年，他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开荆羽梵。
这不是爱，什么才是？
司胤尧想通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心里彻底松下来。
如今他眼前这个人不是前世的荆羽梵，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他大步走过去坐下，温声道：“怎么不吃？这些东西不合你口味？”
荆羽梵看他一眼，随即迅速的垂下眼眸：“没有。”
司胤尧心里一动，他试探的问道：“那你是在等我一起吃？”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荆羽梵却变了脸色。
她抬起眼眸，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司胤尧，冷声道：“王爷莫要误会，我是自己没有胃口罢了。”
司胤尧胸中陡然腾起怒意，但只是一瞬，他便压了下去。
荆羽梵那句‘心有所属’终究是让他没理由。
他径直走到床边，淡淡道：“那便安歇吧。”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荆羽梵陡然变了脸色。

第21章

半晌，荆羽梵才僵硬的挪动了脚步，走到了床前，却迟迟没有坐下去。
司胤尧看着她这幅十分不情愿的模样，心中顿时憋闷起来。
他语气低沉：“怎么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种怪异之感，好似再经历一世，有太多事情跟他想象中不同，还是说，这是因为这一世他做了没有做过的事情，导致事情的走向不同？
可荆羽梵那溢于言表的疏远，却是他上辈子没有体会过的。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两人相对站在床前，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胤尧才听到荆羽梵的声音。
“烦请王爷灭了灯火，夜晚有光，我睡不着。”
司胤尧一怔，他倒是从来不知道荆羽梵还有这个习惯。
不过他还是走过去，将近前的红烛全都吹灭，只留下门口用来照亮的那一小只。
这下，除了隐约的月光，屋内几乎黑透。
司胤尧听到荆羽梵上床的声音，黑暗中，他脸上尽显愉悦。
紧接着，他也上了床，躺在外侧，只是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司胤尧眨了眨眼，将手再往里伸了伸，果不其然触到一句温软的身子。
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瞬间僵住，可有什么却如同火焰从心底燃起，瞬间冲上大脑。
荆羽梵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直直泼在了司胤尧身上，将他那颗燥热不安的心扑灭。
他陡然想起，前世，他和荆羽梵的第一次来。
胸腔中的火焰瞬间化为对荆羽梵的心疼，他收回了手，声音被黑暗包裹，带着一丝暗哑和说不清的温柔。
“没事，睡吧，明日还要入宫觐见。”
司胤尧这样说了之后，便闭上了眼，今夜饮酒过多，他很快变睡了过去。
可他不知道，离他不过一臂之遥的荆羽梵却睁着眼，静静的看了他很久……
第二日清晨，司胤尧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卯时睁开了眼。
晨光熹微之中，他看见荆羽梵安安静静的睡在他身边，怀中还捏着一截被子。
司胤尧只觉得心脏处有股暖流散开，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盯着看了片刻，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意有多温柔。
约莫小半个时辰，他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朝着荆羽梵伸手，将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司胤尧拿着衣服走出门，昨夜他将屋内伺候的人全都遣了出去。
一方面是不想被人伺候，另一方面，他昨夜没碰荆羽梵这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
因着先前毁约的事，荆羽梵连同谢家都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若是再传出什么流言……
司胤尧走到外间，将衣服穿好，这才踏出门去。
他对守在台阶下的下人开口：“王妃还在睡，莫要吵她，还有，让小厨房准备膳食，等王妃醒了，再去练功房通知本王。”
前世身为摄政王的气势不经意流露而出，下人皆是惊惧的应声。
司胤尧在练功房呆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他将长剑入鞘，快步走了出去。
他走进门，直接朝荆羽梵问道：“昨夜可睡的安好？”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一旁伺候的人，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第22章

荆羽梵脸色一红，抿了抿唇，低低应了一声。
司胤尧放下心来，温声道：“今日我们要入宫，父皇母后皆是心胸宽广之人，你无需担忧。”
荆羽梵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轻声道：“我知道了。”
接下来，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两人相对无言。
司胤尧心中叹息，曾经他只要去荆羽梵的房里用膳，便能听到她说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如今这般，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他只是沉浸在思绪中一瞬便回了神。
往事如烟，他该做的，是顾好眼前人。
用过早膳后，司胤尧便带着荆羽梵入宫了。
当今圣上年逾五十，却也只得了三个儿子，司胤尧便是那最小的儿子。
此番成婚，若不是害怕动静太大，皇帝和皇后恨不得出宫替他主持婚宴。
马车晃晃悠悠，司胤尧的眼神时不时瞟向荆羽梵，却见她一副淡然模样坐在那里，连个眼风都没给自己。
司胤尧薄唇轻抿，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他自从成人礼后便跟荆羽梵来往不多，也没有刻意打听她喜欢什么。
就在这种尴尬又疏远的氛围下，马车停了。
司胤尧撩开帘子，却见宣武门外停着一座软轿，他想起，这是皇后特意为荆羽梵准备的。
他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很自然的朝后伸出了手。
却是半天都没等到回应。
他疑惑的扭头，只看到荆羽梵站在车辕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司胤尧言简意赅：“下来。”
荆羽梵犹豫着将手放入他掌心，下一刻，司胤尧便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往前一带。
荆羽梵没防备，整个人跌入他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司胤尧朝她眨了眨眼：“你这么不信任我吗？”
荆羽梵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她声音清冷：“大庭广众之下，还请王爷不要太过无礼。”
司胤尧看着她，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
从前不在意，如今在意起来，却发现荆羽梵对他，似乎有种别样的……抗拒？
司胤尧心里颤了颤，看着荆羽梵的背影，连忙跟上。
软轿只预备了一顶，荆羽梵坐了上去，司胤尧便看不到了。
他有些遗憾，却也知道，他跟荆羽梵要去的是两个地方。
司胤尧跟着太监到了养心殿，站在门口稳了稳心神才往里走。
殿内龙涎香的味道略重，司胤尧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跪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抬头看了过去。
上方，盛帝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司胤尧心里酸胀不已，他再度见到了死去的父皇，这是何等有幸。
盛帝也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幼子，嘴里溢出一声叹息。
“阿瑾，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孩子了，往日的荒唐，朕希望你不要再犯。”
“丞相一生鞠躬尽瘁，只为我大秦江山，可你此番，将他视若珍宝的孙女弃如敝履。”
“若不是朕逼着你成婚，你可想过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会心寒？”

第23章

前世，司胤尧也受了盛帝这番训斥，可当时，他被逼的逆反心理深重，竟跟盛帝顶罪，说自己总有一天，会让荆羽梵腾出王妃之位。
真是可笑。
司胤尧静静跪在那里，声音定定：“儿臣知罪。”
盛帝张了张嘴，打好的腹稿突的一下，断了。
他轻咳一声：“你知道便好，我们去你母后宫中。”
司胤尧顺从的起身，跟在了盛帝身后。
养心殿离皇后的住所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距离。
司胤尧跟在盛帝身后，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皇后的笑声。
“羽梵，本宫可真喜欢你这个小姑娘，不如今晚在宫中陪我如何？”
司胤尧微微睁大了眼，快步走到门前：“母后，儿臣不同意！”
殿内的两人双双望过来。
皇后面带不渝：“阿瑾，你这是做什么？”
司胤尧是皇后亲生，自然没什么顾忌。
“儿臣新婚燕尔，母后怎能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
他垂着眼，并未看到荆羽梵眼里的沉思之色。
而下一刻，他听到了荆羽梵的声音。
“母后，若您想，自然是可以的，我跟王爷不急这一时半会。”
司胤尧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他才听到皇后带着揶揄的笑意：“羽梵，你有心了，不过你们二人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本宫不会打扰，日后有时间，你就进宫来玩。”
司胤尧抬眸，刚好看到皇后将一块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放在了荆羽梵手里。
他心里一震，前世，并没有这个场景。
荆羽梵也并未拿到这块象征身份的令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司胤尧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时，盛帝走到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声如洪钟：“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你的王妃去御花园转转？”
盛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司胤尧有些默然。
皇后此时也开口：“羽梵，你跟着阿瑾去吧。”
荆羽梵听话的走到司胤尧身边，却没再开口了。
司胤尧看着身侧的人，心里的波澜顿时平息，他下意识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皇后叹息一声：“陛下可看出什么了？”
盛帝疑惑的抬眸。
皇后倒了杯茶递给他，柔声道：“羽梵怕是被阿瑾这孩子伤透了心，如今我看他们之间，已是不如从前亲密了。”
盛帝声音里带了点无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子要犯浑，我们也拦不住，若不是丞相来求了我，他这孙女颜面扫地，只能去庙里过一生了。”
皇后沉默了。
片刻后，她才又开口：“如今，只能多弥补弥补羽梵了，臣妾怕就怕，她对阿瑾寒了心，不愿再敞开心扉了，臣妾刚瞧着阿瑾牵她的时候，羽梵身体上隐有抗拒。”
盛帝倒是没注意到这么多，只是听皇后这么一说，也发起愁来。
算了，后宅之事他也管不着，不如就在朝堂上多给丞相一些补偿。
说起来，谢家一门，竟只剩下三人，也是令人唏嘘。
嗯……谢家的大孙女，似乎是放在何家？
盛帝和皇后各有心思，只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正往御花园走的两人。
司胤尧牵着荆羽梵的手，只觉得一股满足感。
可没多久，荆羽梵便从他手中将手抽了出去，司胤尧不解的回眸，只听她说：“热。”
司胤尧微微皱眉，从昨日到今日，他从荆羽梵身上感受到的只有疏远。
或许，是时候将林雪舞的事情说清了。
司胤尧的念头在心里打着转，等他想好如何开口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三皇兄，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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