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棠江宴行(宋栖棠江宴行)今日热议小说推荐在线观看-主角是宋栖棠江宴行的小说

时间:2023-06-12 17:03:3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江宴行深凉的眉宇间寒霜蔓延,一瞬不瞬凝视宋栖棠。
她哭红的双眼弯起弧度,“我怀孩子就想,虽然我杀了你的金丝雀,可说不准我在里面,你会结婚生子,毕竟江家的家主怎么能后继无人?不然我还真不愿意生。”
“我说过,失去你,我是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生子。”
他身形定定,将她囚困自己的区域,黑眸贪婪地逡巡她脸上每一根线条,“我也说过,无论我是江宴行或者程允,我从头至尾只爱你,从我十几岁开始,我就爱你。”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爱着你,你知道,我爱你爱了多少年吗?”
干涩的男音氤氲着灼烫气息灌进耳道,炽热如火,霸道攫住她的听觉神经,“宋家见到你,你问我被狗咬伤疼不疼,其实那之前,我很久没被人关心过。”
“在那更久之前,也从没有比我弱小很多倍的人会护着我,你说无父无母不是孤儿院的孩子被欺负的理由,所以那十年,你给了我一个家。”
宋栖棠抬眸,视线里的江宴行脸色苍白,漆黑眸海翻滚着巨浪,流转的眼波尽是冷冽。
头顶明亮温暖的光影洒落,他的背部阻隔大半光线,让她的视野全是他,额头抵着她眉心,沉浸半明半昧之中的脸孔愈加棱角分明。

“最后还不是被你毁得一干二净?包括我和孩子。”她纤睫轻扇,清澈的眸微光滢滢,刺骨冷笑仿佛最尖利的冰针扎在他眼皮,“我不要你了。”

“无论六年前发生什么事,无论你跟秦晚什么关系,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该了解我的性格,我爱你的时候轰轰烈烈,泥古不化,我不爱你的时候同样人尽皆知,覆水难收。”
铿锵有力的宣告攻击着脆弱的耳膜,太阳穴也好似被千斤重的锤子狠砸!
江宴行心口澎湃着激烈痛楚,更低俯身,覆盖下来的炙热唇息险些融化她,暗流汹涌的目光忽而平静如水,水波清晰倒影着她的模样,“你还爱我,爱的还很深。”
语气不算重,可每个音节挟带着一季冬日风雪席卷了她。
“那又如何?”
宋栖棠挑衅地迎视他,妖邪的笑容染上艳丽眉眼,唇边拂过凉薄弧度,“一辈子这么长,你以为你有多难以取代?没准儿我哪天一觉醒来,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我今天爱你,不表示永远爱你,等有个人一心一意爱我,我也会动心,还非得吊死你这棵歪脖树?眼下我没心情谈情说爱,过两年,我绝对能过得比你想象中的幸福!”
江宴行眼神阴骘,眼中深流的静水逐渐兴起漩涡,“棠棠,你最好别刺激我。”
“从在滨城遇到开始,你处处往我心口插刀,一定要这么刺激我才觉得舒服?”
虎口卡住柔嫩下巴转向自己,他嗓音寒漠,眼睛肆虐的黑色风波扑向她,“我对你的好,你感觉不到是吗?你连一点点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怎么知道我真心还是假意?”
宋栖棠脸上的血色淡了些,汗津津的指头几乎快揪破床单,体内的温度正逐渐流失。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那年,她一个人躺在异国他乡的产房里,哭得撕心裂肺,喊得声嘶力竭,身边却连一句熟悉的安慰都听不见。
有的感情即便失而复得,可惜为时已晚。
况且,天理不容。
心脏结了冰,散发的砭骨寒气冻住全身知觉。
“你疯了,我没疯。”
江宴行低哑的声音飘出喉骨,“所以,你终究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假如……”宋栖棠转眸,淡静的眸光是一口吞噬江宴行残存理智的深井,“你对我还有半点仁慈,你就放手。”
话音刚落,凶狠的吻便疯狂掠夺独属于她的气息。
宋栖棠真没料想这条疯狗心理素质如此强大,狠绝的言辞说尽,他还是一意孤行。
强势的吻令她身心激颤,不假思索咬住他,使出最大力气反抗。
江宴行迟疑的那一刻,她奋力推开他,顺手一记耳光狠辣拍上去。
“隔着我爸还有那个孩子的命,扪心自问,你哪儿来的资格缠着我?”
“天下绝没有比我们更可悲的父母,其它父母提孩子是憧憬未来,我们不同,我们第一次提孩子,是她怎么死的!”
“江宴行,我恨你!不是以宋家女儿的身份,而是作为一名母亲!”
“你不配做我孩子的爸爸,她也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病房回荡着宋栖棠凄厉的怒骂。
寂寂灯光斜射,银白的碎影漂浮,纷扬沉淀两人周身。
江宴行宛若静默的雕塑,一动不动,望向宋栖棠的眼眸血色欲滴。
——
凌晨四点半。
江宴行一身冷冽而肃杀的气场,快步走出医院,坐进自己的车,疾驶而去。
黎明前的路况并不拥堵,他握着方向盘,指节白得异常可怕,陡然一拳击上了保护套。
没骂错。
确确实实是畜生。
心里抽搐的酸涩顺着血液流速扩大,一路蔓延到眼球,脏腑被宋栖棠哭泣的画面绞成一片片,剧痛刻骨,疼得他向来挺拔的脊梁都不禁佝偻。
无以复加的悔恨犹如钢爪,活生生抽掉身上一根又一根骨头。
然而,再多的自责都无法换回那条鲜活的小生命。
自己做过爸爸……
江宴行飞快转动着方向盘,单手支车窗,拳心抵着唇角,沙哑的笑声溢出唇齿,但黑得不见丝毫光亮的冷眸却倏忽弥漫开温热水汽。
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抱抱她,她就彻底消失了。
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可笑的父亲吗?
怪不得宋栖棠偶尔会露出那种苍凉悲绝的神色,怪不得她对他的怨恨格外强烈。
原来如此。
江宴行的后脑重重磕上椅枕,脸庞滑过什么,闭眼笑了一声。
幽暗的隧道扑面,回忆争先恐后涌进大脑,化作千万只婴儿的手拉扯不堪重负的神经。
“江宴行,我希望你断子绝孙。”
“你的所作所为的确不配有后代。”
“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叔叔,你有宝宝咩?”
江宴行胸膛起伏,喘息着掀眸,倏地,刺眼的强光扫进眼瞳!
迎面驶来的一辆车迅猛撞上他,巨大碰撞声回响空旷的隧道!

第174章 既然敢绝他的后
隧道的照明灯处于维护阶段,没有全开,光线虽然昏暗,打开车灯还是能探明路况的。
江宴行的精神始终没集中,浑浑噩噩把车开向隧道,也一时疏忽忘开大灯。
两辆车迎头相撞的震响传来那一刻,眼前阴影乱晃,他全身骨头都似乎散架,系着安全带的身体重重弹到安全气囊上,肋骨处传来鲜明的痛楚。
那辆雪佛兰的车头已是趋近稀烂,却不见车主现身亦没发现逃遁的迹象。
空气诡异地凝滞一秒,紧跟着,更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雪佛兰居然缓缓往后退七八米,尔后是震天的引擎声拉响!
轰隆隆的巨响中,雪佛兰裹挟磅礴力量倾注飞速转动的轮胎,像猛兽出笼,再次狠狠撞向江宴行的慕尚!
“砰!”
又是一声穿云裂石的雷响。
慕尚的车身摇晃两下,被逼得节节后退,而贴着车膜的挡风玻璃遮住了内里情况。
雪佛兰驾驶座的胡须男不免忐忑,握着方向盘定睛观察,“够了吧?别把人真撞死了。”
“胆小鬼。”副驾的光头男嗤笑,悠哉拿出手机发短信。
光标刚显现,冷不丁听到胡须男低呼,“你快看!”
光头男不以为意抬头,慕尚竟然移向甩尾,加足马力往他们冲过来!
“快,倒车!老板只要我们给他点教训……”
“怎么倒?后面是墙壁!”
慌乱的吼声尚未收音,车影如利箭擦过,那道修长挺拔的人影带着腾腾杀气迫近。
光头男和胡须男不约而同噤声,傻乎乎盯视站前挡风玻璃旁的江宴行。
男人额头受伤,睫毛染着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阴冷得不夹杂任何人类该有的情感。
像一匹月夜下狩猎的孤狼,血性而悍勇,随时等着将猎物咬得皮毛不留。
胡须男一颤,手下意识搭上门把想伺机逃跑。
却见江宴行浅浅勾唇,笑了笑,背后冰亮的幽光投到他宽肩,那笑容,充满嗜血的邪性。
光头男也吓得魂飞魄散,正准备一起逃走,余光瞥到江宴行忽然脱下西装,徐徐缠上手臂。
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求饶,挡风玻璃猝不及防被一拳狠辣击碎!
眨眼间,整片玻璃就那么被江宴行几近是徒手揭起来!
“……”
车厢内发出惊恐的尖叫,伴着玻璃渣四下飞溅划破肌肤的刺痛格外骇人!
胡须男捂着脑袋跑出车外,“杀人啦!杀人啦!”
江宴行置若罔闻,先揪紧光头男衣领将他提起来。
“想撞死我?”
听似戏谑的语气其实比鬼魅的叹息更吓人。
“……我们哪儿有那个胆子?”光头男交接江宴行森寒的视线,差点哭出声,“我们错了!”
江宴行低笑,扣着那颗光溜溜的脑门凶残掼向窗棱,闷响过后,对方的眼睛斗鸡似的转了转,软趴趴倒引擎盖上。
眼尾掠过胡须男屁滚尿流藏匿的身影,他低眉侧眸,扔掉光头男,矫健身形冷电凌空般爆闪车前盖,绷紧的长腿带着强劲力道朝胡须男脖颈扫去!
“啊!”
胡须男的颈窝被鞋尖划出一道血口,面无人色瘫倒在地。
“三少,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宴行跳下引擎盖,脸色寒峻地掐着胡须男脖子暴虐压车门,“是江竞尧还是江家人?”
胡须男没答话,只一个劲儿认错。
江宴行似笑非笑,“老子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说完,拳头雨点般落胡须男脸上,招招到肉,凶狠的拳风刮起他的头发。
哭爹喊娘的哀求声由大变小,江宴行胸腔肆虐的暴戾却有增无减。
车子因为剧烈碰撞,警报声不绝于耳。
他眼眸疾速充血,什么都听不到,狠戾的拳头犹如铁块划过半空。
脑海循环着宋栖棠泣血控诉的画面,耳畔回荡的是那一声声怨恨至极的咒骂。
她不会再重回他身边。
他们的孩子死了……
天知道,他曾经多渴望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但这一切全化为泡影。
都没了,都没了!
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何意义?
胡须男鼻青脸肿,颧骨皮开肉绽,血点尽数飙江宴行英俊的脸颊,衬得他形容如罗刹可怖!
不知过多久,胡须男濒死之际终于爆发最后的潜能,嚎吼着推开江宴行。
江宴行只撤离半寸,铁拳再度扣住胡须男手肘三百六十度旋转,骨折的可怕声响清晰入耳,他温温一笑,冷暴的力气倾泻周身,抬腿,猛然曲起膝盖冷酷顶上胡须男肋骨!
胡须男翻白眼,一口血喷洒地面,彻底丧失意识。
江宴行冷冷丢下昏死的胡须男,气息急促,胸膛蔓延撕裂的剧痛。
蚀骨阴鸷的身形凝固破晓前的微光里,孤独而荒凉。
“江先生。”
身后刹车声尖利刺进耳廓,轮胎摩擦地面的短促吱音尚未停息,阿群等人纷纷下车。
“您有没有事?”瞧见江宴行稍微撞凹的慕尚,阿群微讶,“您受伤了?”
江宴行答非所问,半边面庞泅着血痕,破皮的手随意指向地面,“把这两个人送给江竞尧。”
阿群担忧地看着江宴行,“您得去医院。”
“别惊动交警,你们知道如何善后。”江宴行没理睬阿群,神思恍惚踱到一侧,掏出手机。
飞快拨下一串号码,他抬眸,轮廓覆盖着厚重的阴翳,昏昧光线中,黑眸迸发慑人冷芒。
“江总。”
未至清早,对方大概起床不久,声音却如常。
“邱素屏那老东西还插着呼吸机?”
男人格外低冷又平静的语气令季川怔了怔,“是,江老夫人的病情并不稳定。”
江宴行不耐地扯松领口,扭了下脖子,眸色冷冽如冰,“邱家如今剩几个后人?”
“老夫人的侄子前年去世,唯一的侄孙还没毕业。”季川顿了顿,补充,“是邱家独苗。”
“没毕业?我记得年纪不大。”
江宴行兴味沉吟,眉宇间交错着寒戾,唇尾忽而泛起淡弧,“生养一个孩子不容易。”
“这样,反正江竞尧今年要回国,不如我帮他早点回来。”
沁水的寒意凛冽流淌眉眼,他危险眯眸,唇弧外扩得更明显,清冽嗓音低缓流泻喉骨,“邱家需要一场白事。”
既然敢绝他江宴行的后,就别怪他断邱家的根。

第175章 不省油的灯
天色大亮。
隋宁仓促赶来医院,宋栖棠正坐阮秀珠病房外若有所思。
不过一晚没见,她便憔悴得不成样子,侧影单薄得宛若一片即将凋零的花瓣。
“栖棠,阮姨怎么样?”
宋栖棠羽睫颤了颤,喉咙像压着块陨石,哑声启唇,“还没醒,我也不敢随便进去。”
“夭夭呢?”她将碎发勾到耳后,衣袖下滑,手臂上青红紫绿的伤痕格外醒目。
“我跟你邻居交代了,他们一家子会暂时看好夭夭,咱们现在把夭夭带医院不合适。”
且不说会吓着孩子,何况阮姨的态度始终使人悬着心。
万一清醒以后又对栖棠打骂,该怎么办?
“对不起,栖棠。”隋宁卷起宋栖棠袖子,目光触及那些纵横的伤痕,瞳眸一震,痛心地落泪,“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我都没脸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昨天隋家去一趟鸽子胡同,宋栖棠和江宴行的秘密便东窗事发,还引发这么大的风波。
根本不用深究就晓得其中原因。
“我出门前找我妈他们对质,我妈认定你被大老板包养,说非常难听的话,隋安气不过,就把你被江宴行胁迫的事和盘托出,他们阳台上吵的架,没想到会被阮姨发觉。”
“傻瓜,不必道歉,是你妈对不起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宋栖棠滞了滞,失笑,“阳台没玻璃门,私密性不强,我婶婶卧室的门锁锁不上,还真是天意。”
“天意如此,怨不得别人,其实没人逼我撒谎,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脚尖内对成八字,脸庞铺开薄薄的笑意,“换个角度想,我以后用不着搜肠刮肚编谎了,总算能解脱。”
“我是成年人,选择了,就该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准备。”
隋宁不言不语,侧眸凝视女人似云雾缭绕的眉目,倏地感到强烈心酸。
宋栖棠目视前方,星漾的明眸泛着波光,清澈得纤尘不染,“对自己亲近的人撒谎,那种罪恶感经常搅得我寝食难安,被最信赖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心口翻涌的万千情绪激得头痛,自嘲淡笑,垂落的眸子微微敛着怅惘,“我太清楚了。”
隋宁拍她手,“饿不饿?我给你买早餐。”
宋栖棠抬手捂住脸庞,“吃不下,满脑子都是待会儿怎么面对婶婶。”
“事到如今,有解决的办法吗?”
“没解决的办法。”她手指交缠,目光沉寂,声音轻飘飘的,上扬的眼角浸湿薄红。
“从大坝回去的那晚,我抱着婶婶哭得特别厉害,我就想,为什么人活得这么累?想得头快爆炸,还是一无所获,也依然得活在水深火热的现状里。”
宋栖棠深深看一眼隋宁,笑容变得恍惚,林泉渡水的眼睛掠过细碎漪澜,“我很羡慕你。”
正说着,护士进门检查阮秀珠情况。
宋栖棠连忙起身,越过查房护士的身形瞥了眼病房。
不偏不倚,恰好撞上阮秀珠延伸的视线。
她定在原地,浑身立时僵硬,咬唇,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隋宁适时打圆场,“阮姨,你醒了啊?干嘛不叫我们进来?栖棠怕打扰您休息。”
阮秀珠不语,凝眸看着宋栖棠,面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良久无人开口,僵持的氛围蔓延尴尬。
护士转身征询宋栖棠,“你要进来吗?”
宋栖棠眼波流转,下意识动了动,可不自觉看阮秀珠一眼,又踟蹰着停下脚步。
这样令人揪心的情形纳入隋宁眼中,她忽地为宋栖棠抱屈。
老的老,小的小。
难道照顾她们容易吗?
宋栖棠出狱以后,没为自己活过一天,为什么苛责她?
再回想昨天的场景,隋宁望着脸色苍白的阮秀珠,莫名生出怵意。
结合隋安所言,他们吵架那会儿,自己恰巧进宋家,是夭夭开的门。
当时阮秀珠满脸阴郁驻足卧室门口,见着她,脸上未及收起的阴沉神色特别可怕。
这些有豪门世家背景的太太,都不算省油的灯。
“阮姨,有话好好说,你们毕竟是亲人。”收敛思绪,隋宁含笑规劝,“栖棠非常担心您。”
阮秀珠审视无所适从的宋栖棠,终于面露动容,哑声说:“进来吧。”
眼见隋宁跟着抬步,她忽道:“隋宁,我饿了。”
隋宁识趣点头,“栖棠也没吃东西,我帮你们买。”
——
护士查完房便离开。
病房特护级别,只有阮秀珠住着。
“那畜生安排的?”
“嗯。”宋栖棠指腹紧了紧,缓步走到床边打量阮秀珠气色,“您感觉还好吗?”
不止病房,她穿的长袖衣亦是江宴行派人送的。
阮秀珠移目,面庞没几许波澜,“没大碍。”
经过昨夜天崩地裂的对峙,以往亲密的婶侄关系似浮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缝。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开口打破沉默。
不仅宋栖棠黯然神伤,阮秀珠也仿佛老迈许多。
“疼吗?”她扫视宋栖棠沉静温美的眉眼,眸光闪了闪,“你心里一定很怪我。”
宋栖棠摇头,压下胸口隐约的闷痛,眉尾染着郁色,鼓起勇气正眼看向阮秀珠。
“我不该三番两次撒谎骗您,您生气是应该的,恨铁不成钢莫过于此。”
她的双手无意识背身后,默然盯着脚尖发呆,睫下的眼睑依稀渗漏青黑。
阮秀珠出神一会儿,轻微叹口气,抬起消瘦的手,招了招。
宋栖棠抿抿嘴角,近前扶阮秀珠坐起,俯身时,耳后的条形伤疤显出紫红色。
“从小到大,你爸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骂都不舍得骂,捧着你怕摔了,含着你怕化了,穷尽所有娇宠着你,我答应他会妥帖照顾你,但我把你打得遍体鳞伤。”
阮秀珠慈爱的双眼噙着愧疚,一圈圈折起她袖口,瞅着肘部纵横的伤疤,失声痛哭,“我真是魔怔了,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毒手?我……我怎么舍得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
阮秀珠浑身发抖,突然抱着宋栖棠泣不成声,“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要看到那个畜生,我就忍不住想起可馨,想起你叔叔被执行枪决的画面,我……”
忽地放开宋栖棠,看两眼颤抖的手,下一瞬,居然做出惊人之举!
“栖棠,你原谅我!”
她猛地一耳光甩向自己!

第176章 还能怎么输
“婶婶,您这是做什么?”
宋栖棠大惊失色,慌忙制止阮秀珠掌掴自己的举动,“您存心往我伤口撒盐吗?”
“我的所作所为对不起你父母,更对不起你!你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们,是我们拖累你,你那么乖巧懂事不晓得独自受了多少委屈,我怎么能毒打你?我怎么可以苛责你?”
“如果没有我和夭夭,你会活得比现在轻松几十倍,是我们做了你的累赘!”
滂沱泪水在脸庞流成河,“你让我把自己打醒,别拦着我!只怪江宴行那个不得好死的畜生强迫你,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委曲求全才捡回我这条命,我竟然还找你撒气!”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阮秀珠的视线一片空洞,肩膀抖索不停,又啪的扇自己一下。
宋栖棠心酸无比,抱住失控的阮秀珠,眼泪簌簌滚落,“都过去了,我确实生气,您如今是我最亲近的人,那么打骂我,我当然会伤心,可我知道您有您的不得已!”
“将心比心,如若是我,我也会发火,甚至火气比您昨晚更大,正因为我了解您,所以我千方百计瞒着您,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凭什么强求您心无芥蒂?”
她试图微笑,眼里却弥漫着凄寒雾气,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窗外明亮的天幕,冰凉液体爬满脸庞,手下越发用力制止阮秀珠荒唐的行为。
“我们失去的那些人,他们和我们血脉相连,我从未忘记过他们,婶婶,您相信我,我一定尽快跟江宴行了断,我们的生活会慢慢变得平静。”
阮秀珠泪如雨下,抓着宋栖棠的手腕,凝视她苍白鼻尖,潮湿的眼眶再次聚满水光。
“栖棠,我真的不该打你。”
“听见你同他藕断丝连的时候,我就像五雷轰顶一样!当年他对我们宋家处处赶尽杀绝,害得你走错路抱憾终身,不提你叔叔,你爸的罪名还没判,最后居然被他活活逼死了!”
“即使你爸十恶不赦,也轮不到那头白眼狼定生死……还有你,最叫我痛惜的就是你,你忘记那五年过得多凄惨?忘了那个孩子吗?她死的时候,浑身还皱巴巴的!”
凄绝的字字句句溢散寒气,仿佛世间最锋利的冰刀削着宋栖棠耳朵。
她眼圈泛红,心如凌迟,五脏六腑瞬时下沉深渊,喉咙疼得连喘息都没力气。
“我恨江宴行,可你们的孩子无辜,我亲手抱着她做完祷告才安葬。”
阮秀珠缓声讲述着彼时凄凉的场景,眼泪浸湿宋栖棠衣服,“丁点大的小宝宝,软乎乎的,可惜全身青紫,小手缩着的拳头还没打开。”
“倘若还活着,夭夭也有妹妹,哪怕你决定送孤儿院,至少不会死!”她揪住胸前衣料,蜷着肩膀号啕大哭,“若非江宴行心狠手辣,这份报应哪会由你的孩子承受?”
“婶婶,别再说了,”宋栖棠压着胸腔密密麻麻的刺痛,竭尽全力才忍住眸底汹涌的泪意,“一码归一码,您的病是他拿的钱,我必须还清这笔人情……”
“我没骗您,不管我跟他有什么样的纠葛,从始至终,我绝没想过回他身边。”
宋栖棠咬唇,体内原先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寒凉,眼底翻涌着狂澜。
分明夏天已经来了,为什么仍旧冷得她心寒不止?
“婶婶,我只盼愿我们一家三口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别的,我不愿意计较也不想再管,您信我最后一次。”
阮秀珠神色复杂地抬眸,嘴唇蠕动半晌,将口腔盘旋的话咽回去,沙哑着启唇,语气是近乎乞求的味道。
“我不会问你还爱不爱他,反正你也不可能坦诚,我们离开滨城吧,我总有种差劲的预感,那畜生发起疯没完没了。”
“你玩不过他的,女人在感情上永远不如男人杀伐决断,他对你多半有其他图谋,我害怕六年前的事再重演。”
阮秀珠瞥了眼神情莫测的宋栖棠,疲惫地叹息,身体往后靠,“真到图穷匕见的那天,你还有什么能输给他?”
——
隋宁先流连医院附近片刻,才去买早餐,特意慢吞吞进病房。
出了轿厢,隋安打电话问她宋栖棠的情况。
“以后你少出现在栖棠面前,给她惹的麻烦还不够多?”
隋安默了默,涩着嗓音辩解,“姐,我真不知道自己会闯祸。”
“你不晓得的事多着呢,早告诉你,你不适合栖棠,偏偏当耳旁风!”隋宁冷语训斥,“你既然要回学校就回,挂了。”
掐断电话,隋宁犹豫一会儿,推开半虚掩的房门。
瞧见宋栖棠坐阮秀珠床边剥桔子,她挑眉,终于绽放笑颜。
“买的莲子粥、蟹黄包,你们喜欢吗?”
“正好想吃清淡的,麻烦你跑这一趟了。”阮秀珠温和笑笑。
“我一听蟹黄包就来精神,最爱吃海鲜之类的口味。”宋栖棠接过餐盒,打开看了看,笑吟吟征询,“一块儿吃?”
“我……”
手机的振动打断隋宁,她低头看短信,倏然面色大变!
“栖棠,不好了!”
——
仓促赶回大市场,服装店内被砸得狼藉不堪。
曾妮呆若木鸡杵门口,面色寡白,勉强配合警察做笔录。
宋栖棠眼皮跳了跳,瞪着几乎没一处好地的空间以及泼满油漆的衣服,唇线凌厉,只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这样?”她眉骨一凛,疾步冲至收银柜,里头的现金不翼而飞。
“人逮到了吗?”隋宁火气上窜,猛然扯着曾妮手肘质问:“你哪儿惹的麻烦?”
“我……那个太妹纠缠楚添,我忍无可忍打她一巴掌,哪里想到会招惹社会上的混混?不但打砸店面,还偷了我们钱!”
曾妮不知所措,急得脸色涨红,捂着双眼哽咽,“一早过来就这样,货新进的,这次亏大了!怎么收场?”
隋宁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烦闷地扣住手掌,“人抓着没?损失了大笔钱,得赔!”
一名年长的警官下车,拿着照相机阔步走进店子,扬声道:“请无关人暂时出去,别破坏现场。”
宋栖棠循声转身,待看清那名警官的外貌,脑子“轰”地炸开!
与此同时,包中的手机急促振动。
轻而易举拽断了她骤然抻直的神经!

第177章 唯一的一次
“江先生,您的肋骨轻微骨裂,需要静养三周,最好避免剧烈运动。”
总统包房里,阿茵收整医药箱起身,瞧了眼灯光下赤着上半身抽烟的男人,支吾其词。
江宴行慢条斯理磕掉烟灰,侧颜深凉,看都没看她,淡漠吐字,“出去。”
等阿茵关上房门,窗边站着的陆皓谦谑笑,“阿茵想太多了,你们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情势,某些‘剧烈运动’做不了。”
“我刚从国外参加完学术交流会,还剩两天假期,原本想直接回星城,想到你们,心血来潮又回滨城看一看,没想到你给我爆了这么大颗雷。”
“现在怎么办?”
江宴行的胸前同样被飞溅的玻璃片划出伤口,缠着一圈薄薄绷带,线条分明的肌理被日光映得呈现小麦色光泽,面庞却微微泛白。
“我脑子很乱,也不知道怎么办。”
一根烟不知不觉抽完,他倾身拿过烟盒,低颌重新咬了烟别唇畔,指腹揿下打火机。
往日清脆的火机声响此时显出沉闷,火焰窜上烟蒂的霎那,照亮那双黑眸深处的寂寂暗光。
宛若燃烧至尽头的烟花。
风拂过,微弱火星很快就能湮灭。
“怎么就……怀孕了?”陆皓谦抱臂审视抽闷烟的男人,“你两酒后乱性?”
江宴行沉默片刻,忽然往沙发后靠,闭着眼,脸上蔓着灰败的颓废,“不是。”
“究竟怎么回事?你睡人家没半点印象?我记得你们当初几乎是形影不离。”
还想说什么,眼眸一闪,忽而滞住,迷惑的神情僵着,一点点透出匪夷所思。
“懂了,”他冷哼,看向江宴行的目光多出几分谴责,“你终究没管住自己。”
“妇产科的确有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小年轻,但我真觉得你不该犯那么低级的错。”
陆皓谦啼笑皆非,“孩子来的时机不妙,如果七妹妹早点怀上,兴许……太巧了,偏偏你当时出事,手里的权力被江竞尧夺走,根本插不进奥克兰那边。”
江宴行依然闭目养神,脑海飞逝的画面像昨晚被自己亲手砸碎的玻璃棱镜。
支离破碎的残片折射那人千娇百媚的神态,尖锐地扎入脑仁,滋生甜蜜而疼痛的煎熬。
是没管住自己。
怎么管得住?
面对一份热烈又单纯的爱慕,他没办法不沉沦。
哪儿有什么高级或低级,唯有情难自禁。
进宋家的第一天,他便笃信自己终将颠覆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堂。
从始至终,复仇的计划没改变过。
即便曾经确实动摇决心,最后又会用加倍的意念巩固。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重创她,所以努力消减伤害。
包括保留她的贞洁。
然而,欲望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不可控。
越告诫自己不能碰,越蠢蠢欲动,最终只能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身心。
直至他们预备订婚的前一个星期。
九月初的深夜,微风不燥,夜空繁星似水。
他结束完应酬回宋家,别墅黑漆漆,依稀瞥见周遭摆设奢贵的廓形。
想到这些用罪恶堆积的繁华很快要付之一炬,心里有畅快,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
卧室同样黑茫茫,他进门后也懒得开灯,径直走向自己的床。
睡下后突然察觉不对劲,身旁多了一具温软躯体。
轻柔呼吸萦绕耳侧,伴随熟悉的香气,时隐时现撩拨着体内的原始渴望。
她爱看鬼片,只要宋显义不在家,她被吓得睡不着便会来霸占他的床。
从小到大,她对他很少设防,偏生这种不设防,勾得他泥足深陷。
几乎下意识,他利落翻身坐起,打算趁她没醒赶紧离开。
“阿允,你回来了呀?”白净指头搭着他后腰皮带,她半撑起身体贴上他灼热脊背,脸蛋轻蹭,打个绵长的哈欠,嘤咛语声带着苏醒的特有沙哑,娇媚且性感,“生日快乐。”
闻言,他猛然一僵。
如斯宁静的夜晚,这么香软纤巧的人儿送上一句温柔悦耳的祝福。
一下子击中心底最柔软却脆弱的角落。
胸腔澎湃的痛和爱疯狂挤压着心脏,欲念似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她被他罕见的激狂热情震惊,颤得犹如一朵狂风暴雨中娇怯的海棠,呢喃里又夹着点小怨念。
临城之际。
她搂着他脖子,软嫩的嘴唇印着他浸汗的锁骨低低嘟囔,“幸亏你没超过十二点回家,不然我就只能给你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送祝福,原本还想试婚纱给你看,讨厌。”
满身无法忍耐灼烧得灵魂发疼的渴念仿佛顷刻被冷水浇灭,体内的喧嚣逐渐停歇。
他生日是假的,根本不值得她彻夜等待。
他们也没任何未来可言。
于是胡乱找了借口,匆匆结束那场似是而非的情事。
浴室整理时,借着窗外月光,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蛰痛他胸口。
她或许永远都不懂,彼时那样容易冲动的年纪,对男人而言,放弃真正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何意味。
那也是他们唯一一次几近过界的亲密接触。
程度远远超出以往的每次亲昵。
——
搁烟的指缝传来些微灼痛,江宴行缓缓睁开眼帘,眼角猩红,眸底浓黑得令人心惊。
“她心意已决,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
“可馨的死归根究底怪不到你头上,难道宋家不倒,高飞就会善待她?高飞风流成性,可馨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才上当,宋显仁如果真疼爱女儿就该阻止。”
“不过你们是没戏了,不提宋显义兄弟,光孩子就是跨不过的坎儿。”陆皓谦很理智,思忖会儿,“事情你做的,原因跟过程不重要,毕竟结果特别惨烈。”
江宴行抿唇不语,低垂的眉眼掠过冷寂,整个人异常阴沉,落膝盖的手莫名发抖。
“我答应宋叔放弃她,六年前,我也差不多兑现。”他神思恍惚一瞬,陡然将手心火光明灭的小截烟头紧攥掌心,揉搓着,唇线掀起森冷弧度,“但我接受不了她属于别的男人。”
“她自幼娇气怕疼,不但在里面被打断腿,还替我生孩子,我要怎么放开她?”
虚浮一笑,他寒冽盯着陆皓谦,逐字逐句低语,“把她交给别人,我不甘心,更不放心。”
阿茵倏地敲门,“江先生,阮女士要见您。”

第178章 我想要宋栖棠
十分钟后,阿茵领着阮秀珠进门。
江宴行双手插袋,长身玉立驻足落地窗旁,不远处的小几上摆放一套瓷质盖碗茶具。
余光瞥到阮秀珠瘦削的身影,他转身,抬手示意,“坐吧,特意准备了您爱喝的茶。”
茶叶是正宗的凤凰单丛。
滨城买不到。
这架势……
竟像是早已料定阮秀珠会过来。
阮秀珠脸色微微一变。
陆皓谦也起身告辞,与她交臂而过时,礼貌地点点头。
临走时,他看一眼阮秀珠,默默关上房门。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运筹帷幄的本事比我大哥他们强。”阮秀珠拎着手包落座。
江宴行缓步踱到小几边温碗,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气度清贵矜冷,眉眼深邃锐利。
“我大半的本事都是宋叔教的,没十年前的宋显义,就不会有今天的江宴行。”
阮秀珠面上凝结着冷怒,眉尾霎时一沉,“狼心狗肺的畜生,说得倒挺冠冕堂皇。”
“孝义难两全,我欠宋叔的,百年以后,会亲自在地底下向他赔罪。”
男人从容将盖碗的山泉水倒入小茶杯,脸上平静得毫无起伏,“哪怕不得善终也无所谓。”
人与人之间,除了是非对错,还有立场的对立。
情感并非第一位。
阮秀珠紧了紧手指,环顾富丽堂皇的包房,冷笑,“你这六年过得挺不错。”
“走我们这条道,不定哪天就会一命呜呼,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更应该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包括权势,财富,尤其是……”
顿了顿,他唇侧浮出一抹浅笑,意有所指补充,“女人。”
“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多少女人没有?”
江宴行置茶,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镊子夹了两克茶叶,声线四平八稳,“我想要宋栖棠。”
他的语气算得上轻描淡写,可越淡然,越能听出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阮秀珠倒抽凉气,手不禁有些抖,费好大劲克制,才没把那壶快烧开的水泼他身上。
凝眸打量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股浓浓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不像电视里看到的高不可攀,也不像八卦疯传的风流放荡。
但周身凛然的气势无法不令人生畏。
忽而想起那一年。
栖棠来初潮。
女孩儿家初次经历这么重要又尴尬的时刻,难免感觉变扭。
她当时随丈夫参加宴会,宋显义更不懂操持,只能交代佣人替栖棠准备东西。
闻讯后,她临时改道去宋家,毕竟女孩子生理心理的健康都需要关注。
见着自己,宋显义大松一口气,“佣人熬的补汤,她闹脾气,不肯喝,我又不方便劝。”
后来进栖棠房间,透过虚掩的房门,竟瞅到江宴行正轻声哄她,不晓得说什么,哄得她眉开眼笑,撒娇要他喂她。
江宴行真那么做了。
以往清冷稳重的少年满脸漫着纵容笑意,一口口喂甜美可人的少女喝汤。
彼时,他流光的黑眸,蕴藉着格外安静而深刻的温柔。
之后晓得宋显义打算找江宴行做女婿,她二话不说便同意。
饶是时过境迁,再回想当日情景,阮秀珠依然觉得栖棠爱上江宴行,一点也不稀奇。
年少的爱恋最为炽烈纯粹。
半晌,风韵犹存的脸庞徐徐挂上笑。
“Rhian,”她饶有兴趣把玩茶具,“你们女儿的名字。”
江宴行默然低眸,扣着茶碗缓慢注水,被阳光笼罩的英挺眉弓倏忽溢散淡薄的泠色,轮廓分外硬朗,额角纱布为棱角分明的脸更添肃杀。
沸水咕嘟咕嘟冒泡,卷曲的叶片飞旋着舒展开,水波轻轻漾起。
阮秀珠阴柔的眸色定格水纹,“栖棠本来想堕胎的,她是宋家的女儿,怎么能为害宋家一无所有的罪魁祸首生孩子?可惜身体不允许,只能留下来。”
“我第一次去奥克兰探监,也希望她流产,但她怀孕五个月了,那边的法律明文规定,孕期满二十周不能引产。”
“还能怎样?”她苦笑,按捺涌动的心潮,“只好认命。”
“大概老天爷都看不惯你绝情绝义的行径,认为你没资格做爸爸,所以孩子在娘胎呛了羊水造成严重的肺部感染,最后呼吸衰竭,医生甚至没来得及抢救,就那么走了。”
江宴行不置一词,指骨收拢,眼底漫延寒雾,深敛眉目渗透一层又一层清凌的霜雪。
“孩子做过祷告才安葬,就葬监狱附近的马修圣堂,没取中文名。”阮秀珠面容白了几分,似乎不愿回想那时悲惨的情形,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继续开口。
“眼睛没睁开,我认不出像谁,不过脸型像栖棠,鼻子像你,长大了实打实会是大美人。”
揉揉眉心,眼中冷锐的散光四溢,她看着剪影岑寂的江宴行,嘲讽,“你作的孽,全报应到后代头上,我懒得揣摩那个可怜的孩子对你而言的意义,或许根本无足轻重。”
甜润冷香窜鼻端,盖碗内此伏彼起的水花逐渐沉没,归于风平浪静。
出汤时,江宴行的手不太稳,几滴亮黄的茶汤洒桌面。
阮秀珠视若无睹,“江宴行,想得到栖棠,你配吗?”
——
酒店大堂。
陆皓谦刚走近观光楼梯,宋栖棠的身影便如期而至。
“七妹妹,阮姨去见阿行了。”
宋栖棠停步,没好奇陆皓谦出现滨城的原因,淡然点头,“我知道。”
正值午后,灿烂的日辉投射她乌黑发顶,明媚光晕描绘眉梢眼角,画卷一般动人心弦。
陆皓谦凝视片刻,唇边弥漫着淡淡的弧度,“你对阮姨的目的心知肚明。”
宋栖棠身形定了定,预备捡起的脚跟重新落地,静静望向陆皓谦。
“她在逼你,逼你做选择。”他抬步,散漫靠着身后墙柱,“你做好决定了么?”
“根本不用她逼我,我的选择素来很明确。”
宋栖棠的气质清冷如冰,冲淡那颗俏媚泪痣带来的妩艳。
她脸颊漫溢慵懒,清澈的眼波流转,凝聚陆皓谦晦涩神情。
“看来你从江宴行那里听说了些事,新仇旧恨加一起,他好意思发疯,我真不好意思陪他玩,陆少,假如你还当我是妹妹就别劝我,我不会再回头。”
“你不爱他了?”
宋栖棠置若罔闻,举步迈向电梯。
“阿行昨晚出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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