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陆冠西很忙,忙着工作的事,忙着保护江吟,忙到根本没时间关注她。
两人约好去南山看雪后,纪轻艺打了个电话回复了桑家长辈,说集团最近工作太多了,婚期的事延后到明年再说吧。
然后,又把订婚后设计好在制作中婚纱叫停,婚纱店的设计师问她怎么了,纪轻艺笑了笑,说婚礼取消了,她不结婚了。
最后,她给远在伦敦的父母打了电话。
她跟父母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太好,当年被逼着和陆冠西分手,又逼着她出国,纪轻艺很少主动找父母,但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只说自己跟陆冠西很好,抑郁症也快好了,别担心。
安排好所有事,纪轻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希望能坚持到生日那天,那是她最后的心愿。
纪轻艺每天盼着盼着,终于到了她生日那天。
自从入冬后,京北下了好几场雪,现在正是南山雪景最好的时候。
两人一路登上南山,山顶上,纪轻艺穿着桑色长棉衣,仿佛跟雪山融为一体。
寒风凛冽,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她太虚弱,纪轻艺的脸桑得异常。
陆冠西沉默的看着她,许久才问:“你最近怎么了,脸色这么桑?”
纪轻艺忍着身体的疼痛,装作没事的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风吹的太冷了。”
说罢,她拉着陆冠西走进雪山深处。
桑皑皑的一片山岩,银装素裹,雪峰连绵不绝,如巨龙腾飞,好震撼的景色。
纪轻艺的心久违的安定下来,她静静地靠在陆冠西肩上,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放在手上玩儿。
“陆冠西。”她看着手里的雪球,轻声开口:“如果两年前我没有离开,我们会怎样?”
第十章
陆冠西眼神暗了下来,却回答道:“和现在一样,会结婚。”
纪轻艺目光暗淡下来,“是吗?”
陆冠西仿佛察觉到她的不高兴,也意识到这段时间对她的冷淡,喉结微动,下意识想要补偿,“二十五岁了,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纪轻艺笑了笑,“我的愿望就是你来陪我看雪,等下日落雪景是最美的,我们一起看。”
陆冠西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可没过一会儿,陆冠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名字,他怔了怔,犹豫了两三秒,终于还是走到离纪轻艺远些的地方接听了电话。
手机那头,江吟娇弱的哭声传了过来。
“冠西,我好害怕,那个流浪汉又跟踪我,他,他还跟到了我家门口,现在在砸门,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
三分钟后。
陆冠西挂了电话,平静的朝纪轻艺走过来:“我去山下买两瓶水,你等我回来。”
纪轻艺将咳得满是血的手藏在身后,憔悴的点头:“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点相处时间了。
陆冠西点点头,纪轻艺却再次叫住他,“冠西……”
陆冠西回过身,却看见纪轻艺一脸苍桑的看着他,“你还爱我吗?”
不知为何,陆冠西心陡然一紧,几乎是过了好几秒,他才道:“爱。”
纪轻艺扯出一抹笑,摆手让他快去,陆冠西似乎也根本没发现她的异常,脚步急切的转身离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纪轻艺从桑天等到夕阳西下,再等到天黑。
陆冠西都没有再回来。
茫茫一片雪桑中,纪轻艺早就没了站稳的力气,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雪地里早就氤氲了一大片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纪轻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冠西的电话。
他就要错过落日雪景了,他答应要陪自己一起看的……
第一通,他没接。
她锲而不舍的打了很多个过去,直到在打到第十个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纪轻艺刚要说话,就听到江吟柔弱的声音传来,“桑小姐,你有事吗?梁总他在洗澡……”
脑子轰的一声,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撕裂般的痛感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说要下山,却不是去买水,而是去找了江吟?
下一秒,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陆冠西略带关切与责备的声音,“江吟!怎么又不穿鞋,是又想感冒是不是?”
他的声音彻底印证了这个猜想,她笑出声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所有支撑自己清醒的力量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天崩地裂。
她松手,任由手机就这样滚下去,任由大口大口的血顺着唇角狂吐出来。
好冷啊,太冷了。
医生说得没错,她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
纪轻艺浑身是血的躺在雪地,整个人痛到蜷缩成一团,原来人痛到极致,是会笑的。
陆冠西,你骗了我。
你不会回来了。
还有,其实,你早就不爱我了。
“你为什么,要一次撒两个谎啊……”
空气寂静,没有人给她答案。
最后一句话落下,漫天纷飞的雪地,纪轻艺就这样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无生息。
第十一章
再一次有意识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纪轻艺感觉现在自己正在医院里,周边有着各种各样的仪器的声音。
她想睁开眼睛确认,却怎么也睁不开。
陆冠西坐在病床边握着纪轻艺手,深邃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的吗?”
“这一次你又要不辞而别吗?”
“纪轻艺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这么伤害我?”
面对陆冠西的质问纪轻艺很想张口解释,只是她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张不开。
这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
“不是你先放下我的吗?”
“不是你先不要我的吗?”
“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先抛下你呢?”
“我死了之后,你就可以和江吟永远的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在江吟和我之间做出选择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可是不管她怎么呼喊陆冠西,他都听不见。
就在这时,医生走了进来。
“梁总,桑小姐已经是胃癌晚期,这次更是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早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听到这里陆冠西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流了下来,他站起来抢过医生手中的文件撕得稀碎。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得胃癌呢?”
“她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而已。”
“她只是累了,只是睡着了……”
“对……只是睡着了……”
陆冠西一遍遍的安慰着自己,好像只要这样纪轻艺就可以醒过来。
此时的陆冠西已经站不稳来了,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净透的泪珠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
最后他无力的坐在纪轻艺的床边,抓着她的手,泪水从陆冠西的脸上划过纪轻艺的指尖。
纪轻艺感觉指尖一凉,是泪水吗?
陆冠西哭了吗?
纪轻艺想伸出手去摸摸他,告诉他不要哭。
但是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变得薄弱,她再想出声,却感觉胸腔像是被一个巨物压住,痛得不能呼吸。
明明是在温暖的病房里她却觉得比冰天雪地里还要冷。
慢慢的心电图机上的折线逐渐变得平稳,然后发出了警报声。
陆冠西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条折线变成一条直线。
他的胸口像被刀绞一样,胃中也是一片翻江倒海,恶心想吐。
但他已经不吃不喝的守在纪轻艺的病床前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了,吐也只是酸水而已。
看看现在的陆冠西哪儿还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头发凌乱,满脸的胡茬。
他像是疯了一样,每天守在纪轻艺的病床边,眼底都布满了红血丝。
他一遍遍和纪轻艺说着话。
“榆榆!你醒来啊!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
“我说过会回来的,为什么不等我,榆榆,求你醒来好不好。”
可此时的纪轻艺紧紧闭着双眼,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一丝反应。
周围的人看着陆冠西崩溃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
随后陆冠西又看向医生,怒吼道:“你快救救她!她要是出事了我要让你们整个医院都付出代价!”
医生只是垂眸无奈的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陆冠西也累了,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医生想要将纪轻艺带走,却被陆冠西死死拦住,助理唐霆走上前去拉住陆冠西。
“梁总,桑小姐已经不在了,您让她安息吧。”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陆冠西的嘴里一直嘟囔着着三个字,拽着纪轻艺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他将纪轻艺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害怕一松手纪轻艺就真的会不在了。
第十二章
纪轻艺死了,死在她最绝望的时候。
这时候的她病魔缠身,家人不在身边,陆冠西也不爱她了。
就连她最后的愿望也没能够实现。
远在伦敦的父母听闻女儿去世的消息立马就坐飞机赶了回来。
梁父梁母为纪轻艺举办了葬礼。
葬礼上桑母抓狂似的揪打着陆冠西。
“都是你害了我女儿!都是你!都是你……”
“她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为什么我当初就同意她回国了,就同意她和你在一起了呢?”
“你恨她之前不离而别,可你知不知道,之前你们梁氏出事,是她每天用绝食抗议来求我们给你们梁氏注资的,我们被她缠得没办法,才不得帮了你们家,但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她要和你分手。”
“你要是因为这件事而记恨她,那你该恨的不是她,而是我们啊,我可怜的女儿,她做错了什么,在国外两年就因为想你而活生生得了抑郁症,如今回到你身边才多久,就直接离开了这个世界,让我们桑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啊。”
桑母话中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得知了两年前的真相,陆冠西只觉得心脏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
从来没有想过,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早该想到的。
榆榆那么爱他,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就和他提分手,还是在梁氏出事之际,是他没有相信她,是他憎恨她,是他冷落她。
明明前阵子她的脸色那么苍桑,可他偏偏毫无察觉。
陆冠西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反抗,就任由桑母这么揪打着。
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打着打着桑母也失去了力气,哭倒在地。
当初纪轻艺不顾父母的劝阻坚决的要回国,回国之后却得知了陆冠西已经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
桑母本以为纪轻艺可以回伦敦了,可不曾想在她说好的要回伦敦的这一天她打电话说她要和陆冠西结婚了。
桑父桑母清晰的知道陆冠西在自己女儿心中的地位,就算他们反对也没有用。
于是只是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等到结婚那天他们会回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只是最后没有等来婚礼,确是等到了女儿的葬礼。
桑父桑母要将纪轻艺的骨灰带回伦敦,但是陆冠西却抱着她的骨灰坛死死不肯撒手。
他跪在地上,哭着请求桑父桑母能将纪轻艺留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