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媃一顿,垂眼扫过两个端着茶盏的宫女,意有所指:“是有人来皇上面前告状了?”
她声音里带着凉意,两个宫女大约是听出来了,瑟缩了一下肩膀,抖得茶盏都有些端不稳。
贺珩啧了一声:“脸肿成这样,还需要人告状?”
事实如何他不肯说,陆媃也不能逼他,只当是信了,抽出手继续给他系玉佩,随口解释了一句:“奴婢只是教他们一些规矩。”
“规矩?”
贺珩又笑了一声,声音却陡然冷了下去:“你这样毁婚另嫁的人,也知道规矩?”
陆媃身体陡然一僵,她和贺珩曾经是有过婚约的,那时候他还没有被皇家认回来,还是萧家的养子。
只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她不得不毁了婚约,转而应了齐王的提亲,但谁都没想到齐王夺嫡功败,陆家也被牵连,举家流放滇南。
原本她也该去那艰苦之地的,却在半路上被贺珩招进了宫,成了这乾元宫的掌事女官。
她低下头,无意识攥紧了手:“我当初悔婚是因为……”
“你跟谁我呢?”
贺珩打断了她的话,狭长的丹凤眼里都是冷光,每每陆媃要解释当年的事,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十分恶劣。
“你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吗?”
陆媃苦笑,悔婚的事贺珩不肯听她解释,固执地认为她当年另嫁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如今对身份就格外计较。
她心里一叹,双膝触地,姿态恭谨:“奴婢不敢。”
贺珩哂了一声:“不敢最好……既然陆媃姑姑如此懂规矩,那朕问你,主子面前失言,该如何处置?”
他语气轻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陆媃知道他并不是会和旁人说废话的人,尤其是自己。
他这句话说出来,就是要为难她的。
她又看了一眼两个肿着脸的宫女,指甲一点点抠进掌心:“皇上是在为她们鸣不平吗?”
贺珩扯了下嘴角,脸庞被跳动的烛火映得忽明忽暗,莫名透着冷酷:“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可若不是,又何必要当着两个宫女的面发难。
陆媃轻闭了下眼睛,片刻后忽地抬手,清脆的两声巴掌声回荡在安静的乾元殿里,听得贺珩猛地攥紧了手。
“皇上,可以了吗?”
陆媃停下手,嘴角已经肿了起来,她垂着头看不见贺珩的脸色,只等了很久才听见他冷硬的声音响起来:“滚下去。”
她起身,冒着磅礴的大雨出了乾元殿,脸颊火辣辣地疼,她能想象得到刚才的事传出去,她会听到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可自从陆家获罪,她这贵女沦为宫婢,嘲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要贺珩能如他所说,会在出完气之后,让她如同寻常宫婢一般,二十五岁出宫,去滇南寻她家人。
她回了偏殿,却没歇着,因为一散朝就是贺珩的封妃大典,他年岁不小,可后宫除了两个摆设似的贵人,就再没了后妃。
就这两位,还不是登基后选的,而是贺珩刚被认回皇家时,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赏的侧室。
可说是侧室,却并不招贺珩喜欢,至今也还是完璧身。
大约是因此,朝臣们实在是按捺不住,开春后联名上书要求贺珩立后,他没答应,与朝臣们几番僵持,最后还是退了一步,从王窦萧荀四大世家里各选了一个女儿,封了名号,赐了宫殿,等时辰一到,人就会一起进宫。
到时候宫里应该就会热闹起来了,贺珩应该也不会日日折腾她了……
陆媃轻叹了口气,摁了摁酸疼的胸口,眼底闪过苦涩。
她如今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贺珩处理好后宫的事。
皇帝没有大婚,后宫自然无主,所以新妃入宫的事最后落到了她头上。
都是出自世家的闺秀,哪个都不好偏颇,可偏偏贺珩给的封号等级不一样,不管她怎么仔细,有规制摆着,她都是注定要得罪人的。
若说贺珩不是故意为难,她实在不相信。
可贺珩处处刁难她不奇怪,毕竟他召她进宫,就是为了报复她当年的悔婚另嫁,但在这件事上给她穿小鞋,却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她既没有在封妃这件事上多嘴,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阻拦,甚至还十分体贴细致的选了四处距离乾元殿近,景致又好的宫殿出来,实在不知道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大约是抽风了吧。
她叹了口气,按照这些小姐们的喜好安排了伺候的宫人和摆设,又让尚宫局分别派了人过去守着,主子们有何处不满意,就按照她们的意思去改。
等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她才喊了小太监去给自己抬热水,衣裳一脱,浑身青紫的痕迹颇有些触目惊心。
贺珩以往在床榻上也很放肆,但昨天尤其不知收敛,饶是陆媃一向嘴硬,昨天也没能忍住求了饶,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就见锁骨处的牙印红的仿佛要渗血了一样,她抬手碰了一下,细细麻麻的痛楚涌上来,她嘶了一声,连忙抬脚进了浴桶。
伤口碰了热水,越发难忍,她皱起眉头,许久才勉强适应了这感受,简单清洗后起身穿戴好了衣裳。
身为宫人,即便疲惫的要死,也是不能擅自歇着的,哪怕主子不在。
她还得回乾元宫去候着。
巳时小太监来了消息,说贺珩封妃大典后就去了御书房,还留了朝臣用膳,这是暂时不会回来的意思。
陆媃这才松了口气,将宫人打发下去,靠在矮榻上打了个盹。
却没多久就被外头的热闹惊醒了,是贺珩给新妃们赐下了大批的珍宝。
脚步声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是肉眼可见的体面。
她扯了下嘴角,伏在软塌上没动,莫名的怠惰涌上来,让她提不起精神来去忙旁的事情。
贺珩闹这么大动静,大约是很喜欢这些新面孔的,今天晚上她怕是不好出现在寝殿里了。
她这般想着,也就这般做了。
晚上贺珩回宫用膳,她服侍他换了衣裳就识趣的要退下去,却被人一抓手腕,扔上了龙床。
她疼的皱起眉头,却不等闷哼声出口,身上就压了个人。
贺珩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怎么?巴不得朕宠幸旁人?”
这话问的……
陆媃摇头:“您要宠幸谁,岂是奴婢能置喙的?”
贺珩不开口,只惩罚似的低头在她本就没好的锁骨上又咬了一口,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之前的牙印上,疼的陆媃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皇上……”
似是听出了她声音里带着求饶,贺珩松了口,安抚似的舔了两下:“知道自己不能做主就好……”
话音落下,他陡然又咬了下来,只是换了个位置,力道却比刚才更重,陆媃不自觉抓紧了他的龙袍,力道大的整团布料都皱了起来。
半晌男人才松了口,力道粗暴的将她的衣裳撕开,声音沉沉的:“……但这句话,朕现在不想听。”
床帐子被扯下来,蔡添喜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这是不会宣召新妃了,连忙将宫人都撵出去给各宫报信,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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