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拥抱你四个隐完本在线小说免费阅读
时间:2022-11-12 13:55:4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抵达首城的当天,妖风大作,天上黑压压一片云,被风吹得像不停翻滚的海浪。阮清言拖着行李站在机场门口,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得哗哗响的广告牌砸中。
她耳边回响着飞机上看的粤语老片里的搞怪台词:我好害怕。
从今以后,她大概要独自一人面对很多事了,天空哗哗降下的倾盆大雨,算是给阮清言一番初来乍到的洗礼吧!
到了吗?温芳在电话里问。
到了。
凡超开学晚一点儿,等他去了,你们好相互照顾。
妈,我知道了。
收了线,阮清言抢到一辆的士,被敲诈两百多块钱后顺利抵达了学校。
宿舍是四人间,阮清言来得最早,选了个靠窗的床位。她马不停蹄地逛着校园,吃著名的汉博一食堂的鹌鹑蛋红烧肉。等餐的时候,前面有个背影一动不动,复古风格的格子衬衫,由于反射光线太强,看得她有点儿头晕目眩。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是见过这件衣服的。
新生报到,人实在是多,整个一食堂人山人海,简直吵翻天了。取好餐,阮清言一个箭步抢到了座位,刚将餐盘放好,抬头便见格子衬衫上方一张见过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也在盯着她。
仿佛一颗玻璃弹珠,从华岭大峡谷的蹦极台出发,一路滚过山坡、溪流、人行道,绕过车轮、下水道,最后不偏不倚地落进首城一棵榕树下的洞里,见鬼般巧了。
是明明愉快地答应提供陪跳服务,却因意外晕倒性情大变,不要一分钱,目光陡然凶狠的男生。
远处有人喊:林朔,等会儿一起去超市买生活用品吗?
男生轻轻点头,淡淡地笑了笑。
他叫林朔呀!阮清言暗自想。她一边吃红烧肉,一边不经意地打量对方,感觉他比上次见的时候更深沉了,像有一团乌云顶在头上。她刚这么觉得,油滑的鹌鹑蛋被筷子夹飞了出去,竟然落进对方的碗里。
阮清言急中生智,倒也真诚:同学,上次我不是故意掐你的,对不起,我诚挚地向你道歉!而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的这颗鹌鹑蛋,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脑磷脂、卵磷脂、维生素A、维生素B2,你补补营养?
林朔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道:现在是陪吃服务吗?
见对方不领情,阮清言操起筷子想把鹌鹑蛋夹回来,无奈食堂师傅可能煮菜时油放得多,她老是夹不稳。她的筷子跟着鹌鹑蛋游遍了他的餐盘。
我还吃吗?林朔看着乱糟糟的饭菜,冷冷地问。
阮清言累了,挫败感让她毛躁得很:随你。
林朔立马操起筷子把鹌鹑蛋砸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阮清言难以置信于他竟然有一双巧手。
可是,一颗鹌鹑蛋有什么错?阮清言最烦浪费粮食的人。她用下巴点了点对方,挑衅道:我叫阮清言,清清楚楚的清,言出必行的言,以后请不要欺负没长手、没长脚的鹌鹑蛋,看你总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什么,冲我来行吗?
林朔没理她,端起餐盘走远,哐、哐两声,把饭菜倒进了更大的垃圾桶里。
造孽。
阮清言报复性地把米饭往嘴里扒,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为什么这个用着旧相机、看上去缺钱的人会不懂呢?
开学两周后,一次宿舍卧谈会。阮清言想不到林朔会如此之快地成为女生口中谈论的对象,打开的方式虽有点儿另类,但也算女生们舌尖上的座上客了。
黑暗中
床位在门口的罗玉洁突然惊叫一声,道:啊,今天我路过动物医学系的解剖室,看见两个男生在一个在闷闷地用拳头砸墙,一个倚在旁边小心地安慰!
空气很妙地安静了几秒。
方兰和冉晓云八卦地问道:怎么回事?说详细点儿!
阮清言翻了个身,掖了掖被子,北方的初秋真的有点儿凉。
罗玉洁激动地还原现场:砸墙的那个男生还挺好看的,他一拳一拳地砸在墙上,那阵势看着都疼,可他脸上淡淡的,面无表情,眼睛又通红通红的,像一条可怜的小狼狗!倚在旁边的男生呢!双手抱胸,低沉地说林梭,坚强点儿。
林朔?阮清言脱口而出。
你认识?室友问。
阮清言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顿了顿道:我知道翘舌的、四声的林朔,平舌的、一声的那个我不知道。
翘舌的林朔长得好看吗?罗玉洁问。
好看。阮清言老实地答,她向来是个尊重事实真相的孩子。
罗玉洁补充:靠墙的男生有点儿口音。
那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哟!方兰冷静地侧卧着分析道,你那个林朔是动物医学系的吗?
阮清言的心咯噔一下:什么叫我那个林朔呀,那人我知道,但不认识,不知道他是什么系的。
知道,但不认识,这六个字从阮清言的嘴里溜出来的时候,她觉得怪怪的,就像有根软绵绵的毛线头躺在心里,在风的吹拂下一动一动的,有点儿痒。想着想着,她眼前浮现出林朔面无表情、一下一下砸墙壁的画面,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据罗玉洁讲,男生砸墙与被调剂到动物医学系当兽医,与梦想的经管学院金融系差距太大有关,也与和同学打赌第二次上解剖课一定不吐,结果输掉半个月生活费有关
大手笔啊!阮清言想。
回想他将满盘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的行为,阮清言觉得他是能出此大手笔的人。
转眼,校道两旁的银杏树开始泛黄,偶尔有两三片叶子会先于季节飘落下来,被伤春悲秋的女生捡来当书签。
别人捡叶子,阮清言动筷子。
自从上次夹鹌鹑蛋丢尽中国人的脸之后,阮清言经常会将鹌鹑蛋红烧肉打包回来,独自坐在书桌前,像练武功般,练习如何用筷子夹鹌鹑蛋。
罗玉洁感叹道:清言,你这么喜欢这个菜啊!
阮清言屏息凝神,夹住一颗鹌鹑蛋:不喜欢啊!买着练手。
没多久,她就胖了五斤。
第一个发现她长胖的人是顾凡超。那天,他约她出来说加入汉博校足球队的事。
工作日的汉堡王有些冷清,阮清言坐在窗边搅着吃不完的草莓圣代,一脸我胖了的忧愁。顾凡超蹙着浓眉,一边违心地说她胖了也可爱,一边催促她去应聘汉博大学足球队行政助理的职务。看着他晃在眼前的招聘启事,她没信心地说:可是他们只招一个耶!
嘿,行政谁都能干,足球队那些人都看脸。
做大一新计划的时候,阮清言就下定了自己赚零花钱的决心,这大概是她和其他富二代最明显的区别。眼前应聘足球队行政助理的工作,确实是赚零花钱的绝好机会。
经顾凡超一催,怕失败被人笑的阮清言,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面试那天,阮清言套上旧牛仔裤,穿上白衬衣,外搭校服外套,塑造出一种麻利、能干、接地气的青春形象。与其说塑造,不如说是接近七年前的自己最真实的自己。
一进等候区,阮清言发现果然有不少人前来应聘,目光扫视而过,她发现一位男生同样穿上了校服。
林朔。
他总能在她发现他的时候,也发现她。
阮清言迎着他警惕锐利的眼神,一屁股在对面坐下。
因为应聘的人实在多,协助招聘的学长宣布改为群面,六人一组,阮清言和林朔被分到了同一组先是自我介绍,说明加入汉博足球队的初衷,再根据一个球队面临的日常管理问题进行讨论。
阮清言是善于临场发挥的选手,最后就她和精心准备过的林朔留下了。学长让他们喝口水等等,他去和老师再商量一下。
狭小的办公室里,阮清言和林朔面对面而坐,空气温热而混浊。
你骗人的吧!阮清言眼睛盯着桌面的纹路说,想通过卖苦情,得到这份报酬不错的工作。
林朔轻轻咽下口水:你才骗人的吧,热爱足球?刚刚有人聊起各大联赛,你好像一窍不通呢!
阮清言眯眼笑。
林朔是土生土长的首城人,妈妈原本是做生意的,在业内是颇有名气的女企业家,这一年来突然就赔光了家底。
林母婉拒了那些灾难过后伸来的援手,更不肯向任何人借一分钱,林朔也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变成了省吃俭用的穷学生。
如此情况下,林朔被调剂专业后,林母建议儿子复读,但考虑到花费,他还是咬牙来到了动物医学系报到。
此般境地又如何,他有他的打算。
没错,面试的时候,林朔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对这份工作的渴求,也十分顺利地激起了阮清言的战斗欲,让她表现优异,一同被留到了现在。
墙上的分针嘀嗒、嘀嗒地走着,林朔突然道:阮清言,没记错的话,前两次咱们遇到,都是我走人了事,但这次你休想,这份工作应该给真正爱足球的人,而不是为了钱的人。如果有必要,我会揭穿你的。
眼看两人又要呛起声来,门被推开了,学长喜笑颜开地走来公布最后的结果,他表示汉博临时加入新比赛,事务跟着变多,老师决定把他们都留下。
真是个天大的、带着点儿五雷轰顶的好消息啊!
学长激动地看着石化的两人。
最后,阮清言欢快地蹦起,拍了拍林朔的肩膀:林朔同学,我们一起加油吧!
说来奇怪,当原本的生活突然插进一件事之后,就像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掉进一颗石子,石子荡开的波纹铺满整个湖面,生活中好像就全是这件事了。
金融系大一学生每周10节课,平均下来,每天只有半天是在上课的。这对于阮清言这种自我管理混乱的学渣来说,非常不利。为了不虚度时间,她全身心地投入足球队行政助理的工作中。因为认真,所以她较真儿。足球队的人经常能看见她和林朔面对面而站,无语地看着彼此,胶着的视线因为20厘米的身高差,与水平线呈45度角。
东西就放这里不好吗?林朔无奈地问。
不太好,放这里有挡路的可能。阮清言摇了摇头。
林朔叉腰环视一周,可见范围内所有的地方几乎都被阮清言否决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阮清言,你故意的吗?
阮清言又摇摇头道:不是故意,我天生对工作就这么认真。
林朔点了点头:嗯,你天生就是来折磨我的。
话音落地,空气像被烫了一下,两人都屏住呼吸。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放在他俩身上仿佛一台缺了零件的扫地机器人,疯狂地失灵了。
一次,林朔在修足球队活动的图片,阮清言不会,只得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看着。窗外秋天冰冰凉凉的气息化成一口软糯的雪糕,猛吸一口,让她打了个哆嗦,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欸,你是动物医学系的吧?她问。
动字一出口,林朔的眉毛抽搐了一下。
动物医学系,是不是?她又问了一遍。
林朔看着图片一动不动,如一座剔透的冰雕。
在解剖室外砸墙壁的人是你吧?她又问。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射到了冰雕上。林朔碎了。
他暴躁地起身,啪地关掉笔记本电脑,却还是沉默不语。
真的是你啊?阮清言甩出了第四个问题。
林朔踩着沉沉的步子,拧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阮清言眼神微颤,嘴唇翕动:其实当兽医没关系的。
她的声音很小,被林朔咚的关门声砸得稀碎。
十月过后,学校偌大的绿茵场上长出一圈飘飘摇摇的巨型气球,跑步赛道上一点儿一点儿移动的训练身影,都在表明秋季运动会就要到了。阮清言所在的金融一班,女生很少,除了一位短发、黑镜框的女生,就只有阮清言所在的342宿舍了。
对于选拔谁负责入场式举班牌的重任,342宿舍已经在卧谈会上吵了一周有余。显然,她们都不想担此重任。
她们吵架的流程是这样的
罗玉洁:清言,你去吧!真不能让咱金融一班丢了面子。
冉晓云:对啊,咱班男生都希望是你来举班牌吧!
方兰:女生也希望是你。
阮清言:不行,我胖了。
这样吵了几次之后,阮清言发现自己买回来的鹌鹑蛋红烧肉再也不能摆在桌上超过五分钟,因为另外三双筷子像三台抽水机,一会儿抽得连红烧肉的汤汁也不剩了。
阮清言被她们的决心折服了。
她答应去做那个举着班牌、穿着超短裙、走在最前面承载所有目光和讨论的人。
运动会那天,冷冽的妖风四起,田径场上的巨型气球胡乱地纠缠到一块,不近人情的大风差点儿吹掉主席台上领导的假发。阮清言饿了几天,很快瘦回原先的模样。她在肆意吹拂的大风下,心情也很飘逸。
动物医学系比金融系的班级先入场。阮清言站在班级的最前面候场,大脑正放空着,忽然空气中远远传来一声浑厚的狗叫声,接着是两声、三声
她看见一个长得像林朔的人,走在举班牌的人之后,正在被五条大狗拖着在主席台前胡乱打转。
哈哈她畅快地爆笑,转头对身后的罗玉洁她们说,快看动物医学系的入场式!
罗玉洁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八卦地说:听说牵狗的人是抓阄抓到的,他们班四十四个人,真是神一般的运气。
阮清言直愣愣地望着林朔,他瘦瘦高高的身影被几条狗狗拉弯的样子,突然有点儿可怜。
林朔完成了五分钟的狗遛人表演后,被同学解救了下去。
随着主持人介绍的推进,阮清言很快站到了主席台边上,马上就该他们了。她突然有点儿紧张,担心林朔也会像她一样,在人群里看她的笑话。她越是这么想,脑海里勾勒出的细节越多,紧张感像一瓶倒过来的沙漏,源源不断地散落而下,沙沙作响。
她裸露的双腿开始紧张得发麻,渐渐麻得失去知觉,冷风一吹,又微微颤抖。
接下来,经管学院金融一班的同学们正精神抖擞地向我们走来主持人声音高亢,响彻整个操场。
阮清言却跟没听见似的。
走啊,清言!同学在身后低吼。
数秒过后,阮清言突然像个电量爆满的机器人,一个激灵抬起步子,走出了全场,乃至汉博大学建校一百零八周年来唯一的正步。
主持人念词明显卡顿了一下,仿佛在惊奇地打量眼皮底下这位精神抖擞的女同学。
而观众席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尖锐地穿透入场式的音乐,涌进金融一班同学们的耳朵里,军心大乱间,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都走正步!
大家才和阮清言整齐划一地走成了一个整体。
顿时,阮清言泯然众人矣。
后来,她回忆起这件事,就像溺入一个酒缸,燥热窒息、眩晕至极。
都怪林朔,怪她想着林朔会笑自己出丑,才让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她还怪自己突击减肥,饿晕了头,怪鹌鹑蛋红烧肉。
不过主要还是怪林朔。
阮清言之所以不反抗,是想看看林朔给出的关心这颗糖下究竟藏着什么狗屎。
运动会过后,学校恢复到往常的教学秩序中,但有一点变得不同,金融一班名声大噪,成为团结、班魂的代名词。
一天,342宿舍的人早早关灯睡觉。
睡得正香,阮清言猛地被手机振醒,来电显示是明晃晃的三个字顾凡超。
你办的事怎么样了?他问,那边音乐声强劲。
什么?阮清言仿佛在说梦话。
比赛的事!顾凡超又急又暴躁。
哦后天的比赛,张阳首发。
张阳是汉博大学足球队的前锋,和顾凡超同为足球界的青年才俊。如果说顾凡超是景华大学的C罗,那张阳便是汉博大学的梅西。两人暗中较劲,在射手榜上相互赶超。
他的伤好得这么快?汉博的食堂果然名不虚传啊!顾凡超嘟囔道。
嗯营养跟得上。
嘟囔完,阮清言便扔飞手机沉沉睡去。
比赛那天,阮清言在课堂上如坐针毡。一下课,她便拨开人群冲进了足球队的休息室。她用力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的汗味儿和球员嬉笑打闹的声音都在提醒阮清言:球队真的像微信群里说的那样,赢了。
有个大嗓门的球员甩着毛巾说:这次赢,多亏了李教练的战术,景华果然以为咱阳哥的伤没好,打出了433的阵型。哈哈
休息室的人都跟着笑起来,一片爽朗喜乐的氛围中,阮清言睫毛一颤,嘴角抽搐。她把赛后队员互评表发给球员们后,端着一杯热茶,安静坐下。
她心里想,顾凡超这个傻子。那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无意间把真消息脱口而出,他居然还不信。
自从阮清言入读汉博大学,朋友圈经常转发学校和校队的东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顾凡超怎能轻信她会出卖自己的母校呢!他自然运用了一下逆向思维,然后就猜错了。这时的他正一言不发地瘫在景华休息室的地上,抱头陷入怎么也猜不中阮清言的想法的魔咒之中。
这情况和小时候一样。
扑哧。阮清言捂嘴笑出声,表情猥琐。
林朔抱着一堆新毛巾走来,见阮清言神色可疑,愣怔片刻。阮清言的眼神刚要和他触碰,他立马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投入分发毛巾的工作中。
时间像水龙头滴下的一串串水珠,滴滴答答,接连不断,又转瞬即逝。
虽说女儿到首城念书已有些时日,温芳在千里之外的南方老家还是忍不住地挂念。她时不时给顾凡超发去微信,让他多照料阮清言。
这天,顾凡超约阮清言去吃蔬菜沙拉。
他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说:温阿姨说了,你不爱吃蔬菜,要我对你进行定期投喂。
阮清言心里不太快乐,但还是接受了这份母爱。
时间约在周六晚上,阮清言还没到汉博门口,就远远瞧见顾凡超在等她。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起顾凡超埋头便走。
地下党接头啊?顾凡超有些不满,故意放慢脚步。
阮清言凑近他的耳朵道:大哥,我现在是你在汉博足球队的卧底耶!
此言一出,顾凡超沉吟一声,觉得颇有道理。
阮清言心中嘀咕:像你这种人,在谍战剧里活不过三集。
他们默契地没提上次比赛的事,顾凡超没脸提,阮清言不屑提。阮清言早就决定,她要借卧底的身份,放假消息给顾凡超,想让她出卖母校,不可能。
周六晚间的校外人来人往,她和顾凡超走在一起犹如路上众多情侣中的一对。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叫了辆滴滴,冷静地把顾凡超塞了进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人群中飘来一个熟悉的眼神,林朔。
他碰巧经过,一向不和阮清言打招呼的他,笑着走到车前,装出很熟的样子:嘿,清言。
阮清言硌硬了两秒,敷衍地挥了挥手。
林朔却探头望了望车里,高声道:啊,原来景华足球队的前锋是你朋友啊!
顾凡超听到自己被提及,伸出脑袋嘿了一声。
白痴。阮清言暗骂,继而对林朔笑道:他是我的发小。
她是在说,认识顾凡超和加入汉博足球队这两件事毫无关联。
林朔点点头,祝他们周末愉快后便消失在人群中。
他是谁?顾凡超在意地问。
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那你嘿什么?
顾凡超无语。
这次偶遇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落到阮清言心里,有点儿硌人,她担心林朔知道了她和顾凡超的关系以后,看她的眼神会从此不同。
周三,汉博足球队的办公室气氛凝重,李教练举着手机,破口大骂。说不知哪个叛徒把球队写在小白板上的战术草稿图拍给了景华的人。此言一出,全员噤若寒蝉。
林朔那阴森的眼神就在这个时候飘向了阮清言,她胸膛一紧,心像被人捏住了。
散会之后,阮清言犹豫要不要去找林朔大大方方地说清楚,指责他那莫须有的眼神,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但她也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于是跟在林朔身后转了两圈,放弃了。
那天以后,林朔总是阴魂不散,她敏锐地发现林朔在对自己暗中观察,或是监督,或是在收集她背叛球队的证据。牛顿说,世界上的力都是成对出现的,力都会有一个反作用力。此刻的阮清言比上初中物理的自己,更能理解这个知识点。林朔暗中观察她,她也条件反射地暗中观察回去。
敢问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时时刻刻在意着讨厌的人,更痛苦的呢?
她快受不了了。
在上完令人头晕眼花的高数课后,她猛然想出一个对策。她来到学校时代超市,挑了一盒平时不会多看一眼的心形曲奇礼盒,然后用荧光笔在小卡片上写出暗恋,犹如这盒甜蜜曲奇一行字。
干呕完,她满意地将卡片放进礼盒中,第二天趁人不注意,放进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
然后,她开始了自己精彩的表演。
嗯?她打开抽屉,一脸惊愕地看着礼盒,又看看旁边的林朔。
这是球队发的福利吗?她拿出礼盒,装模作样地看着。
林朔瞟了一眼,不予评论。
怎么还有张卡片
她将卡片举在眼前,脸突然红了,双眼水汪汪地望向林朔。林朔脊梁僵直,屏住呼吸,直到她念出暗恋,犹如这盒甜蜜曲奇
不是我。林朔站了起来。
阮清言忸怩地晃了晃身子,轻咬下唇:嗯,不是你。
林朔胃部翻江倒海,认为自己平日对阮清言的关注或者监督对方一定注意到了,并且会错了意,这让他不得不想,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
就在这时,之前负责招聘的学长走了过来,看了看曲奇礼盒,饶有兴致地问道:好吃吗?
啊?阮清言迷茫地抬起头。
我昨天上午看到你在超市买了这盒曲奇啊,好吃吗?学长说着,舔了舔嘴皮。
虽然识字几千,语法熟练,此刻的阮清言却嘴唇打战,努力都拼凑不出一句话来。她本能地别过头,不看林朔,怕那会是一生的阴影被人无情狠狠嘲笑的阴影。
呵呵。
他在高考以后第一次笑出了声。
阮清言的奸细身份坐实。
学长吃着阮清言砸过来的曲奇,看着她把林朔拖到了窗外,逆光中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像一出静默又激烈的皮影戏。
矮的那个仰着纤细的脖子,对着高的那个吼着什么。
第一幕
她张牙舞爪,说都是误会,是弄巧成拙,叛徒不是她。
他摇头不信。
第二幕
她委屈抬眼,骂他内心阴暗,难道共事多日还看不出她的真心所向吗?
他闭眼养神。
第三幕
她一挥手,两人分道扬镳。
虽然没人宣布开始,但冷战一触即发。第二天太阳爬上山坡的一瞬间,他们就避免一起工作,导致足球队后勤行政的工作效率大幅提升。
转眼,阮清言拿到在球队的第一份薪水,激动地和父母开了视频。阮守信看着女儿终于凭借自身的努力,赚得人生的第一桶金,牵起松垮的嘴角,满意地笑了。
清言啊,要记得今天这份喜悦,以后啊,你会对这种感觉上瘾的。阮守信深以为然地说,一双精明又老练的眼睛在眼镜后闪闪发光。
嗯。阮清言点头。
得到父亲的肯定,让阮清言心中涌入一股巨大的幸福感,这和其他的幸福感截然不同,它好像一汪奔腾的洪流,让她的心田万物滋生。
温芳在一旁贤惠地笑着,忽而想到什么拍了拍阮守信。阮守信才清清嗓子,拿腔拿调地说道:下个月我去首城考察,同时被邀请参加一个寿宴。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哇,爸爸你要来首城啊!
想着很快就能和父亲在首城相聚,阮清言睡觉时嘴角都是上翘的。
她原想用薪水给父母买点儿礼物,但被阮守信拒绝了。阮守信说,让她好好利用这笔钱,期待她能让钱生出钱来。
室友们都知道她领了薪水,嚷着让她请客。阮清言略微思忖,拿出薪水的一半,也就是1000元,以人均250元的规格,誓要吃遍首城三大美食街。
这天阳光灿烂,阮清言挽着好朋友们轻松愉悦地走在街上,心里的满足感沉甸甸的,似阳光下的蜜糖,暖暖地溢了出来。比起诱人的美食,阮清言更被一种赚钱后的快感吸引,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在真实地愉悦着她的每寸肌肤、每个细胞
而同时拿到薪水的另一个人,正在对着这笔钱发愁。
昏暗的宿舍内,林朔将1500元转给母亲后,望着余额中的500元眉头紧锁。他的脸在橘色台灯下,清晰得能看清绒毛,明暗光影中,他的脸轮廓分明,像一尊忧郁的雕像。
嗯他低吟一声,翻开一个小本本,里面全是这段时间欠下的账。
如何将500元钱,对8个兄弟雨露均沾,不过分偏爱一个人地把钱全还完,不让别的兄弟有小情绪,也不要因为欠哪个兄弟的钱少,就完全不还,让以后再借很难。
如何掌握其中微妙的平衡,他深思熟虑良久,终于有了答案。
妈,不好意思,钱还是转回来吧!
他发出消息,都还了算了。
林朔虽然一直努力在转换角色,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的消费惯性像一头百米冲刺的骏马,立马停下来是不可能的。
周五晚上,阮清言接到足球队学长的电话,他说明天王老师安排了事情,但由于自己临时有急事,去不了了,拜托阮清言救急。
王老师是足球队管行政后勤的老师,这次是让学生帮忙做点儿私事。他一个亲戚的女儿从老家考来首城,在一个偏远的村镇当老师,正苦于没有住处。王老师打算把闲置的房子清理出来,帮帮这个后辈。
想着要出去两天,还要下苦力清理房子,阮清言一百个不想去,可学长在电话里快声泪俱下,真的找不到人来顶替这份苦差了。想到当初学长招聘自己进来,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她赶紧回复:行。
周六早晨五点,阮清言来到学长说的汽车北站。北方初冬的冷气凶猛地撞击在候车室的落地窗上,内外气温的巨大差异,使得窗上生出一片结结实实的雾气,像夏天冰糕表层厚厚的冻霜。
时候还早,坐不住的阮清言到处打量着这个车站。如今交通网络发达,飞机、高铁已成为公共交通运输的主流,对比之下,汽车站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检票员举着喇叭喊检票的声音、候车区大爷大妈嘈杂的土话、去卫生间的路上被人踩来踏去的碎鸭蛋,都在不动声色地拉住时光。
她最后走到落地窗前,开始发呆,手指不自觉地在玻璃上画着什么,直到一只猪头浮现。
望着勾勒出的猪头,她嘴角闪过一抹童真的笑意。
你也来了?玻璃外面有人说。
透过猪头,她看见林朔正从手机上转移视线,抬头和她讲话。
呃?阮清言算是回答了。
五分钟后,林朔和她坐在一起候车。他对阮清言的同行非常诧异,她干吗牺牲周末时间,不去和帅气迷人的顾凡超约会,反而来干这种毫无内幕消息可探的苦差事呢?
想到这儿,林朔被强大的暖气烘得背心冒汗,他目光暗了暗,随即脱下极具质感的毛呢外套,披在了阮清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