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年惶恐呆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陆行川却看都不看她，径直朝岔路口的另一端大步而去。
凝着男人冷漠的背影，沈芳年胸口一阵发闷。
他还是和前世一样，很讨厌她。
……
独自走回家属院，楼下几个军嫂围坐着摘菜，哄笑的气氛在看到沈芳年后戛然而止。
“呦，搅家精回来了。”
沈芳年看过去，和说话人对视，对方又是白眼一翻。
这人是杨排长家的媳妇苏盈，泼辣嘴碎，在她来家属院的第一天两人就吵了一架。
但这次，沈芳年握紧了拳，当做没看见转身上楼。
陆行川已经厌烦了她，若是她再惹事，他说不定就真的要离婚了。
见她不吭声，苏盈反而更滔滔不绝起来。
“你们瞧她那一副妖精样儿。”
“前几天我还看见她跟专门勾搭寡妇的二流子杨虎待在一块，说不准俩人还真有什么事呢！”
“一个要男人要到进医院的骚货，真是臭了我们家属院的名声！也不怕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一盆水突然从上浇了下来，吓得她们忙站起身。
沈芳年愣住，下意识抬起头。
一张苍老而熟悉的脸让她眼眶一酸。
外婆？
二楼的外婆挎着盆，瞪着要破口大骂的苏盈：“老天爷要劈也先劈死你这种嘴上没把门的！”
说完，扔下盆下了楼把沈芳年带回屋。
一进门，满脸的强势就成了慈爱，粗糙的手抚着沈芳年苍白的脸：“那些混话别往心里去，咋样，身体没事吧？行川咋没送你回来？”
听着几乎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声音，沈芳年险些落泪。
她握住外婆枯树皮般的手，哽声撒谎：“我没事，行川要训练，我就自己回来了。”
眼前的老人满头白发，却还是精神满面。
老人叹了口气，满脸关切：“你说说，我才一天不在的功夫你俩就整成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回乡下。”
埋汰却情切的语气刺的沈芳年心一紧。
但很快，她打起了精神：“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闹了，一定会跟行川好好聊聊，安稳过日子。”
前世外婆意外死去，她连外婆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上天垂怜，既然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外婆！
说到做到，晚上，沈芳年一改从前的懒惰，主动下厨。
还特地给陆行川留了饭菜，贴心热了，守在堂屋。
夜深，外婆已经熟睡，沈芳年等了又等，就在她以为陆行川不回来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身寒气的陆行川走进屋，一边脱掉身上的军大衣。
沈芳年一喜，一边说话一边走过去：“我来拿衣服吧，你去吃饭，我特地给你热了——”
陆行川却抬手躲过，径直进了房。
沈芳年一僵，喉间堵满失落，人却不受控地跟了进去。
只见陆行川把一床军绿大被子从床上抱下，在地上摊开：“从今以后，咱们分开睡。”
命令般的语气让沈芳年呼吸发窒。
上辈子也是这样，从分床开始她就一直闹，最后闹到离婚……
不，这一次，她不能再闹。
陆行川冷着脸，准备迎接沈芳年的哭闹，却见她主动退到了门口，低声说：“夜里零下几度，睡地上会着凉，你还是睡床上吧，我正好要想多陪陪外婆。”
话落，她就狼狈跨出房门，生怕男人拒绝她的好意。
……
一夜难眠。
沈芳年早起后就去卫生院换药，等回家属院才早上八点。
正走着，便听到前头有人高喊了声：“连长嫂子！”
沈芳年抬头，只见一个梳着大背头，走路吊儿郎当的男人走来。
是附近有名的二流子杨虎！
他经常帮他爹往炊事班送菜，上辈子自己不过帮他指了回路，就让人戳了一辈子的脊梁骨！
沈芳年沉下脸，正想无视，杨虎一步跨到跟前挡着，眯着眼笑：“嫂子咋不理我？跟我唠唠呗，家属院这些军嫂里，就数你长得最好看了。”
暧昧的话引得路过的人窃窃私语。
路人嫌恶的眼神刺的沈芳年倍感难堪，正要发怒，杨虎突然蔫吧，干巴巴朝她身后笑了笑：“陆连长？您下操了啊。”
沈芳年转身，撞上陆行川黑沉的眸子。
沈芳年心顿时一沉，陆行川不会误会了吧？
趁着两人对视的功夫，杨虎一溜烟跑了。
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空气凝结，沈芳年费力扯着僵住的嘴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陆行川却冷脸跟她擦肩而过，就好像只要她不去招惹他，她怎样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过身的凉风吹得沈芳年眼眶发涩，但日子还是要过。
她打起精神，拍了拍脸，确定不会让外婆担心了，这才赶回家，恰好外婆要去洗衣服，她便有说有笑地跟着去河边。
谁知刚到河边，却被穿着油腻破袄，脸颊瘦凹陷的老男人拦住。
“芳年，爹终于找到你了，听说你嫁了个军官，风光的很，手里有大把的钱花，你可不能不管我这个爹啊！”
沈伟！抛妻弃子的渣爹！
沈芳年看清来人，眼底恨意骤升！
上辈子她跟陆行川离婚的最后导火索，就是这负心汉来要钱！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提前来了。
沈芳年撩起衣袖，正要开骂，不料，落后她一步的外婆拎起木盆里的棒槌，先一步砸向沈伟——
“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当年你偷走囡囡他娘难产时的救命钱，扔下刚出生的囡囡不管，带着野女人跑了，现在还有脸来要钱？”
“你害死了我的女儿，现在还想来害我的外孙女！我打死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沈爹被打得说不出话，连声叫着哎呦！
怕动静招惹其他人来看，沈芳年忙拦住她：“外婆算了，别为他伤了自己。”
像是还不解气，外婆又踹了他一脚：“赶紧滚！”
沈爹被打的鼻青脸肿，恶狠狠啐道：“疯婆子，我看你几时进棺材！”
骂完，捂着浑身的伤扭头走了。
外婆喘着气，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但仍不忘安慰沈芳年：“以后他来了就打，咱占理也别怕。”
沈芳年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地望向沈爹离开的方向。
要是再来闹，影响陆行川可怎么好，现在他们关系本就紧张，这样一来更是雪上加霜了……
入夜。
沈芳年给炉子换煤后烧上热水，借着钨丝灯昏暗的灯光给陆行川铺床。
“吱！”
房门被推开，迷彩服沾满了雪泥的陆行川走进来。
他看了她一眼，跨到柜前翻出干净的衣服：“有话就说。”
男人的敏锐让沈芳年一怔，踌躇了会儿才说：“今天我爹……”
“爹？你当初硬逼着我娶你时，不是说自己跟外婆相依为命，我睡了你如果不娶，就是逼你们祖孙去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