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有惊无险,这件事顺利得出乎何彦和所有人的意料。
参观完毕,金万、白云进行技术商讨,何彦和周洲不方便参加,先回了基德。
内环高速上,周洲一路都没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何彦用余光扫了眼安静坐在副驾驶上的周洲,开口问,“你想做金万的案子,是为了什么?”
周洲也看向前方车流,眼里倒映出汽车尾灯的灯光,“为了什么,可能是为了大家都能好好生活吧。”
何彦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他声音又冷又平,“是吗?”
周洲神色一凛,她侧过头去,看着坐在她旁边的这个男人。
何彦却连眼风都没再扫过来一下,“除了不想让那些无辜的普通家庭受牵连之外,还为了什么?”
何彦等着听她的回答。
周洲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何彦并不信任她,不相信她如此搏命的帮助金万仅仅是因为她“大公无私”。
周洲心里有些窝火。
在金万的案子上,她思忖自己绝无龌龊之处。非要说的话,她和何彦最多算是互相利用。要论她有什么私心,她唯一的私心就是报恩。
“工作,就如条条蛇都咬人,不要被咬了就哭泣,而要学会反击,打它的七寸。”
当她还是这行彻头彻尾的新人时,林永生鼓励她的话,言犹在耳。
还有那张在众人的笑声中,林永生递给她擦眼泪的纸巾。
这是她后来这许多年,再累再苦也在这个行业中扛下去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周洲想起何恒轩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暗示,似乎基德已经开始流传有关她的谣言……
她克制着自己,“边总,资产评估圈,都说我靠美色上位……”
“我不会评判你的过去,”何彦没给周洲继续往下说的机会,立即将话接走,“我只看你现在做得怎么样。”
周洲看向何彦,目光笔直带着一股焰火般,“边总,你对我信任与否,那是你的事情。”
“你以为我来基德是想睡你吗?”周洲继续往下说,“睡你,那只是跟朋友开的玩笑,但是想睡你,也可以是我的欲望。毕竟你的皮相好,做个性幻想对象也很不错。”
何彦风波不动,车子稳稳的高速行驶在车道内。
“我来基德,说明你给的条件,是我看得上的。”
周洲声音很冷,她很清楚,在职场上,有些试探就得硬气的回顶回去。
她毫不示弱,“此外,你跟我下过赌注,只要我赢了,我就可以晋升到合伙人,拿到话语权。”
何彦下颌线紧绷着,显得更加锋利,对于周洲的直接和勇猛,他在心里敲上了一记警钟,面上却只是神色冷峻,不发一言。
“边总,你要记住,金万与白云的合作只要推进的顺利,你虽然是我的老板,但是我们也将平起平坐。”
周洲说完这句话,坐在座位上,再没吭声。
何彦看了眼后视镜,将方向盘往右边轻轻一拨,下了内环高速,整个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白云股份回去苏州后,林永生终于同意商谈技术入股的框架和细节。
经历各种挫折和磨难的金万管理层,快速的在周五凌晨敲定了合作及谈判方案,并在何彦沟通下,和白云股份约定于周五早八点召开视频会议。
万里长征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周洲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但她并不敢放松,她还得盯着接下来的各种动向。
黎应平再次发挥出自己草根出身的彪悍作风,一旦确定战略方向,就在战术上力排众议朝着既定路线坚决推进。
但这也不妨碍金万和白云股份的技术合作协议,谈得异常艰难。
每次中场休息,林永生从会议室出来,都面色铁青,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黎应平也拍了好几次桌子,但他转头和另一边同步推进的中泽环保谈判时,依旧是笑容满面。
双方都是商场上的老手了。
彼此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太多,在很多问题上不能轻易让步。
现在谈得多难看都没关系,真谈成了,一顿酒就又是好兄弟。
所有人都满怀希冀,全力推动此次合作。
但也有人,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有债权人在这周二就恰好的掐着点诉至法院,以债务清偿为由,向法院提出申请,强制金万破产清算。
法院的通知于周五下午快六点时到达金万,先前还一片欢腾的气氛,瞬间由山峰跌落谷底。
有人不住叹息天要亡金万,有人忍不住摔了杯子,有人转身打电话咨询做律师的朋友。
短时的沉默后,气氛又变得格外紧张。
金万此番是生是死,全维系在了此次谈判上。
如果七日内,金万能和白云股份签署协议,载明白云股份出资六亿元购置金万资产并进行技术合作,金万将其提交法院,才有望让法院据此驳回债权人的申请。
接下来的几天,谈判继续进行,双方在持股比例及调整条件、后续反稀释条例上多有分歧,谈判一度陷入僵局。
但这也是林永生摆出的姿态,没有这必要的一步,在今后合作上,金万很容易陷入被动局面。
最终,金万做出让步,黎应平也很快回敬,在其他条款上予以了倾斜。
他拎得清得很,在重庆这地盘上,白云股份初来乍到,金万这码头他也必须要拿出诚意来拜一拜。
双方终于达成一致。
金万也得以赶在限期内向法院提交异议。
事情终于迎来重大转机,周洲稍稍放下心来,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时不时给她找不痛快的那颗囊肿。
她找简源源陪自己去复诊。
在医院耗去一个下午,结果出来:按时吃药,继续等待手术排期。
这是好消息,周洲高兴的顶着还没落坡的大太阳,拉着简源源爬坡上坎,要去吃那家她从小吃到大的串串。
这家老店开在一条小巷子里,店面并不大,摆满了各种串串的冰柜占去了一半面积。
周洲一进门,老板就热情招呼她俩,周洲端了铁盘子去拿串串。
看着她把盘子堆得老高的回来,简源源伸手捏她鼻子,“你这是饿了多少天?又忙起来顾不得吃饭?”
她心疼多过埋怨,伸手将荤荤素素的串串,一起放进咕嘟咕嘟翻滚着香气的红汤里。
“今天高兴。”周洲嬉皮笑脸的回答,她素来在简源源面前没个正形。
牛肉煮好了,简源源从锅里拿了一把递给周洲。
她一根一根的抹下来吃。
麻辣香鲜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她觉得所有的味蕾细胞全都动了。
老店的空调使用多年了,不大顶用,周洲热得出了身汗,她伸手招呼服务员,“服务员,冰……”
“啤酒”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简源源就冲着看过来的老板喊道,“没事儿!”
老板又低下头去忙着算账。
周洲嘟哝,“源源,我觉得你比以前更爱管我了。”
简源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脸红,很快,她没事人一样的问周洲,“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这话题转得有些陡,周洲想了一会儿,“半个月?还是一个月?记不清了。”
简源源叹了口气,“你哥老打电话到我这里来,问你身体怎么样了。你有空还是多回家看看吧。”
周洲“噢”了一声,从锅里捞了一把鱿鱼须,都塞到简源源碗里,“这个烫好了,你最喜欢吃了。”
两人吃完串串,简源源还要回医院处理点事,周洲在店门口看着她走远了,摸出手机来打给苏哲。
“哥,源源电话你给我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