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轩感觉到许希媛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
似乎通过他的眼神，看透了他这个人。
这一瞬，心理再强大的纪明轩都有些不自然的偏移了视线。
他在等许希媛提要求，只要提了要求，就是可以商量的交易。
等了许久，他听见许希媛轻笑了一声。
“好，就两天后。”
她答应了，但她什么都没要。
纪明轩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变得更加沉重。
他望着许希媛离去的背影，静立许久，最终转身离开。
纪明轩随意找了个酒吧，要了两箱烈酒。
一瓶接着一瓶的灌下去，他意识逐渐涣散……
深夜，苏蜜糖接到电话，赶来酒吧接人。
看见烂醉如泥的纪明轩，她惊讶不已。
两人在一起快三年，她从没见过纪明轩喝醉过。
苏蜜糖担忧地上前搀扶起他。
却突然听见闭着眼的纪明轩低喃了句：“阿媛……”
苏蜜糖浑身一僵，脸色大变。
两天后。
许希媛工作满了半个月，拿到了1500的工资。
纪明轩一大早就等在了娱乐城门口，见许希媛拎着个塑料袋出来，袋中似乎就是她全部的行李。
他微微一愣，很快掩饰过去，主动打开副驾驶座车门：“上车。”
许希媛扫了眼那辆百万豪车，淡淡道：“我坐公交车去。”
说着，她就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纪明轩只得无奈跟上，挤上了公交车。
一路摇摇晃晃，纪明轩皱着眉下意识护在许希媛身侧。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民政局，许希媛沉默的取号、排队、填资料。
纪明轩忽然就想起两人结婚那天。
许希媛是那么快乐，她笑个不停，叽叽喳喳，而他当时却满心是公司危机，连拍结婚照都没露出半点笑。
出神间，许希媛那台老式的旧手机突然响起。
他回过神，就见接听电话的许希媛脸色突变。
接着，她不顾快排到自己的号，转头就走。
“你去哪儿？”纪明轩拉住她。
许希媛转头看他，眼神竟带上了一丝恨意：“我妈快死了，你不知道吗？”
那恨意钉入纪明轩心口。
惊得他手一松，让许希媛冲出了民政局。
他忽然想起，当初许希媛入狱时，他许诺过要替她照顾许母。
但许母恨透了他，几次被骂得狗血淋头后，他便没有再上过门。
听见许母快死了。
纪明轩的心沉沉往下坠。
……
重症监护室外。
许希媛失魂落魄的见到了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大概见过太多人生百态，没有问她这个女儿为什么这么久了才第一次出现。
他看着病历介绍。
“许女士是三年前转到我们医院的，那时候她还是尿毒症中期，现在……已经错过了能做手术的阶段……”
医生的话，一字一句砸在许希媛的心尖，心脏一阵抽搐的疼。
之前每次见面，许母都跟她说：妈妈很好，你不用担心。
可原来，她坐牢的六年间，许母每个月都是拖着病体，在长途火车上熬了一路来看她的。
许希媛看着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的许母。
她浑身都插着管子，以前150多斤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许希媛僵着手，推开病房门，一步步挪到许母身边。
“妈。”她哑声喊，几乎不敢触碰。
许母迷蒙睁开眼，看见许希媛却笑了。
“出来了……出来了就好……”
她艰难的伸出干瘦的手摸着许希媛的头发。
许希媛再忍不住，扑在许母的怀中，放声大哭，声嘶力竭。
病房外。
赶到的纪明轩听着里面许希媛的哭声，心头一颤。
推门的手一顿，他突然就想起了从前。
他们恋爱的第一年，他母亲就得了癌，那时他正在创业初期，许希媛便搬到了他家照顾老人。
他每天6点起，可每次他起时，许希媛已经做好早餐，推着他母亲去了医院。
他每晚回来，都能看见许希媛在给他母亲按摩。
这样的日子，许希媛无怨无悔的做了整整3年。
后来，他母亲去时，还拉着他的手，要他绝对不能辜负她……
这一瞬，纪明轩突然发现……他或许真的欠许希媛太多了。
多到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偿还。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纪明轩脑中的千头万绪。
纪明轩接起电话，助理李洋快速汇报。
“纪总，新工业区下月完工，只等苏氏开放物流线，到时候市值预估会翻倍。”
“董事会那边拜托我问，您和苏小姐什么时候结婚？”
纪明轩收回思绪，从病房门口离开。
他想了想，回道：“快了。”
病房内，许母没清醒多久，又在药物作用下睡着了。
护士这时才来找许希媛。
拿出了一叠发票说：“许小姐，你妈妈的住院费，已经延期半个月未交了。”
许希媛窘迫无比，怀中一个纸包一阵滚烫。
里面的1472元就是她仅有的钱。
“我等会就去交，不够的，我再想办法。”许希媛的声音细若蚊蝇。
护士宽慰了一句：“你也别太着急。”
等护士离开，许希媛翻看着发票。
只有基本的药费和住院费，可即便这样，也有好几万。
许希媛看着这叠沉甸甸的纸许久，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只看了一次的号码。
很快，纪明轩就到了。
许希媛不知道的是，纪明轩并没离开医院，一直都在病房外。
两人并肩坐在许母病房外的长椅上。
许希媛缓缓开口。
“纪明轩，我妈尿毒症晚期了，不知道多辛苦才熬到了现在。”
“医生说，要是早两年换肾，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成功后能多活二三十年。可我妈没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明轩心口就是一缩。
许希媛转头看向他，眼眶又红了。
“因为她没钱，做不了。”
“是我，偷了她的存折，拿了她的救命钱，让你有了今天。”
纪明轩久久沉默着，几乎无法和许希媛对视。
几乎窒息的气氛里。
许希媛攥紧手，一字一句：“八年前，我给你的一百万，你还给我吧。”
“好。”纪明轩几乎是脱口而出。
开了口，话似乎就能说得出了。
他还是没看她，自顾自说道：“我去给许姨换个高级病房，再请两个护工……”
“不用麻烦了。”
许希媛轻轻打断他。
随后，她起身进了病房，干脆的关上了门。
许希媛走了好一会儿，纪明轩才有了动作。
他摸出烟，想点燃时才想起这是医院。
“shit！”他把烟一丢，六年来，第一次又感觉到了无法掌握的无力。
第二天。
许希媛就拿到了那一百万，去交医药费时，却被告知所有费用都被补齐了。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拿着医药费的单子，将钱一分不少的转还给了纪明轩。
晚上，许母刚睡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许希媛上前打开，却发现竟是苏成德！
许希媛挡在门口，不让人进。
苏成德见此，微微蹙起眉：“希媛，听说你妈妈病了，爸爸只是想帮帮你们。”
“爸爸？”许希媛声音平静。
“23年前，你抛下我们母女另攀高枝时，我就没有爸爸了。”
气氛陡然冷肃。
而转角处的苏蜜糖，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