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江宁曦眼泪骤然落下,猛地将头埋进来人怀里,肩膀微微抽搐。
蓦地,她想起什么似的,急切道:“赵英……”
沈景渊按住她的头,温声安抚:“我会处理。”
说着,他对旁边副将使了个眼色。
顷刻后,副将的声音传来:“王爷,还活着。”
江宁曦的心倏地放下,腿便是一软。
下一刻,她身体一轻,已是被沈景渊整个抱起。
将白云倾安置好后,匆匆赶来的陆霄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眼眸忽地暗下去,碎冰浮动。
立时便走上前,拦在沈景渊面前,沉声道:“多谢王爷相救,将公主交予臣吧!”
江宁曦抓住沈景渊前襟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将头埋的更深了些。
她满脑子都是陆霄弃她而去的背影,撞得肺腑生疼。
沈景渊手臂纹丝不动,琥珀凤眸里的温和已经是荡然无存。
他声音冷沉沉的:“陆霄,你来晚了。”
陆霄半步不退,一双眸子尽是锐利。
“那又如何,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
江宁曦曾百般希望听到的话。
此刻落在她耳中,却只觉得讽刺。
压下心中刺痛,她最终还是疲惫道:“哥,放我下来吧。”
沈景渊看了眼蜷缩在自己怀中,张扬锐ⓈⓌⓏⓁ气消失殆尽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紧了紧手,却没听江宁曦的话,抱着她就要离开。
陆霄声音越发冷下去:“公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宁曦抬眼,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氤氲出一丝祈求:“哥!”
沈景渊可以无视陆霄,却无法拒绝江宁曦。
他将江宁曦放下,抚了下她有些凌乱的鬓发,凝成坚冰的眉眼又化成了春日暖阳。
“我回宫向父皇禀报完军情就来看你。”
陆霄看在眼里,一张脸又沉了几分。
留下一队士兵保护江宁曦后,沈景渊上马离去。
陆霄走到江宁曦身边,挡住她的目光,语气不虞。
“离他远一点。”
江宁曦回了神。
她看着陆霄,嘴角说不出的讥讽:“秦世子,你莫不是在吃我哥的醋?”
陆霄一双眼霎时幽深难测,低声笑了。
“哦?异父异母的兄妹。”第8章
江宁曦瞬间变了脸。
“陆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是本宫的哥哥,父皇亲赐的南陵王!”
本朝婚嫁开放,沈景渊乃是孟贵妃改嫁皇帝之前的儿子。
因为宠爱孟贵妃的缘故,皇帝连带着对她前夫之子也爱屋及乌,赐了国姓,甚至还封了南陵王。
陆霄看着江宁曦那张带了怒意后越发容色逼人的脸,心中一团火愈烧愈烈。
半响,他缓缓开口。
“是臣失言,公主是个知晓礼法的人。”
京中谁不知道九公主荒唐,这话真是讽刺至极。
江宁曦几乎将唇咬出血。
舌尖疼。
心尖更疼。
她冷笑一声:“比不上秦世子知礼,妻妾和睦,好生让人羡慕。”
言罢,她拂袖离去。
……
秦家在这样重要的时刻遇刺,自是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哪里来的流言,都说是皇帝下的手。
这个关头,江宁曦却不在秦府。
公主府内。
听闻赵英醒来的消息,江宁曦匆匆赶去。
看见江宁曦,赵英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1
江宁曦抬手阻止,语气感伤:“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此重伤。”
赵英诚惶诚恐:“保护公主本就是奴才的职责!”
“当初奴才家乡遭灾,若不是被公主救下,奴才早就死了!”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这一生都将奉江宁曦为主。
为了他的主人而死,是他死得其所的宿命。
……
近来京中风声鹤唳,南边亦不太平。
沈景渊回来待了不过几日,又要返回。
离开前,他去了一趟九公主府。
他并未待上多久。
只是他出来后,一向挂在腰间不离身的佩剑却不见了。
听闻这消息时,陆霄正在书房,手一顿,一份刚写好的折子便晕出了浓墨。
“好一个慧剑情深!”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折子扔了,吩咐道:“刺杀秦家的幕后主使还未查出,外面不太平,派人去将公主接回秦府。”
只是,江宁曦回到秦府的当天夜里,白云倾便高烧不退。
原本身体极好的陆霄亦是风寒入体。
无论喝了多少药剂都不见好,秦夫人不得已,请来了一个江湖方士。
那江湖方士一看便说这是被人下咒,只有找到厌胜之物才能破除诅咒。
接着,他顺着罗盘竟寻到了江宁曦的院落!
被人半夜闯入,见这浩浩荡荡的架势,江宁曦心中一沉,冷了脸。
“你们这是作何?”
秦夫人与江宁曦一向不对付,直接一挥手:“搜!”
话落,她身后奴仆无视江宁曦,倏然冲向了她身后的房间。
夜色已深。
秦夫人与江宁曦面对面站着,无声对峙。
两人周遭,一群奴仆打着火把在整个院落来回搜寻,吵嚷不堪。
火光晃荡下,映衬得江宁曦的脸忽明忽暗。
蓦地,江宁曦心突然一跳,攥紧了手。
接着便突听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两个写了生辰八字的娃娃被呈上给秦夫人过目。
秦夫人只看了一眼,便愤怒地将那东西砸到江宁曦身上,厉声呵斥:“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江宁曦脸色骤变,却是直直逼视秦夫人。
冷冷道:“与我无关。”
这时,一道颀长身影从夜色中缓缓走出。
竟是陆霄来了。
他面色依旧苍白,径直走到江宁曦身前捡起了那个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娃娃。
看了半晌,他才将目光挪向她。
眸色幽深至极:“我竟不知,你这般盼着我死。”第9章
江宁曦只觉呼吸骤停,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
她眼眶发涩,看向陆霄,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
她声音飘渺地问:“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陆霄的回答是转身离去。
留下的秦夫人却是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真是恶毒,我这就去面见皇上,堂堂一个公主,竟使用厌胜之术诅咒自己的丈夫,我秦家要不起这样的媳妇……”
……
江宁曦已在紫宸殿跪了整整三天。
这期间,皇帝一直未曾露面。
三天后,太监总管才带来了一卷明黄的圣旨。
尖利的声音如针般刺入江宁曦耳中。
“九公主江宁曦,因妒失德,罪无可恕,现褫夺公主封号,废为庶人,收回公主府……”
消息传出,京中震动。
江宁曦以往仗着身份嚣张跋扈,不知惹下多少祸事。
现如今虎落平阳,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夜凉如水。
江宁曦看着空空荡荡的公主府,眼神茫然。
所有的仆人都已经被遣散。
只一人不肯走。
她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赵英问:“你为何不走?”
赵英的伤还未痊愈,他声音哽咽。
“公主,您去哪儿,奴才就跟您去哪儿。”
“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奴才永远是您的奴才。”
江宁曦有些涣散的瞳孔微微聚拢,露出一抹凄凉的笑。3
“赵英,本宫是不是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