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只觉心口微痛。
秦景川还是王爷时也曾这么对过她，登基后就再也没有了。
原本以为他是要顾及九五之尊的颜面，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看着率真干净的小女人深陷秦柔乡，她不知道该如何提醒。
她唯恐她步了自己后尘……
可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忽听屋外传来宫人禀报。
“皇上驾到——！”
沈雨燃噤声，看走近的秦景川，她勉强起身行了礼。
男人一双手却将身旁的乌兰绮扶了起来。
沈雨燃身形不由得一僵。
秦景川这才注意到她，而后又对乌兰绮轻声责怪。
“皇后近日气色不佳，你怎么总扰她休养？”
乌兰绮气恼嘟囔：“臣妾是见无人看望皇后，心疼她才……”
却不知这话落在沈雨燃心里，有多刻骨。
她曾经也没少抱怨过秦景川的冷漠，她以为这样秦景川会多念着她。
后来她才明白，不爱了，抱怨也无用……
秦景川转头对她嘱咐：“你好好休息，日后朕再来看你。”
沈雨燃低低应声：“皇上国事为重，臣妾明白。”
秦景川对她的乖顺应从分外不适。
却也没多说，又看向乌兰绮：“西域献上一些珍奇，朕带你去看看。”
两人相携走远。
沈雨燃痴痴地看了许久，而后重重咳出一滩血来！
片刻后，她把被血浸透的帕子投入了炉子中……
初冬，下了第一场大雪。
永乐宫的侍女突然急切来报：“皇后娘娘救命！盈妃娘娘出事了！”
沈雨燃心里咯噔一声！
不想自己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她勉强撑起身体，往永乐宫赶去。
就见乌兰绮正靠在楼台边，伸出手去小心捧着雪。
翩翩雪花落向她肩头，分外熟悉的一幕撞入眼底。
沈雨燃脚步不由得一怔。
不经意回头，乌兰绮瞧见她，开心招呼：“娘娘怎么来了？”
沈雨燃恍神走近：“我听说……”
话未说完，变故陡生！
乌兰绮身侧栏杆突然松动，身体猛地朝楼下摔去！
“小心！”
沈雨燃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只擦着乌兰绮的手指而过。
这时，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蓦地在响起——
“绮儿！”
沈雨燃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正对上秦景川冰冷的目光。
正殿内。
秦景川面沉如水地端坐，一言不发。
可无形的威压让站在一旁的沈雨燃脸色煞白。
不多时，御医匆匆走出跪下：“启禀皇上，盈妃娘娘摔落时伤到了脑部，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不知何时会醒……”
闻言，沈雨燃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而秦景川阴鸷的眼神也移了过来，让她不川而栗。
“朕本以为你性子柔善，没想到你却暗中算计要她性命！”
沈雨燃心口剧痛。
秦景川与她七年夫妻，却不听她的申辩就给她扣下罪名！
“臣妾十六岁嫁给您，在皇上心里，臣妾竟是如此不堪吗？”
秦景川却对她脸上的泪迹视若无睹，朝侍卫道。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在凤藻宫！”
那一瞬，沈雨燃的心像是被活活撕裂。
禁足的十日，凤藻宫。
沈雨燃低低的咳嗽声始终没有停歇过。
云枝眼角发红：“娘娘，您的药快不够了，太医又进不来。”
沈雨燃却反而安慰她：“无妨，不吃那些苦药也好。”
“可是……”云枝不禁红了眼眶。
她是太傅之女，也是当今皇后，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日子！
云枝再看不下去，独自去了乾元殿。
门外，风雪大作。
云枝的额上已经满是血，却还在不断地磕着头。
“皇上，求您去看看娘娘吧，皇上……”
而此时，殿内。
秦景川面无表情地批着奏折，一言不发。
可外面的乞求却一遍遍钻入耳畔，扰得他心神不宁。
脑海里，似是沈雨燃苍白的脸一闪而过。
他怒然放下奏折：“把外面的宫女杖责二十，送回去！”
身旁的宫人无声悲叹，出去传旨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般琴瑟和鸣的帝后，演变成了如今……
此时，凤藻宫。
沈雨燃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云枝，水……”
可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沈雨燃撑着起身，走出正殿。
就见云枝身体僵硬地跑过来：“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沈雨燃一怔，盯着她额头的伤：“你的伤……”
云枝目光躲闪：“奴婢刚才摔了一跤。”
沈雨燃明白云枝必然是去求秦景川了，也知道秦景川不愿来……
她眼眶一热，没有拆穿：“云枝，你是本宫的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要让本宫担心。”
云枝咽下泪强笑：“娘娘，我没事的。”
却更让沈雨燃心里愧疚万分。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
凤藻宫中的炭早已用完，沈雨燃的日子愈发难过。
这时，云枝推开门小跑进来：“娘娘，院中的红梅树突然枯死了！”
沈雨燃恍惚一瞬。
那红梅是为庆她身怀龙裔之喜，秦景川亲手所植的礼物。
后来孩子没了，只剩这株红梅。
没想到还是未能熬过这个冬天……
想起这些，她心里不由得伤感。
却听这时，云枝又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本想悄悄移走，却在将树挖出时，在土里找到了这个。”
说罢，她将一个油纸包举过头顶。
沈雨燃呼吸一窒，一眼就认出了纸包内的东西——麝香。
当年，她格外爱惜那株红梅，事事亲力亲为，可一个月后，她便滑胎了。
那时她哭得肝肠寸断。
秦景川将她揽在怀中安慰：“昭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后来……她再也怀不上一个孩子！
“原是如此。”沈雨燃喃喃出声，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原来他早就算好了……”
她喉间腥甜一涌而上，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片刻后，云枝惊慌的声音响彻凤藻宫——
“皇后娘娘！”
第五章
凤藻宫。
昔日清雅的宫殿透着一股不祥的灰败气息。
沈雨燃怔怔看着帐顶，眸底凝着化不开的哀伤。
门被推开。
秦景川缓缓踱了进来。
方一踏入，他双拳缓缓在袖中握紧了。
沈雨燃容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整个内殿冷得有如冰窖。
秦景川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指，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盈妃已经醒了，她说当日之事与你无关……是朕误会你了，即日起便解除你的禁足。”
他堂堂九五之尊能做到这个地步，想来沈雨燃也要识大体。
可沈雨燃没有行礼，反而轻轻将一枝枯败的红梅放下。
“皇上，那株梅树死了。”
秦景川坐到床边：“病中不宜多思。你若喜欢梅树，朕以后让人给你再种一些。”
沈雨燃沉默了一瞬，才艰涩问道：“可臣妾在树下发现了麝香。”
她缓缓抬眸：“皇上可知咱们的孩子就是因此而亡的？”
十指蜷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要秦景川否认，她便信。
但秦景川数次张口，终究沉默不语
沈雨燃的心瞬间沉入冰川：“皇上，难道您就如此厌恶那个孩子吗？”
秦景川似是不忍，拉过她的手：“以后嫔妃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沈雨燃怔怔地抽回：“那也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便没有一点伤心之情吗？”
秦景川触及她眼中的埋怨之色，不由得含怒起身：“朕已经给了你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尊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君王以社稷为重，朕以为你会理解，是朕高看你了！”
说罢，他直接拂袖而去。
屋外的风雪大作，吹进了沈雨燃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