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计惨死……
顾奕苍真的没有放过他们!
撕心裂肺的痛意霎时侵入江诗珊心尖,她喉间涌上腥甜,遏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浸了满地。
青衣惊慌大喊:“小姐!小姐!”
江诗珊给不出回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
疼到昏厥的那刻,她然又回到了忠勇将军府。
父亲和两位兄长坐在主位上,眉目含笑的望着她。
一众师兄、师姐都挥手和她打招呼:“小师妹回来了,今晚想吃什么?师姐给你做。”
“师兄近日得了一匹良驹,送给小师妹。”
江诗珊满心欣喜的奔向他们:“师兄师姐……”
话音未落,整个将军府瞬间死寂。
方才还鲜活着的人,此刻已然浑身沾满血迹。
连同笑着的两个哥哥此刻也倒在地上,银甲之上满是刀痕,死不瞑目。
质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江诗珊,这就是你选的好皇帝、好夫君!”
“江家就是毁在了你的手里!你这个祸害,是你害死了我们!”
江诗珊猝然惊醒,额尖手心满是冷汗。
青衣已经离开,牢内只剩那盒芙蓉糕……
江诗珊怔怔望着,还没回神,又听见不远处的狱卒议论:“听闻辽人又在举兵攻城,不知边关战况如何。”
“少操心,陛下早就下令,让江老将军去边关了……”
这话恍若一轮巨斧,将江诗珊的心狠狠劈开。
忠勇将军府只剩父亲,没想到顾奕苍竟然还不肯罢休!
她咬紧牙关高呼:“来人!我要见顾奕苍。”
狱卒手里的刀鞘猛地敲在铁栏上,语气轻蔑:“江家都亡了,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圣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江诗珊攥紧指尖:“让我见顾奕苍,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天牢里,让你们也无法交差。”
狱卒又惊又怒,见她不似说笑,只能暗骂一声出去通报。
一刻钟后,狱卒带着江诗珊前去勤政殿面圣。
不料刚上勤政殿台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江诗珊抬眸,就见侍女扶着傅芸欣出来,她眉目间尽是春色,一副刚被疼爱过的模样。
一上一下间,两人对视。
傅芸欣眼中讥讽,嘴角划过得意的笑容。
江诗珊呼吸微滞,心底再次涌上细密绵连的痛感。
身后狱卒猛然推她:“还不快走!不是闹着要见陛下。”
江诗珊被推的一个踉跄,脚上脚镣哐啷做响。
她独自一人走进殿内,就见顾奕煜稳坐皇位,漠然的双眸内没有一丝感情。
江诗珊声音嘶哑:“我爹带兵出征这件事是真的吗?”
顾奕苍放下奏折:“是。”
江诗珊指尖嵌入掌心:“我父亲已年过花甲,被你收回兵权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顾奕苍眸色一沉:“江家高义,为国出征,朕会在忠勇公之上再行加封。”
加封?真是莫大的讽刺!
江诗珊眼眶发红:“顾奕苍,你究竟是想要我爹为国出征,还是想要他的命?!”
“江诗珊!”顾奕苍冷声打断,强压怒气,“你吵着闹着要见朕,就是为了质问朕,没别的话要说吗?”
和顾奕苍那些缠绵的过往一闪而过,江诗珊闭了闭眼:“如果我爹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四目相对,顾奕苍脸色冷沉:“来人,给我把她送回天牢。”
随着令下,江诗珊再次被押回天牢。
转眼,五日过去。
江诗珊忧心父亲,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只能夜夜望着窗外的明月祈祷上天眷顾,能让父亲平安归来……
这日,江诗珊忽然被狱卒提到行刑处,铐在刑架上。
傅芸欣端坐在楠木椅上,语气讥讽:“江诗珊,你现在怎么狼狈的像条丧家之犬呀?真可怜。”
“看来陛下还是更爱本宫,不仅许诺我的孩子太子之位,还加封了我父做一品太师。再看看你们江家,死的死,下狱的下狱……”
傅芸欣抬手,拂过发上的金凤鎏金簪:“江诗珊,你要是不想死,不如开口求求本宫,说不定我心情好就饶你一条狗命。”
江诗珊看她这副得了顾奕苍承诺的痴情样子,恍惚看见了从前那个蠢到极致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自以为得到了顾奕苍的爱,能与他携手白头,实际上却都是利用。
江诗珊露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自嘲:“飞鸟尽,良弓藏。傅芸欣,你觉得顾奕苍能容你们傅家辉煌到几时?”
傅芸欣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我与你不同,陛下是爱我的。”
江诗珊嗤笑一声:“爱?你信吗?”
傅芸欣霎时恼羞成怒,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贱人!”
清脆的一声响,江诗珊被打的别过头,脸上尽是火辣的痛感。
再抬眸,却和傅芸欣身后的顾奕苍四目相对。
他款步走来,声色冷然:“欣儿不在娇兰宫,到天牢里头来做什么?”
傅芸欣惊慌回头:“陛,陛下……”
顾奕苍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天牢脏乱,要是冲撞了欣儿,朕心难安,快回去吧。”
傅芸欣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对上顾奕苍不容置疑的眼神。
纵有不甘,她也只能闭嘴离去。
牢狱中霎时静了下来,只剩微弱的风声。
顾奕苍上前,拂过江诗珊的脸上的指印:“疼么?”
江诗珊挣脱他的手,别过头:“你来做什么?”
顾奕苍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四周一片死寂,江诗珊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不是我爹?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她紧盯顾奕苍,听他语气漠然:“江老将军骤闻江家噩耗旧疾复发,带病出征途中感染风寒,不治身亡。”
江诗珊愣住,锥心刺骨的痛在胸腔内横冲直撞。
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泪水夺眶而出:“爹爹向来康健,区区风寒怎么可能……”
说着,江诗珊死死盯住顾奕苍:“是你!”
一定是顾奕苍,一边欺骗她一边暗中害死父亲!
“顾奕苍,你答应过我,不会对他动手!”
顾奕苍剑眉紧蹙:“你怀疑我?”
江诗珊泪流满面,目眦尽裂:“不能怀疑吗?我江家一百多人,都死在你的手里!”
她剧烈挣扎,想要靠近顾奕苍。
腕上的手链和脚镣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关节处被铁索缚住的地方被磨出血丝,各处的伤疼得似是要撕裂灵魂。
周围的狱卒皆被她的疯狂吓到。
顾奕苍皱着眉扫过江诗珊手腕上的伤,上前解开她身上的枷锁。
脱离束缚的下一秒,江诗珊双手直逼顾奕苍的咽喉:“顾奕苍,我要杀了你!”
不想还未近顾奕苍的身,就被周围的狱卒死死按住!
“放开我!”江诗珊奋力挣扎着。
顾奕苍看着江诗珊眼中的恨意后,心底猛然生出一股烦躁。
“今日之事,朕不计较。你好生反思,待江老将军尸骨还京,朕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话毕,顾奕苍转身离开。
狱卒们护送在他身后,警惕的注视着江诗珊。
江诗珊含恨望着男人离去的路,所有的爱意和自欺欺人都在此刻尽数碎裂。
却忽然看见不远处地上那个熟悉的荷包。
那是自己亲手所绣,一式两份,送给顾奕苍做生辰礼。
她没想到时至今日,顾奕苍竟还带在身上。
江诗珊上前捡起打开,里面是两人发丝织成的同心结,寓意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真是讽刺。
江诗珊拿着这枚同心结静静看了许久,走到烛火处将其点燃。
去而复返的顾奕苍正巧看见这幕,沉声呵止:“住手!”
江诗珊没看他,倏然松开手,任由明艳的焰火瞬间吞没这缕发丝。
顾奕苍目眦尽裂,急切上前攥住她手腕:“你竟敢?!”
炽热的温度在指尖跳跃,灼痛江诗珊的心。
她满目苍凉,心如死灰:“顾奕苍,过往种种,皆为云烟,你我情谊,宛如此发!”
顾奕苍心口骤然紧缩,涌上顾莫名的痛意。
他怒视江诗珊良久,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拂袖而去。
江诗珊以为顾奕苍会赐死自己,却不想当晚竟被带出了天牢。
重见天日的那刻,江诗珊甚至觉得这温柔的月光都刺眼。
她被禁军送出宫门,带上马车,直达忠勇将军府。
彼时,顾奕苍一身玄袍立在府前,似是等候已久。
而往日威严辉煌的忠勇将军府,此刻萧条又破败。
就连先帝亲笔题字的“忠勇”牌匾,都被人掀落在地,碎的七零八落。
“江家也配忠勇二字?呸!谋逆的反贼!”
“我见过江老将军,他们一家人慈眉善目,常常在城郊施粥,看上去不像是反贼……”
“狗屁的慈眉善目!江家辜负我们的敬仰,也辜负圣上信任,死了也该做个泥塑跪着,世世代代受人唾骂!”
辱骂声不绝于耳,偶有的维护也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江诗珊呆滞的听着路人的唾骂,心如刀割。
自忠勇将军立府以来,在战场上牺牲的人数共一千八百余人,受万民敬仰!
怎会在朝夕之间,受人鄙夷至此?
她脸色苍白的看向顾奕苍:“为什么?他们……”
一侧的顾奕苍冷睨她:“江诗珊,这就是你忤逆朕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