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门口看去，顾衍恪暗暗松了一口气，助理按吩咐退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只剩顾衍恪和席星夷两人。
窗外淡淡的阳光正好落在女人消瘦的小脸上，莫名让男人升起一丝怜悯。
顾衍恪不由地放低了声音：“来了，坐吧，我们坐下说。”
席星夷却站得笔直，目光清冷：“不必了，直接说正题吧，你说的那个医疗项目在哪？”
他站起身，墨黑的眼眸凝着女人：“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谈吗？”
停顿了一瞬，又说：“就像面对工作伙伴时那样。”
听到这话，席星夷才转身，朝沙发走去。
坐下后，她依旧语气淡淡：“现在可以说了吗？”
顾衍恪轻笑，这笑带着些许自嘲。
他将砌好的热茶放在女人面前：“桌上放着的是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你可以先看。”
闻声，席星夷低头，果然看到桌上早已放好的资料，顺势拿起来，翻看。
她在看资料，他在看她。
这短短的五分钟，是顾衍恪重逢席星夷以来，最宁静的五分钟。
只可惜，太短了，女人看完资料，合上后，对望着男人的面前，一片波澜不惊。
她开口，俨然是一副商人的口吻：“为什么要选我……们公司？”
这个项目很先进，是国内研发抗癌新型药物的首例，按理来说，这个项目只要拿出来，就一定会有很多公司争抢的想与‘华润’合作，数不胜数。
而在之前的峰会上，顾衍恪并没有把这个项目拿出来，甚至一点口风都没有放出来，那说明，他并不想让这个项目被大家争抢，所以，现在此举又是何意。
相比于席星夷的认真考量，顾衍恪实在显得有些太漫不经心。
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席星夷被盯得有些发毛，实在不明白顾衍恪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她强装镇定。
因为桌上的这个项目，和她的理念相同，却比她研究的更是先进，而且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项目，只等进入临床实验成功就可以在医学上得已广泛使用，说不定就能够解救上千万的患者脱离火海，拯救无数的家庭和生命。
在她陷入憧憬的时候，顾衍恪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女人旁边。
他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薄唇轻启：“因为，这本就是为你启动的项目。”
低沉暗哑的嗓音，像是从重金属发出来一般，听得人耳朵都酥酥麻麻的。
席星夷脑子“嗡”地一声响，顿时一片空白。
她的神情终于有了丝动容，沉默很久才回：“肖总，在商言商。”
话落，又往沙发一旁挪去，拉开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瞧见女人的举动，顾衍恪勾了勾唇，并不打算放过。
她挪一步，他前进一步，直到再无可退。
他逼近她，勾着唇问：“不知佟小姐，对这个项目感不感兴趣？”
顾衍恪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就在她一厘米之外，过近的距离使得她无法平静的思考，只能从黑木石桌上看到一脸慌乱的自己。
不行，她不能这样，身为商人最忌讳的就是在谈判的时候，显露自己的喜怒，这样对她是极不利的。
席星夷思考着，怎么打破这尴尬又不利的局面。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
“子默，听说你今天为了见一位重要客人，推掉了所有的行程，我来看看这位神秘人物。”
随着话音落下，段磊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
只一瞬间，三人目光对视，场面一阵沉寂。
“你们……？”
看着段磊疑惑的眼神，顾衍恪深沉的脸色。
席星夷最先反应，站起身，伸出手：“肖总，感谢您选择玉兰，期待我们合作愉快。”
一句话，解释了她来此的原因，也撇清了两人只是合作的关系。
段磊恍然大悟，大步上前：“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你们是旧识。”
听到这话，席星夷脸上的笑僵硬了一分。
她不想骗段磊，但是现在也并不是解释的时机，只得尴尬的一笑。
然而就是这默认的一笑，让顾衍恪的脸色越来越沉，眸光越来越冰冷。
他好似在跟女人较劲，也默认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也是无比尴尬。
就像是有层窗户纸，明明都要捅破，两人却都假装没有。
席星夷假装看不见男人那阴沉的目光，率先开口：“肖总，对于你说的这个医疗项目，咱们已经达成初步共识，但我还需与合伙人商议，意见一致后再给您答复。”
顾衍恪还在气头上，淡淡回：“恩。”
言罢，席星夷转身离开。
见状，段磊顺势跟上，热情的说：“我送你。”
她没拒绝，也没有说好。
看着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顾衍恪只觉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他说他是为了她才会启动这个项目，结果，她非但没有任何感激的话，还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他烦躁地丢开项目书，起身来到窗边。
窗外，乌云密布，眼见着一场大雨便要落下。
倏地，脑海里闪过席星夷身上单薄的衣裳，还有那瘦弱的脸蛋。
“真是疯了。”
顾衍恪砸了咂嘴，心里暗骂了一句，拿着伞追了出去。
‘华润’门口。
席星夷看着突然而下的雨，懊恼地皱了一下眉头，竟然没有带伞。
“这雨来势汹汹，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了？”她看着倾盆而下的雨说着。
段磊却突然笑了，下意识地说了真心话：“其实我还挺感谢这雨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呆一会。
他看着她，后面的话，只是在心里说了。
雨声很大，席星夷并没有听到男人的话，她的思绪都在刚才看到的那个项目书上，刚才那些官方的回答，只是走一个过场。
她知道宋秋玲不会拦着自己做喜欢的事，只是如果合作的事真的敲定，那她肯定以后会经常来首都，和顾衍恪之间也不可避免的需要见面。
她的脑子很乱，想要马上回到酒店，好好想想，只是这场雨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席星夷看着越来越大的雨，一双秀眉皱得更紧了。
察觉到女人的情绪，段磊侧身，对着前台的一名保安招手，然后小声的不知说了一句什么。
保安明白后，离开。
段磊看着女人微皱的眉头，问：“你会跟子默合作吗？”
身后，拿着伞追出来的顾衍恪正好听到这句话，他脚步一顿。
说不上心里的感受，但莫名有些期许。
席星夷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下意识的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合作吗？”
段磊很认真的回：“我听说过这个项目，是子默从五年前就开始研究的，他一直没有拿出来，说实话，我也是很奇怪，他说她在等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直到今天你的出现。”
停顿了瞬，他又补充道：“顾衍恪这个人，虽然外界传言不近人情，但你千万不要被影响，他是一个专业能力很强，眼光很超前的人，选择华润，他不会让你后悔。”
男人的话，好像让她有一种茅塞顿开。
是她想复杂了，这不过就是正常的工作，不该扯到自己的私事上。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暗自松下绷紧的身体，眉眼一弯：“好。”
简单的一个，却同时让两个男人，松了一口气。
听到满意的答案，顾衍恪冷硬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正要上前把伞给女人，就听到席星夷对着段磊继续说：“我相信你的判断！”
顾衍恪步伐一滞，深呼吸压下胸口莫名的怒意，头也不回地离开。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猛地被关上。
连送文件进来的助理都吓了一跳，默默退了出去。
这边，之前的保安将车开了过来，段磊冒雨打开车门，朝着席星夷喊：“上车吧，我送你。”
席星夷看了看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的雨，犹豫了一瞬，跑进了雨中，上了车。
车上，段磊体贴的打开了空调暖身。
然后又拿出一条干毛巾：“擦擦。”
席星夷自然地接过：“谢谢。”
车子启动，她闭上眼睛斜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到了酒店，雨也停了。
段磊没有叫醒熟睡中的人，轻声的下了车，倚靠在车门，默默的等着。
夜幕降临，席星夷终于醒了。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才发现，早就到了酒店楼下，而车内只有她一人。
寂静的路灯下，光影交错间，男人身形在大树旁，单手打着电话，时不时嘴唇张合，时不时眉头轻皱。
见他电话结束，她下了车，走向他，一开口，就是抱歉。
“段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你应该叫醒我的。”
段磊收起因电话带来的惆怅，柔声的回：“看你睡得香，就没吵醒你了。”
席星夷尴尬了一瞬才继续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改天请你吃饭，我先上去了。”
“那个……”看着要走的女人，段磊下意识地拉住她。
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有些疑惑问男人：“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他察觉到自己的逾越，松琅嬛付费整理开手：“明天，我奶奶的寿宴，我早上九点来接你。”
席星夷恍然大悟，差点把这件事忘记了，她点了点头。
“好。”
然后便继续朝酒店走去。
段磊一直等到女人背影消失不见，二楼的房间亮了灯，才离开。
黑夜，一辆轿车没入黑暗中。
回到房间的席星夷，火速地去洗了澡，洗去一身的疲惫，然后才坐到床上，给好闺蜜回去电话。
“你真的决定要合作了？你不担心以后会经常遇见顾衍恪了？”
宋秋玲不放心地问着。
席星夷捏紧了电话，迟疑了瞬后，才回：“恩，确定，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放弃我的梦想。”
“好，那你放心去做吧，等你回来细说。”
“好，很晚了，你早点睡，晚安。”
两姐妹很愉快地挂了电话，席星夷也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夜晚。
……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顾衍恪看着办公桌上迟迟没有动静的手机，思虑重重。
“不是说商议过后，就会有答复吗？”
“这都一下午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他不放心的拿起手机，翻了一眼，还是没有消息，烦躁地扔回桌上。
转动着椅子，背对着。
过了一会，正要下班的助理，看着灯光还亮的办公室，走进来。
“肖总，段家送来的请柬，我已经放到你的桌上了。”
顾衍恪回头望着他：“什么请柬？”
“就是段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啊。”助理认真的回。
顾衍恪淡淡的应着：“知道，把寿礼背在我车上。”
“好。”助理应着吩咐下去。
深夜，顾衍恪继续独守着那毫无动向的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出一个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