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意看着他们，忍俊不禁。
石璟这是故意让着梅朵呢，以他的武功，若是认真了，梅朵估计都动弹不得了。
随着几声轰响，在天空绽放的烟花映的整个京城都开始闪烁。
陆如意眸色一亮，放下糖葫芦走到谢云行身边：“出去听听这新年的鞭炮声。”
谢云行也放下了糖葫芦，任她扶引着走了出去。
漫天烟火，四面发方传来的鞭炮声让这一夜不再那么冷清。
陆如意仰头看着，弯起的唇角满是笑意。
这便是她曾期盼的岁月静好，也是她上一世求而不得的美好。
而也正是这一刻，她的心从未如此平静。
陆如意转头望向谢云行，天空的火光映在他的眼中，为他的眼神添了几分神采。
她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看似冰冷却又满怀护国热血的男子怎么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拼死守护这夏国山河的。
想到这儿，陆如意心底涌起一丝悲悯，还有连自己都未发觉的心疼。
“殿下，我一定会治好你眼睛的。”
闻言，谢云行怔了瞬，露出一个少有的笑容：“本宫相信你。”
秦王府。
小厮扶着醉醺醺的谢无涯走进房里，陆采薇吩咐丫鬟为他更衣。
一刻后，谢无涯身上的酒气才散了些。
陆采薇坐在榻旁，轻轻替他擦着脸。
谢无涯只觉意识模糊的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只是脸上的温热让他莫名想起那三年中被陆如意照顾的日日夜夜。
他忽然攥住那只手，含糊不清地呢喃：“如意……”
陆采薇神色一怔，心如同遭到了重击。
谢无涯居然叫的是陆如意！
“如意……”
又是一声更为清晰的呼唤，陆采薇目光一狞，狠狠地抽出手：“无涯，我是采薇。”
然而她的声音最终还是被谢无涯的疲惫所吞没。
看着沉沉睡去却仍旧紧皱双眉的谢无涯，陆采薇眼神渐渐蒙上一层妒恨。
她将手帕扔回盆中，再想起陆如意现在被谢云行护着，心中怒火更甚。
原以为当初派去的人能斩草除根，可万没想到会被谢云行的人救下。
但好在有谢无涯的令牌，想必谢云行也不敢轻举妄动。
陆采薇看向谢无涯，语气冰冷：“如意，我不会让她事事如意的……”
元宵刚过，巡边圣旨便下来了。
陆如意悄悄去拜祭过陆母，次日才收拾起行囊。
因为谢云行嘱咐过不用她带衣物，她便将银针等治伤之物装进包袱里。
梅朵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银针，不由问道：“姑娘，你怎么会医术的？”
陆如意出生将门，而后嫁给谢无涯成了王妃，女红虽不精，但这医术却算得上妙手回春。
“我五岁时爹因旧伤发作而咳血不止，那时府里来了一个江湖游医，他不过施了几针爹就好了。”陆如意不急不忙地将另一套银针放进包袱，“爹觉着我一女子舞刀弄枪不好，只知女红又太过和软，便让我学医了。”
梅朵睁着眼睛感叹：“姑娘你医术这么好，那游医的医术一定更高明吧。”
陆如意笑了笑：“是，我一直认为师父是神仙，只是他喜欢游历，四海为家，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话音刚落，小厮来传话说让她们收拾好就去府外。
府外，几个骑着马随从打扮的侍卫立在马车前。
陆如意在梅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而谢云行早已坐在里面等候着。
“东西可带齐了？”他问了一句。
“带齐了。”陆如意挑开车帘一角，不解问，“就带这么几个人吗？”
她以为太子巡边这种大事应该会像出征那般的气势。
谢云行回道：“人多了反而不好。”
闻言，陆如意收回了手，细想也是这个理。
石璟坐上马车，见梅朵坐在上头昏昏欲睡，便将手里的斗篷盖在她身上：“你怎么这么能睡？”
梅朵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卯时还没过，能不困吗？”
石璟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前头的侍卫道：“启程。”
离开了京城，马车行了二十几里路，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
陆如意靠着车窗，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也有了丝睡意。
谢云行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疲惫，并未说话。
周遭安静的只有马车与马蹄踏过雪路的声音，还有外头簌簌风声。
谢云行望向陆如意，眼前的漆黑让他目光中划过一丝恼恨。
下一瞬，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循着直觉伸过去，但最后还是停在了陆如意覆在膝上手上空的一寸处。
谢云行下颚微紧，蹙眉收回了手。
他在想什么？陆如意曾经可是谢无涯的王妃。
谢云行转过头，明明看不见，可偏偏在这样漆黑的世界，一个俏丽的脸庞在这片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攥紧了手，强压去这些难以控制的情绪，闭目养神。
另一边，秦王府中一片沉寂。
几乎所有下人都觉着这王府比陆如LJ意还在时都要冷清。
丫鬟端着热茶正准备给谢无涯，却见屋里没人。
路过的小厮提醒道：“别找了，王爷在以前王妃住处呢。”
丫鬟见人不在，口无遮拦地说了句：“人在时王爷从不去，现在人走了反倒天天在那儿待上一两个时辰。”
小厮瞪了她一眼：“留点神，要是被王妃听见了，小心你这条命。”
雪刚停，将清扫干净的院内又铺上了一层薄白絮。
谢无涯站在院中，抚着枝丫出神地看着枯死的梅树。
记得上一次来这儿，梅花开的正好，如今陆如意走了，树竟然也跟着枯了。
谢无涯眼神一沉，心口的沉闷多了几分痛意。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他行了礼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王爷，陆如意已随太子出城了。”
“咔”的一声，枝丫被骨节泛白的手狠狠折断。
谢无涯目光阴翳：“可看真切了？”
小厮不敢抬头，硬着头皮回答：“看真切了。”
他吞咽了一下，又道：“此时应该离了京城四五十里了。”
谢无涯攥紧了拳，手里的枯枝都像是要被捻成粉末。
谢云行居然带着陆如意一起去平远城，陆如意也会同意跟着他一起去。
两人同行的画面像是火烧的谢无涯眼角发红，潜藏的妒意开始占据整颗心。
谢无涯背过身，漆黑的眼中翻起阵阵狠厉。
良久，他才冷冷开口：“派人跟着，必要的时候先杀了谢云行。”
小厮应声后忙退了下去。
谢无涯转头看向一旁的梅树，一字字道：“即便你已不是本王的王妃，也休想和他在一起。”
说罢，他抬手将整根树枝挥断，大步离去。
越靠近平远城天越冷，陆如意怕冷，几次帮谢云行扎针险些失手。
驿站内。
陆如意放下银针，搓手呵着气：“殿下，还是等会再扎吧。”
若是扎错了穴道，她可承担不起这后果。
谢云行点点头，命人拿来手炉给她：“依你之见，本宫这眼睛要多久才好？”
陆如意捧着手炉，微微蹙起眉：“殿下可要听实话？”
“说吧。”
“短则一年，长则五年。”陆如意见谢云行表情并无异样，不觉有些诧异。
谢云行垂眸又问：“等治好了本宫的双眼，你又去哪儿？”
闻言，陆如意一愣。
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能多久痊愈，反而更加在乎她的去留。
隐隐的，她觉得心底流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意。
这种不同于亲人的被在乎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陆如意仰头叹声道：“同那日说的一样，开个药铺，了此余生。”
谢云行眼睛一好，自然是不会容许谢无涯凌驾于上。
在她看来，于谋略上，谢云行更胜一筹。
陆如意望向桌上的银针，微不可闻地又叹了口气。
她也想像师父那样云游天下，四海为家的行医，无奈她是一介女流，有太多束缚。
谢云行抿了口热茶，沉默不语。
复杂的心绪让他陷入了少有的矛盾之地。
他想快点好，这样便能和谢无涯抗衡，甚至能亲眼看看身旁之人的眉眼，更不用在她受伤时，自己只能坐在一旁。
但他又想慢些好，陆如意的陪伴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自己的生活。
他甚至开始庆幸谢无涯的有眼无珠，不然自己怎么会拾得这颗沧海遗珠。
天渐渐黑了，陆如意同谢无涯一起用过了晚膳后便回房了。
驿站外，石璟正和梅朵坐在馄饨摊旁吃着热馄饨。
石璟时不时逗逗梅朵，惹得她气恼后便哈哈大笑。
可下一刻，他笑意瞬时褪去，眼神冷凛而警惕地扫向街尾。
梅朵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了？”
石璟立刻将她的脸挡住：“别看，继续吃。”
“你干什么啊？”梅朵躲开，又气又不解地看着他。
石璟收回目光，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吃不下我就帮你吃。”
听了这话，梅朵立刻抱着碗挪到一边：“就知道抢我的东西吃。”
石璟拍了拍她的头：“吃完了赶紧回房。”
夜阑。
石璟躲在暗处，比往日更要凌厉的双眼如同鹰看猎物般定在某处。
忽然，他目光一暗，纵身跃下按住那鬼鬼祟祟的人。
锋利的剑刃横在那人脖颈旁，石璟冷冷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看着寒光凛凛的剑，吓得六神无主。
“是房内。
谢云行披着大氅，神色清冷。
“殿下，那人我已经命人关起来了。”石璟低声道，“他说他是侯府派来的。”
闻言，谢云行眉一蹙：“侯府？”
陆父战死后，爵位由陆如意三叔陆成杰承袭，而她和陆母在侯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如今陆如意离开了侯府，离开了王府，侯府又为何派人来跟踪。
石璟眼珠子一转：“莫不是因为陆将军一事？”
听到“陆将军”三字，谢云行神色微变。
防守尉李大人透露陆将军并非是战死沙场，他请旨巡查平远城也是因李大人那晦暗不眀的话。
陆将军戎马一生，为夏国立下汗马功劳，若真的遭奸人所害，他必不能袖手旁观。
况且她还是陆如意的爹……
谢云行沉思了片刻后道：“此事不要惊动如意，问清传递消息的事后悄悄打发了他。”
石璟点头：“是。”
次日。
天还没亮，陆如意便起身将给谢云行配好的药拿去厨房煎上。
厨娘不知道他们身份，见陆如意专心致志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是给心上人煎药呢吧？”
闻言，陆如意下意识想起谢云行，忙窘迫否认：“不是，是给殿，给公子煎药呢。”
厨娘见她两颊微红，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陆如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话。
煽火间隙，她不由想起那日在御书房求和离时。
若非谢云行提起她爹，皇上定不会同意和离，甚至可能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陆如意怅然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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