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皇命难为
宋夏梦眼眸一怔，忽地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
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煜城紧绷着脸，转头望向房门口的宋夏梦。
他怎么可能走，他怎么会抛下宋夏梦！
“请七公主，萧太傅接圣旨，其余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太监朝一旁的侍卫使了眼色。
很明显，闲杂人等指的就是宋夏梦和秦奕。
太监话才说完，四五个侍卫便各自驾着秦奕和宋夏梦往外拖。
“宋夏梦！”
秦煜城眼倏然变红，狠戾地看着架着宋夏梦的两个侍卫：“放开她！”
他冲了上去，却被一个侍卫拦住。
宋夏梦只觉心口淤积的一口血将要涌上来，但见秦煜城似要发疯地模样，她竭力忍了下去，含着笑着说：“先生，我，我在外头等你……”
她苍白的笑容如针扎在秦煜城的心头：“宋夏梦！”
而宛瑶只是紧握着拳，死死地看着秦奕被拖了出去，眼睛渐渐泛了红。
见宋夏梦和秦奕都被带离出十几丈外了，太监才不急不缓地将圣旨打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公主、秦煜城即刻回京，于四月初八完婚。钦此！”
短短几字，再次决定了二人的命运。
宛瑶看着太监手中那明黄的圣旨，从未这般憎恨过自己生在皇家。
秦煜城阴沉着脸，眼中却涌上难掩地不忿。
两人没有一个人接旨。
太监拿着圣旨，看着眼前的两人，一副苦口婆心样子劝道：“公主，太傅大人，皇上若不是看在您二位的面子上，外头那两位该斩首了。”
秦煜城眼神一凛，冷厉到让太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然而太监还是壮起了胆子，说了实话：“皇上还吩咐了，若是公主和大人被绊住了脚，就除去‘绊脚石’。”
秦煜城和宛瑶愣了愣。
皇上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若他们不肯回来，就杀了秦奕和宋夏梦吗？
秦煜城目光看向院门外不远处站的吃力的宋夏梦，心如刀绞。
秦奕曾为国效力，因伤卸任，皇上不念他的大功也罢，宋夏梦可是他亲生女儿啊！
宋夏梦几欲将喉中的血吐出来，却又强硬地忍了回去。
血似是染红了她的眼，她都不敢去看院门那一头的秦煜城。
哪怕听不见太监说什么，她也知道圣旨上写什么。
宋夏梦木讷地偏过头，望着一旁的秦奕，竟见他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自若地站着。
“秦将军，你……”她声音沙哑，吐出的气都带着一股血腥。
秦奕垂眸，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皇命难为。”
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贪恋同宛瑶相处的日子，也曾自私地想过带着她远走高飞。
然而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缕缕春风拂过，再也没有竹叶的“沙沙”声。
宋夏梦觉的这阵风太像寒冬中冷宫的风，寒冷的如同铁钉钻入她的骨头里。
她舌抵着上颚，堪堪忍住喉口的血。
很快，院中的侍卫尽数走了出来，走到路边的黄盖马车旁，似是等待启程。
看守宋夏梦和秦奕的侍卫也站了过去。
宛瑶面无表情地走向马车，只在秦奕面前停了一下。
她一句话也没说，甚至一个眼神也没给秦奕。
秦奕唇一张，再想多看宛瑶一眼，却见她已经上了马车。
麻木的心渐渐失去了温度般，他怔怔地望着，一动不动。
宋夏梦看着随后出来的秦煜城，眼眶一涩：“先生……”
第四十二章 一别何时归
秦煜城看着宋夏梦，心似被烧红的铁烙着，疼地他连步伐都乱了。
“宋夏梦……”他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摩挲着宋夏梦的脸，喉间的话像是被宋夏梦眼中的泪水哽住，唯一能说出来的只有她的名字。
宋夏梦伸出手，想要握住秦煜城的手，却僵在空中，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她竭力扯出一个笑容，眼泪却因为她眉眼一弯落了下去，烫的秦煜城手一颤。
“先生，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宋夏梦细小的声音如风一般轻柔，她看着秦煜城满是血丝的双眸：“先生若有机会，一定，一定要替我给母妃还有哥哥……上柱香。”
说着说着，她带上了哭腔。
秦煜城心脏骤然紧缩，恨不能将她揽在怀里，不让她受任何伤害，更不愿她再掉一滴眼泪。
但那样反而会害了她。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执起宋夏梦的手，将玉放在她小小的手掌中。
宋夏梦眸光一怔，看着掌心的玉发了愣。
这是秦煜城从前赠给她的，原来被他拿着，还一直收着……
秦煜城喉结滚动了几下，哑声道：“一年内，若我不回……你便寻一户好人家，放下吧。”
这一次回去，若是触怒龙颜，他难逃一死。
他不怕死，但他无法让宋夏梦承受无尽的等待。
“先生……”
宋夏梦嘴角残留的笑意彻底消失，更觉身后的风冰冷刺骨。
秦煜城让她放下，她又如何放的下？
蓦然间，手背的暖意被抽离，只剩下手中还带着些许温度的玉。
宋夏梦看着秦煜城上了马车，再未回头。
“起驾回宫！”
太监话一刚落，明黄的幡被高高举起，被风吹的如同萧絮一般飘荡。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沿着路缓缓离开这似是变成了一派荒景的小院。
宋夏梦望着远去的马车，手中玉的温度好像也随着秦煜城而去了。
她颤着手将玉贴在怀中，在视线模糊间，喉间的鲜血伴随着她撕心裂肺地一声“阿煜”一同而出。
宋夏梦强撑着身子，朝那已经离了百丈的马车追去。
“阿煜！阿煜！”
路并不稳，她摔倒了再爬起来，眼神一刻也不离开那载着秦煜城的马车。
血、泥泞沾污了她水绿色的衣裙，可宋夏梦却将手中的玉保护的一尘不染。
“阿煜——！”
她再一次摔在地上，这次却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眼泪混合着血落在黄土中，宋夏梦抽泣着，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与此刻比起来，那被毒折磨的疼痛都已经微不足道了。
本就阴沉的天忽地传出几声闷雷，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水如倾泻的银河落了下来。
宋夏梦透过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模糊的视线，望着那已经成了一团的明黄渐渐消失。
“阿煜……”她一遍遍地叫着，好像已经只会说这两字了。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满是血的下巴，宋夏梦颤着声苦笑着：“若你来了，我却没等到你，也愿你找个好女子，放下……”
“轰隆——”
一声似要将天劈开的雷响，惊的马嘶鸣了一声。
马车中，宛瑶如同一个无心的傀儡一动不动地靠着。
眼神却如外头的狂风骤雨，又多了份浓浓的苦涩。
秦煜城眸光黯淡，疼痛到快要麻木的心不断的想着宋夏梦往后会怎么样。
可是在最后想的总是：他没了宋夏梦，该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 枷锁
五日后，宛瑶和秦煜城抵达京城。
皇宫。
欣贵妃抱着宛瑶又气又怜的哭着：“你知不知道母妃有多担心你啊！”
皇上心中有气，但见宛瑶平安无事，也就没有说什么，只道：“朕为了你，几日都未合眼了，也就等你成了婚，朕才放得下心。”
宛瑶看了眼皇上和欣贵妃，淡淡问：“父皇，母妃，若是我不想嫁，你们还会逼迫我吗？”
皇上一愣，愠怒道：“胡闹！圣旨岂有收回的道理！”
欣贵妃摸了摸宛瑶的头，好言劝道：“宛瑶别惹父皇生气，秦煜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宛瑶冷笑了一下，笑的无所谓：“好，父皇让我嫁，我嫁便是，但我有一个条件。”
皇上才好些的脸色又黑了：“何事？”
“将云嫔还有陵游的坟迁到临安去。”宛瑶一字字道。
“云嫔？”皇上又愣了愣，似是想了许久才想起他有这么个嫔妃，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朕答应你。”
太傅府。
萧文杰并不知道秦煜城和宋夏梦一事，只当他和宛瑶在临安逗留了太久，所以皇上才派人去接了回来。
他坐在太师椅上，饮了口茶：“一切既已妥当，就安心等初八完婚吧。”
秦煜城冷着脸，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萧文杰疑惑地看着他。
然而秦煜城并未应，出了府就命人赶马车往皇宫去了。
他摩挲着衣袖，看着帘外的熙熙攘攘，再次眷恋与宋夏梦同游灵桥山的那天。
哪怕不要这身官服，他也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就算死，也不会娶除宋夏梦以外的人！
只是还未等公公去传信，已经换上一身华服的宛瑶拦住了秦煜城。
“你哪怕求见几百次都没用。”她微微仰着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
秦煜城眉一蹙：“公主这是何意？”
她能为了秦奕逃婚，还只身一人去临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皇上的决定。
宛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宋夏梦母妃和陵游的坟已迁往临安了，你不用再求。”
秦煜城一怔。
“你也不用求皇上收回圣旨。”她转过身，慢悠悠地绕过他，“你身上的枷锁没我重，希望你……你也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吧。”
宛瑶将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但足够让秦煜城听见了。
秦煜城转过身，看着宛瑶离去的身影，恍如看到宋夏梦最后一次离开太傅府一般。
她要干什么？
临安。
雨还在下，没了竹林的遮挡，院内房中更加亮堂了。
宋夏梦坐在屋檐下，依靠着椅背，干裂的唇瓣还残留着一丝血色，两只苍白削瘦的手中摩挲着玉。
她半睁着眼，目光似是游历在了意识以外，整个人都恹恹的。
秦煜城，她真的等不到他了……
秦奕端着碗药，走到她身边：“公主，喝药吧。”
他将碗拿到宋夏梦面前。
宋夏梦看了一眼，并没有接：“秦将军，你知道的，这些药于我不过一碗清水而已。”
秦奕手一滞，因着她的话心里多了些许的悲凉。
他曾去过辜府，但连门都没有进去。
他苦笑，想不到他会落魄至此。
“秦将军，你是如何与姐姐相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