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傅不解其意:“嫡公主当然是个女儿身。”
“凤家为何要帮嫡公主?”
吴太傅略作沉吟:“因为嫡公主讨好了太后,太后要庇护她。”
凤家是太后的娘家,太后要庇护的孙女,凤家护着也正常。
“嫡公主有太后和凤家庇护,我们是不是可以跟她化干戈为玉帛?”吴卓英面上浮现深沉的算计,“这样一来,太子不就能多一个更强大的助力?”
虽然没了司家,但若能拉拢了凤家,太子的后盾会更坚实。
吴太傅眉目微深,久久没有说话。
……
宫里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在首辅大人义正言辞的弹劾和态度强硬的坚持之下,晋宁长公主被罚俸一年,禁足半年,半年之内不允许出席任何场合,宫宴也不能参加。
四公主云子娇则被怒斥了一顿,皇帝责令她在府中闭门思过,好好照顾丈夫,侍奉婆母,不许再踏出安家大门一步。
等于是从此幽禁在安家,彻底失去了自由。
命令一出,云子娇当场瘫软,绝望至极。
罚俸一年对于晋宁长公主来说不痛不痒,禁足半年却让她无法忍受,可皇帝旨意不容违抗,就算心里如何不甘愿,她也得遵旨而行。
“谋害嫡公主,惩罚却只是禁足罚俸,本宫这好父皇还真是明目张胆地偏心啊。”云子卿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在本宫本来就没对他抱有多大希望。”
“皇上不惩罚他们,不代表他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司渊语气淡淡,“殿下且安心。”
云子卿自然是安心的。
“晋宁长公主此番计划落空,一定对安离怀恨在心,说不定今晚就会派人去灭口。”云子卿平静地吩咐,“派两个人保护他们,不得有失。”
司渊声音沉稳:“殿下放心,已经安排了高手保护。”
“今日一事之后,凤家算是正式跟父皇对上了。”云子卿目光微抬,看向广阔无垠的天际,“父皇想要利用吴家对付本宫的计划也宣告失败,今晚不知道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司渊默了一瞬,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温柔:“皇上能不能睡好觉不重要,殿下今晚必须睡个好觉。”
安离进宫时因为有旨意在身,不能耽误了正事,安夫人命人给他准备了一辆马车。
云子娇为了让他作证,对他也多有照顾,然而安离在宫里表现得不好,没有如云子娇所愿,以至于出了宫就发现马车没了。
云子娇自己坐着一辆马车,顺便吩咐跟随而来的侍女把另外一辆马车也赶了回去,根本没给安离留,所以安离只能自己走回去,不过他对此没有一点不满。
像他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除了虐待打罚之外,没有得到过任何优待,养尊处优从不是他的特权,走路回家不算什么。
何况云子娇现在恨他。
不过刚回到安家,安离就接到家里奴仆的通知:“夫人让你去主院一趟。”
安离心里有数,平静地抬脚去了主院。
“你给我跪下!”安夫人手里握着棍子,表情冰冷,看着安离的眼神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今日我定让你好好尝尝家法的厉害!”
以往的每一次,安离在这样呵斥下都得乖乖跪着听训,然后迎接毫不留情的责打罚跪。
轻则一道道檩痕,重则打到昏厥才停。
前十几年的岁月中,他不是在养伤中,就是在受伤中,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时候,可是今日,安离确定自己不需要再听她命令,也没必要再承受无理由的惩罚。
“敢问母亲,我犯了什么错?”安离直视着她,表情极为平静,“因为我在宫里说了实话?”
云子娇提前回来,她不可能不添油加醋把事情告诉安夫人,因为安夫人把怒火发泄在安离身上,暂时就没空关注她。
“你说什么?”安夫人简直不敢相信,“畜生!你这是跟我顶嘴?”
“不是顶嘴。”安离微微一笑,俊秀的脸上尚残留着昨晚被掌嘴之后尚未完全消除的印记,“我只是有件事想跟母亲说。”
“什么事?”安夫人眯眼,语气冷厉,“想让我饶了你?”
“不是。”安离走近一些,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有治好大哥的方法,不知母亲信不信?”
安夫人一愣,随即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我有治好大哥的方法。”安离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母亲是觉得罚我重要,还是治好大哥比较重要?”
安夫人脸色僵白,随即又惊又喜:“你……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那还不赶快——”
“母亲。”安离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并淡淡一笑,“这个家以后就由我来做主吧。”
什么?
安夫人一懵,随即大怒:“你放肆!”
“母亲可以选择说不。”安离退后一步,低眉敛目说道,“只是大哥的病情以后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彻底离开母亲,而这个家早晚还会是我说了算。”
“畜生!你是要造反吗?”安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我告诉你,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天,就轮不到你放肆!”
“哦。”安离缓缓点头,一副并不强求的语气,“既然如此,母亲就继续做主吧,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安夫人厉声怒骂,“你——”
“对了。”安离转头看向安夫人,“如果大哥不幸身亡的话,安夫人只能独自一人孤独终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了。”
安夫人被他一番话气得脸色煞白,抬手就朝他身上抽去:“你这个孽畜!”
安离退后一步,从容躲过了她手里的棍子,躬身行礼:“孽畜先告退,母亲消消气。”
安夫人棍子落空,才意识到安离是真的翅膀硬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安离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像是在确定她刚才说的话:“母亲说什么?”
安夫人冷冷道:“只要你能治好怀山,我答应你的条件。”
随着这句话落音,空气仿佛有片刻凝滞。
那一刹间,安离心头有种报复的快感直逼而来,这么多年受过的苦楚仿佛终于有了还回去的机会,肺腑里一口浊气缓缓吐出来。
安离终于体会到了“扬眉吐气”这四个字是什么滋味,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楚,十倍百倍地报复在安夫人身上。
然而,急不得。
总要让安夫人看见几分希望,才能更好地让她听话。
安离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今天晚上请母亲让厨房好好做几个菜,我跟姨娘想吃顿合心意的饭菜。”
安夫人讽刺一笑:“你这是得寸进尺?”
“夫人若不同意,我也是无所谓的。”安离说完这句,又躬了躬身,“孽畜告退。”
说罢,他转身离开。
安夫人目光阴沉地盯着他的背影,这个小畜生真是反了天。
不过且让他先得意几天。
等怀山的身体治好,再慢慢收拾他不迟。
安离离开之后,云子娇从屏风后走出来,眉头紧锁,“母亲觉得他真有治好怀山的办法?”
“能不能也得试试。”安夫人冷冷说道,“万一真的治好了呢?”
怀山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世上最大的牵挂,但凡有一点点治好他的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云子娇轻咬着唇,眼眶发红:“我也希望怀山能早点好起来……”
“行了,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晦气!”安夫人冷冰冰地看着她,转头吩咐,“今晚给阮氏母子加几个菜,问问他们想吃什么,明天厨房也按照他们要求去做,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
云子娇盯着她的背影,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把安怀山治好?
她真不信安离有这个能力……就算有,她也不会同意,那个恶棍就该一辈子痴痴傻傻才好。
安家庶子一事很快落寞,嫡公主平白遭受了一次无妄之灾,承受了几位大臣弹劾之后,此事很快不了了之。
秋闱在漫长的九天之后宣布结束,阅卷需要半个月,至少九月中旬才能放榜。
司渊那封情报呈上御案之后,皇帝就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向,直到八月底某日早朝上,礼部尚书忽然递上一份文书。
“皇上,这是礼部刚收到的文书,东幽使臣来访,不日即将抵达大雍。”
群臣诧异:“东幽使臣来访?”
昭明帝眼神一眯:“消息确凿?”
“回皇上。”礼部尚书躬身道,“消息确凿。”
皇帝沉默,看来司渊收集到的情报是真的,那么联姻一事呢?
他很快吩咐:“礼部做好接待使臣的准备。”
“臣遵旨。”
“东幽使臣来访非同小可,定要认真对待,千万别怠慢了远道而来的贵客。”昭明帝交代,“眼下大雍跟南齐关系紧张,若是与东幽也起了冲突,只怕后果——”
“报!”外面忽然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匆匆而来,让人心头蓦地一跳,“六百里急报!”
文武大臣们下意识地色变。
六百里加急?
“启禀皇上!”一男子匆匆上殿,手呈一份加急文书跪下,“边关战事紧急,东幽忽然增兵十五万,余大将军不是对手,请求皇上派兵支援!”
什么?
昭明帝脸色一变:“呈上来!”
杨喜连忙跑下殿阶,把急报呈到御案上。
“东幽增兵?”魏丞相表情惊疑,“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增兵,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大雍跟东幽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边关十年相安无事,反倒是跟南齐一直战事不断,这么多年小摩擦始终存在。
东幽是众所周知的铁骑强悍,不但铁骑比南齐更强,国力也繁盛,眼下大雍跟东幽若是开战,只怕天下不稳,民不聊生。
“东幽使臣来访,边关却突然增兵……两个消息几乎同时送到,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凤首辅拧眉,“臣以为这也许是东幽故意为之,就是为了给我们制造恐慌。”
皇帝坐在龙椅上,想到司渊所说的话,东幽太子好战,且有意求娶大雍嫡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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