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大作,那时的阴影让我再听到突然的巨响,都会害怕到犯病。Ўȥ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我私人心理医生那里。
年轻的医师推了推他那副金丝眼镜,看到我,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神色淡淡地问:「又犯病了?」
无数次的心理治疗下,我们不仅仅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又梦见他了,这次我依旧没能救下他。」我懊恼地跟医师陈述。
他停下手里的事回应,抬眼看向我道:「意料之中。」
他笔触飞快地在纸上滑动,发出「唰唰」的响动声。
不用看,又是各种各样的药,这些年,我时时梦魇。
八岁那年,我被人贩子拐卖,那一个星期的时间成了我永远的噩梦。
犯病时,我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异常激动。
而那个带我一同逃跑的小男孩也成了我的一生执念。
最终没有确定到他的身份,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从未放弃寻找他,即使知道这几乎就是挑战不可能。
「那个人呢?长得很像你小哥哥的那个人呢?觉得对你有帮助吗?」谈程偏头向我询问。
我闭上眼,不想听他的嘲笑,仔细思考了一会,还是摇头否认。
他很是不耐地啧了一声:「我就说嘛,也许前期的时候真的有用,但是周言这个人,终究和你那奉为姣姣明月的小哥哥不一样。赝品做得再像,懂行的人,还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想到昨天的事,我心里就很烦躁。
谈程走过来按着沙发,一跃坐到了我身边。
我低下眼眸,难得露出几分迷茫的神色:「可我好像真的找不到他了,可能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执念而已,对吗?」
其实,我什么都清楚,我找了那么多年,可这样一个连身份都确定不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好找?每次寻找的努力都是石沉大海。
所以,我执意留了一个周言在身边,不是因为我是什么痴情种,从始至终,都是因为那张脸。
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打击到我的谈程,瞬间扯开一个笑颜:「宁宁大小姐,别放弃嘛,只有我们没放弃就是还有希望,我觉得像他说的你们终有再见的一日。」
大海捞针,就算是倾尽所有,我也要找到这根针。
「好。」我语气坚定,一口应下,像是又打上了鸡血一般,可惜我现在早已经是个成熟的理性脑了,无法真正对这种自我安慰寄予厚望。
只是那时的我们都没想到,我和我的小哥哥,真的还有再见的那么一天。
再过不久,就是我的二十五岁的生日宴,像我这种生日宴会,说是庆祝生日,实际上更像是一场大型的交际会,各个圈子的人相互寒暄引荐一下罢了。
生日当天,我穿上了高定礼服,踩上镶钻的恨天高。正在化妆的时候,小助理突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看这架势,我心里就暗叫不好。
周言平时爱怎么闹腾我不管,但是今天各家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出事,我们沈家怎么下得了台?
我推开化妆师的手,抢先一步开口问道:「怎么了?」
小助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才颤颤巍巍地告诉我:「周言和安家那个少爷,为了他那个前女友白婉打起来了。」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立马提着裙摆,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小助理急忙跟在身后。
当我抵达现场的时候,周言与安肖已经扭打成一团,周围看热闹的人围成了半圈。
而白婉则是一副哭唧唧的模样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安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脑袋上被我砸的孔才刚刚好,又来惹事。
周言也是。
我快步走上前去,动动手示意保镖们上去拉人。
一队保安冲上去,可短时间真难以拉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
我正苦恼着周围不断闪烁的摄像机拍到的黑料怎么处理时,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两人就撞上了我面前巨大的香槟塔。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大家避之不及,尖叫声不绝于耳。
所有玻璃碰撞发出刺耳的震天响动,我能感觉到自己脑子里紧绷的弦「啪嗒」断裂,面对倒塌的香槟塔眼前一黑,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一夜,我也是听到这样的枪响。
就在我以为我会被砸到的时候,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结果没踩稳,向后狠狠一崴,刺痛感让我瞬间清醒。
「沈宁,跑啊。」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听声音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没等我反应,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就将我拽了过去,没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
几乎是我们俩贴近的一瞬间,无数的杯子倾泻而下。
我一头撞进男人的怀抱,他围过来把我圈住,死死地搂在怀里,这样,碎片打到的就只有他,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飘过了许多纷飞砸落的碎玻璃碴,还有很多砸在了我们身上,很疼,只是他宽阔的背好像为我挡下了许多。
难以想象,刚刚我时面朝着香槟塔的,如果只有我自己会怎么样。
这个几乎为零的距离让我能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木制香。
他个子很高,比周言还高。
我在他怀里回过神来,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再加上脚踝处的肿痛使我动弹不得,我就只能维持这侧脸紧贴面前人胸膛的姿势。
香槟塔倒塌后,众人惊魂未定,提前恢复理智的几个人已经开始指责刚才的始作俑者。
「傅先生,您没事吧?」一道男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傅先生,傅家我唯一没见过的就是那个刚刚回国的继承人了。
一大堆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姗姗来迟,我冷静了两秒,赶紧从这位傅先生的怀里退出来。
可一动,撕裂的痛感瞬间将我裹挟,本来第一次这样见面就够失礼了,我想好好和傅承泽道个谢。
结果我根本就站不稳,一个后仰,「哐当」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唉。」傅承泽的手停在半空,我已经摔了个狗啃泥,地上都是些玻璃残渣。
我痛得倒抽一口凉气,一抬手,全部都是血。
「沈宁,没事吧?」周言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我,听到他是声音,我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
只是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愣住了。
我自顾自地解着高跟鞋,等到脱下两只鞋的时候,有人抢先我一步将鞋提了起来,我顺着这修长的手看去。
下一秒,我被腾空抱起了。
我被傅承泽单手给抱了起来,他另外一只手提着我的高跟鞋,刚刚的失重感让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意识到眼前这个情况的时候,因为害怕掉下来,我手上的力道反而更紧,没有松。
「你要带我女朋友去哪里?」周言向前一步,拦住我们两人的去路。
我偏头看向男人的侧颜,突然理解刚才周言愣什么了。
像,真像,只是傅承泽更像我的小哥哥,也更好看。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脸部线条优越,鼻梁更是有着傲人的弧度,一双桃花眼眯起来的时候不自意地勾人。
同样的,也让人觉得危险,他眼眸深沉,声音冷下来几分,反问道:「女朋友?」
虽然他是在和周言说话,但我觉得这句话是在向我质问。
这人,真冷啊。
这瞬间尴尬的气氛,我哪里敢吭声。
可就在我心里默默祈祷傅承泽赶紧别问了、先带我离开现在再说的时候,就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下来,自己走。」
「啊?」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再多说什么,就被放在了一块保镖们刚刚理出来的、没有玻璃碎渣的空地。
傅承泽弯腰把鞋放在我身侧,然后抬头冷冷扫了我一眼,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回见。」
「傅先生……傅……」我话还没说完,他们一行人早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生日宴过后,周言的黑料满天飞,无一例外不是骂他恋爱脑,死舔狗。
然后还有骂他不知分寸、心疼生日宴主人的。
当时,我为了周言在娱乐圈的事业考虑,没有公开我和他的关系。
要是网友知道他为了前女友大闹的生日宴,其实是我这个怨种现女友的,他不知道又要被骂上几百层楼。
因为我不喜欢私生活太受关注,所以知道我谈恋爱的,一般都是长期待在我们这个生意圈子的人。
傅承泽刚刚回国不知道很正常。
「我能肯定,就是他,我想错了,我以为他长大后会是周言这个样子,不是的。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绝对就是我小哥哥长大的样子。」我和谈程绘声绘色地描述,然后话锋一转,问他,「查得怎么样了?」
「时间确实有点久了,我找了傅家很早以前的佣人们问过,傅家当时封锁消息很严,他们这个大少爷确实是消失过一段时间,但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去了国外。」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丝毫没注意到来人了。
「不过,依照我查的很多细节来说,」谈程故意顿了顿,「十有八九,就是他。」
手里的玻璃杯因为激动「哐当」一声滑落,我心下狠狠一颤,刚激动得想要原地来一套广播体操,才看见了边上站着的周言。
「沈宁,你听我说,那天是安肖故意把白婉带来激我的,我和她是青梅竹马,我总不可能亲眼看着她被欺负吧?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周言搬出了他以往惯会用的道歉手段。
以前我都会摆摆手,说句无所谓,就算过了。
只是这话现在听着这么像是在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