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生一世那么长,我不会现在就放开你的手。”
陆棠看着她决然的背影出神,喃喃开口,“从前种种,我都会好好的偿还你,就算你无国无家,你的身边也还会有我。”
他的承诺飞散的寒冷的风雪之中,却只有呜呼的风声回应,传不到沈星晚的耳边。
午后太后才从佛堂出来,宫女撑伞随着行至御花园。
就看到了背影失魂落魄的陆棠。
直到太后默默上前,陆棠才惊觉身边有人走了过来,转头一望看到太后望着他欲言又止。
太后制止了他的行礼,望着结冰湖面问他:“怎的在此伤神?”
她甚至想问,为何执意要去捂暖一刻已满是寒冰的心,到最后只怕是伤了自己。
陆棠低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儿臣无能。”
知子莫若母,太后一听便知陆棠话中之意。
她心疼地拍去陆棠身上的雪,只觉得他身上冰凉。
“与其现在想着如何与她相处,不如好好想想,怎样长久才是。”
太后唉声摇头,劝不了他,也懒得再劝。
陆棠向来兢兢业业,也受了不少的苦,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说想要什么人。
作为一个母亲,自是要满足孩子的唯一心愿。
但沈星晚这样的人牵扯了太多,也因此太过危险,仿佛一枚随时爆开的炸药,让人为往后的发展感到不安。
因此她要时时刻刻的督促陆棠,不要让他本末倒置才是。
御花园中风雪的寒冷,让人感受不到自身的一丝的暖意。
太后的话,让陆棠却不由得笑:“让我与陆季初变成这个模样,就说明小姑娘她是值得如此的,她一腔真心让我如此利用,是我对不住她。”
想起沈星晚曾经天真无忧的笑颜,陆棠只有满腔的温柔。
“如今就连陆季初也放不开她,这不正说明了,小姑娘确实有美好之处,让人可以念念不忘,让人可以不顾一切吗?”
太后听闻此言,表情算不得太好:“这正是祸国妖妃的料子,唉,真是不知道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人了,让你们两个原本不会用情的男子,也对她如此痴迷。”
陆棠的笑不似一个帝王,而似一个少年郎,他说:“小姑娘是世间少有的美好,所以才让儿臣与陆季初心神向往。”
最后想到如今的局面,也忍不住叹息。
“何况这是不可避免的,若换作别人,恐怕我们这个局也立不下去。”
太后只觉得沈星晚始终是会坏了他们的事的人,只道:“棠儿从来都是有理的,母后也不好说什么,我只怕你们两人要毁在她身上,只有陆季初一人便罢了。”
她对陆棠苦口婆心:“你是当今的陆棠,多少子民都盼望着你,能够将江山社稷千秋万代地维持下去?陆棠,你可要好好的把握分寸。”
“是,儿臣明白。”
陆棠再次向太后保证。
若自己输了,他便无法再保护自己的小姑娘,他自然想得清楚。
太后走后,陆棠去了隆鑫殿处理奏折。
这些日子他只顾着沈星晚的心情,却有官员来报,陆季初最近不好好待在摄政王府好好治自己那双无药可救的眼睛,倒是有不少大臣暗自拜访他。
他冷笑,看来不仅是因为沈星晚的事,陆季初对自己似乎已不满许久,现在才终于有了苗头,不过是替自己执政几年,倒觉得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棠摊开奏折,便起朱批,看着奏折上陆季初的名字自语。
“可惜,多年前谁是天子谁是臣就早已注定,陆季初你始终要在朕之下。”
朕给你的,你便只能收着,朕若要回,你也不得有所异议。
更不能因此要反自己。
这时,太监前来通报,在他耳边低语:“皇上,兵部尚书张信厚有关摄政王之事来报。”
“让他进来。”
陆棠看着奏折上陆季初的名字,并未抬眼。
很快,一个墨绿官袍的男人进来便跪拜:“微臣张信厚,参见皇上。”
“张爱卿请起,关于摄政王之事,爱卿有何要言?”
陆棠看着张信厚,开口道。
此人是自己年初才提拔做的兵部尚书,人虽低调少言,但胜在勤恳。
陆季初在主持朝政时也并不在意他,现在此人倒是主动要说有关陆季初的事。
自己倒是想听听,自己的亲弟在官员眼中,究竟都是什么形象,亦或是做了何事。
张信厚却像是害怕,直到靠近他耳边,才肯开口:“皇上,摄政王近来又重新操持了皇城中的兵队,昨日微臣……”
陆棠听了,不怒反笑:“这可真是朕的好皇弟,好摄政王啊。”
他的弟弟总会做出令人出乎意料之事,且高傲凌人,作为臣子实在难以驾驭。
因此才让人忌惮,甚至有……铲除之心。
特别是,他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还是与自己同一血脉的亲弟
与张信厚谈了一个时辰后,陆棠让他继续观察陆季初,之后便去了沈星晚的宫殿。
他可是从张信厚那处听了不少陆季初想要谋逆的迹象。
真是想要与她分享。
裕华宫。
见到在宫中靠在窗边,面容忧愁的沈星晚,陆棠却忍不住笑。
“小姑娘,你可知我那弟弟为了你也着实疯魔?”
甚至为了将她带回他的王府,哪怕是一具假的尸体,也不惜要与自己对抗。
“我对王爷而言,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对陆棠说的这话,沈星晚也笑了,眸中都是嘲讽:“王爷怎么会是为了我?”
陆棠却不信,他对沈星晚的情绪变化向来是一丝不漏地捕捉,他问沈星晚。
“可是小姑娘,你的表情为何如此伤心?”
沈星晚自嘲一笑,“真心错付三年,他从未对我好过一日,动辄羞辱,不然就是让文武百官,皇亲贵族看我笑话,还毁了我的国家,我如何能不难过?”
陆棠只觉得心疼,愧疚地开口:“小姑娘,都是我的错。”
沈星晚反驳道:“不,你们之间的战争争夺,我无法评判,我唯一错的,错的是我。”
她唯一错的便是与陆棠相遇,爱上了他,随后又死心塌地在陆季初身边当牛做马。
回忆过去,沈星晚十分痛心。
三年的时间里她忍受了多少冷待和伤害?
在阿哥的死与南阳国灭之后,她就已经受够了。
“你们之间如何都与我无关,最后你们手足相残,能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沈星晚望着陆棠笑,仿佛在笑她可以预见的结局。
等到了九泉之下,她才能对阿哥和南阳国的子民说,那些灭国杀你们的坏人也落到了一样的下场,这样他们也才能安心,才能稍微的原谅自己。
陆棠并不在意沈星晚对他们的诅咒,自责低语:“都是因为我……”
但很快,陆棠又转变了态度,看着沈星晚的双目只剩下了温柔:“小姑娘,咱们不提这个,你应该要开心快乐一些,而非如此愁眉苦脸。”
沈星晚听闻此言,立刻激动地说:“够了!皇上,您不要再来见我了!”
他总是要提这些,总是要将她的心伤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吗?
她的眼中蓄着泪:“若您不放我走,就让我孤独终老,在这皇宫之中,谁也不见,这便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
陆棠忍不住失落,还想在现在伤心欲绝的沈星晚身上找回当初她天真浪漫的影子。
“小姑娘,你这么说,最伤心的人不过是我了,我从未想到我们会是这样的下场。”
沈星晚只有嘲讽,仿佛在感叹陆棠至今都不肯卸下的伪装。
“皇上可真会说笑,四年前,不正是你谋划了一切,才让我与你相遇?”
“不,四年前我去到南阳国,我没有想过会遇到你,也从未想过那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陆棠立即着急地解释,他想抓住沈星晚的手,被她狠狠甩开。
沈星晚冷冷地打断他,看着陆棠不再是初遇时的温柔小意,而是在看一个敌人。
她的悲剧,都是由他而起。
“可是你却想到了后来,我的出现让你有了栽赃嫁祸的机会,让陆季初从此恨上了我,对我展开报复。”
她不愿意再看这个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又十分自私的陆棠。
沈星晚只恨,为何自己要遇见他,为何又要不可自拔地爱上他,赔上了自己的所有。
“如今还让我被困在这皇宫之中,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无论结局如何,皇上,你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陆棠说不出话,再怎么呼唤沈星晚,她也不再给一丝反应。
没有办法,陆棠只能离去。
想着他们还有往后余生,便不纠结于一时。
离去前,陆棠向沈星晚承诺:“我会为你换新的身份,让你光明正大的做我的皇后,从此我们永不分离。”
直到宫殿中又只剩下她一人,沈星晚才落下许多的泪,喃喃自语。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铱驊想回到南阳国去,我想回到阿哥身边……”
她抱紧了自己,仿佛宫殿中的寒冷让她喘不过气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太冷了,风景如此,人心易如此,我真的好后悔不该来到这里,不该错爱的人,不该被囚禁在深宫之中,不见天日……”
四年前萌生的爱意,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皇宫。
沈星晚在裕华宫中又关了几日,直到陆棠的再次到来。
自那日在城墙下将沈星晚救起后,陆棠怕她在宫中住不惯,也担心她思念着家乡。
因此十分上心的,按照南阳国的习俗,给沈星晚造了一座绝美无比的宫殿,起名南月宫。
陆棠满心欢喜地将她带到此处,“寻安,你可喜欢?”
绝美的宫殿里,任何一样微小的东西,都充满了沈星晚对南阳国的回忆。
沈星晚看着陆棠用心为她准备的一切,只觉得伤心不已。
“皇上,这是弥补,还是别的什么?”
见她的表情并不高兴,陆棠为沈星晚所造的惊喜仿佛也没有了意义。
“你不喜欢?”他问。
沈星晚却笑,难道陆棠给自己的,她就只能接受,只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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