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阵阵奶香味。
这香味儿太迷人,经风一吹,散到各家各户,馋得人直咽口水。
这么近的距离,若还不知道是谁家弄出来的动静那他们就真的傻了。有些人实在耐不住,甚至跑过来敲门问情况了。结果却得知,只是人家沈大厨在家里闹着玩儿呢,没准备明儿卖。
众人大失所望,不过还追问道:“回头铺子里会卖么?”
沈苍雪没有说的太死,只道:“若是牛乳够的话,应当也可以卖的。”
对面的粮铺老板咧嘴一笑:“牛乳啊……我倒是认识一个,他那儿的牛乳管够。”
沈苍雪没成想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当下拜托那位封老板帮着引荐引荐。
封老板也是个老饕,还是个嗜甜如命的,自然答应不提。
一番交涉,两边都满意得紧。沈苍雪甚至打算明日再做些奶黄包送过去,总不能让人白白帮了自己吧。今日是不行了,做的太少,自家都不够分,拿出去也不像话。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闻西陵又不是死人,怎会不知?
只是他一直忍着,不愿为了一口吃的折腰。他气外面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口无遮拦,也气沈苍雪拿他当小厮看,今儿若是不把态度摆出来,回头定还会被使唤。
一屋子人,凭什么只有他地位最低?
闻世子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然而到了沈记之后,一天到晚都有委屈受,他岂能忍?
“好香啊……”
闻西陵还在满腹牢骚的时候,沈淮阳跟沈腊月已经盯着蒸笼上的东西回不了神了。他们哪见过这样香香软软的东西?
沈苍雪捡了几个包子递给他们,道:“尝尝,这叫奶黄包,馅儿是甜的。”
照顾了两个小的,便要顾忌大人的口腹之欲了。沈苍雪正准备把这些都分食了,忽见黄茂宣手一指,才想起来,房间里头还住着一个别扭精呢。
她们家这位俊俏的新员工,又傲娇又别扭,跟猫似的。做都做了,若是不分给他,回头定要气坏了。生气不打紧,愤而辞职就不好了,她去哪儿找一个又便宜又好用,客人还都喜欢的员工?
念及此,沈苍雪也愿意让他些,遂亲自捡了两个端走,敲响了闻西陵的门。
“没睡吧?起来尝尝我特意给你做了奶黄包。”
呵,现在知道来了?
刚有了起身念头的闻西陵冷笑一声,一头扎在枕头上。
沈苍雪敲了半天门,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回应。
她凉凉一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作上了吗?也是奇了怪了,这张岭瞧着是个贵气天成的公子哥儿,怎么性子却这样古怪别扭?铺子里头的几个人,她沈苍雪自问是最爽朗大气,黄茂宣则是最好相处,淮阳跟腊月天真烂漫,唯独这个张岭,性子古怪又懒散。
不过话虽如此,沈苍雪如今还不好翻脸,毕竟这可是能帮她挣钱的。
沈苍雪索性推了推门。
门没锁,直接推开了,倒是令她很是诧异。
推开门后,沈苍雪便见对方和衣而卧,双目紧闭。
众所周知,人在睡着的时候,眼睛并不会闭的那么紧。
她笑着走过去,将那两只奶黄包子端到对方跟前,声音软了下来:“你今儿也累着了,好歹吃口东西再睡吧。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为了犒劳犒劳你。”
闻西陵睁开眼睛,轻蔑道:“为我做的,那你们没吃?”
“……”这人,怎么这么难搞?沈苍雪耐着性子道:“你方才又不在,他们几个嘴都馋,东西一做好便抢着吃了。若不是我记挂着你,虎口夺食抢了两个过来,这包子早没了。”
沈苍雪将盘子递过去:“给你尝一下吧,大少爷。”
闻西陵哼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拿了一个包子。
他的气性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隔着一层包子皮儿,都能闻出浓郁的奶香味。闻西陵没说,但他其实是喜欢吃甜的,边疆日子过的粗糙,并没有多少甜食,所以平日里闻西陵也压抑着自己的喜好,但是在面对好吃的甜点,闻西陵很难昧着良心说难吃。尤其是,这包子的馅儿跟蜜汁一样,甚至还能流出来。又甜又糯,奶香十足,看得出是下了不少料的。
沈苍雪啧啧称奇,这人究竟什么来头,旁人吃包子一向接地气,怎么偏偏他却把个包子吃成山珍海味似的?
沈苍雪索性在他床边坐了下来:“老实说,你从前究竟什么身份?”
闻西陵一怔,旋即苦涩一笑:“我若说了,你也未必肯信。”
“那你说说看。”
“我养父出身显贵,府中男嗣只有我一个,我上面,也只有一个姐姐。我一懂事,便是按着继承人的身份加以栽培。”
沈苍雪目光微妙,究竟谁是养父还是生父还不一定呢。不过她急着听八卦,倒也没有戳破。
又听闻西陵道:“姐姐及笄之后,嫁了一家高门大户,比我养父家还要尊贵几分。只是豪奢之家总免不了为了家产勾心斗角。我姐姐另有一个小姑,性格强势,又颇受宠,于是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暗中谋害了我的姐夫,企图争夺全部的家产。”
沈苍雪眼神越来越亮,好家伙,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呢!“你那姐夫也未查明吗?”
闻西陵有些轻蔑:“他这人素来优柔寡断,因记挂的兄妹情分,从不肯对他妹妹下手。也是他过于懦弱,才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我姐姐求到了我身上,我便只能替她奔走,兴许是挡了那个小姑的道儿,路上差点没被她雇凶杀死。好在我福大命大,遇上了生父救我一命。”
沈苍雪无语,你福大命大,是因为遇到了我!
不过她也懒得说这些了,追问道:“你就不想回去报仇吗?”
“仇自然是要报的,可也得徐徐图之,如今我还太弱了,贸然回程也只是蚍蜉撼大树。”
沈苍雪一想也是。
他如今不仅弱,还是个穷光蛋。人家能买凶杀他,他却连雇个凶手的钱都没有。啧啧……穷得可怜。
闻西陵半真半假的说完,又问起她来:“你呢,从前日子如何?”
沈苍雪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她那点经历说出来也无妨:“爹娘尚在的时候,家中日子过得尚可,虽没有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但爹娘不幸去世之后,家中情况便急转直下,后来又遇上了灾荒,不得已才带着一双弟妹前来投奔大伯。可惜大伯人也没了,好在张家顾念着大伯的香火情,让我们留在了下塘。”
闻西陵道:“你爹是大夫?”
“你怎么知道?”
“先前见淮阳在看医书。”
沈苍雪笑了笑:“那是父亲留给他的,他宝贝得要命,不知藏在了哪儿倒也没有被烧毁。不过医书上的东西除了他也没人看得懂,我跟腊月都没学过。”
闻西陵暗暗点头,那医书,或许也是一个突破口。俄顷,闻西陵目光又落到沈苍雪的脖子上。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是眼下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也不想错过,遂厚着脸皮问道:
“你脖子上系的是也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吗?”
“这个啊。”沈苍雪直接拿了出来。
闻西陵终于见到了,却是一愣。
只是一个石头,若说有什么花样的话,不过就是石头中间有一道金色的线。
沈苍雪也坦然:“这是我娘给我求的护身符,听说请大师开过光,虽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如今却成了念想。”
原主一直带在身上,所以沈苍雪便没拿下来,毕竟都带习惯了。
闻西陵稍显失望,如今看来,那丹药兴许不在沈苍雪身上,或许,突破口在沈淮阳身上也未可知。
简单交谈两句之后,两人重修于好,晚上还坐在一块儿吃了饭。
出去之后黄茂宣还跟沈淮阳咬耳朵:
“这位张兄的脸还真是跟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难得你阿姊也肯由着他。”
沈淮阳觉得背后说人不好,便没有附和。
翌日一早,沈苍雪的新品酱肉包子新鲜出炉。
黄茂宣在沈苍雪的调.教之下,已经从笨手笨脚转变为小有成就了。之前对他来说最难的就是将包子褶皱捏成一朵花,从前不会,今儿早上练得多了,总算是找到了点窍门,也能帮沈苍雪出一份力了。
只是今儿拉开大门后,外头的情况让沈苍雪都吓了一跳。
黄茂宣也是直勾勾地望着外头,久久不能回神:“……怎么,这么多人?”
前两日也没有这么多人排队啊。
排在前头的方捕头他认识,只是他后面怎么跟着一群精瘦干练的?
方捕头咧嘴:“沈老板,我今日可是给你招揽了不少客人。”
沈苍雪知道他们是一起的,眼睛一亮,赶紧让他们进来坐。
都是府衙里头的人,肯定也是一样的大气。
方捕头已经熟门熟路了,人就坐在自己的老地方,还招呼同伴坐下。
门都开了,生意自然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