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继母的公司出现经济危机,不知哪儿传出谣言,说裴父是狼子野心的凤凰男,想掏空公司。
有人就劝继母提前立好遗嘱,只将财产留给亲儿子,也就是裴宁。
但继母只是斥责了那些人,并公开表示裴豫也是她的亲儿子,她的一切是裴宁和裴豫两人的。
然后在裴豫 13 岁,裴宁 7 岁那年,裴家发生了一场特大火灾。
那天裴豫和裴宁原本都在家,裴豫在研究裴父给他留下的棋局,裴宁则在自己房间制作父亲节礼物。
直到岳父母过来看望女儿,顺便将裴宁接走,而裴豫也在不久后被我叫去公园。
于是感冒的继母就这么一个人在家,服下药后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而迎接她的,是无情的烈火……
和醒不来的梦。
赶到的裴父跪在火场外嚎啕大哭,还想冲进去殉情,幸好被路人拼命拉住。
事后裴父以不忍妻子再受苦为由拒绝了尸检,调查原因也确凿是小区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
通过起诉当地社区物业、建筑消防等公司,裴父获赔将近 1.4 亿元。
媒体也大量炒作裴父的深情重义,群众出于同情也纷纷购买继母公司的产品。
公司的经济危机就此化解,岳父母看着伤心欲绝的裴父也终于接受了他这个女婿。
因为那时的裴宁还小,岳父母怕他承受不了妈妈的惨死,便火速将他带去国外。
直到裴宁懂事后追问妈妈的去向,才欺骗他说妈妈是生病死的。
可继母真的是生病死的吗?
当然是。
否则她为什么要吃药。
吃下她丈夫亲手为她准备的安眠药。
9
【南南,爸爸回来了。】
【南南,你越长越漂亮了。】
【南南,你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吗?】
【南南,你妈不在了,房子就归我和你。】
【南南,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
消停一段时间的短信又重新开始骚扰起我。
虽然是故意杀人,但在婚姻的保护下,继父只被视作家暴而判了六年,后来在狱中又犯事才累加到十年。
如今刑满释放,他要回来了,他要找到我。
听着那一条条状似关心的短信,我冲到水池,疯狂干呕起来。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我剧烈喘息着,眼前的黑更浓稠了,像是潜伏着吃人的怪物。
这种人怎么能被放出来?
这种人怎么还能活着?
也就在这时,叶君娴发来了微信。
【学姐,我本来在学校小树林那边拍跳舞视频,结果意外录到了这段对话】
我摩挲着点开视频,两道模模糊糊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乐佳姐,我实在扛不住了……没想到火会那么大,学校那边要重新调查火灾原因,我害怕……」
「怕什么,大不了你就承认说是自己使用违规电器导致的,到时候写个检查就好了。」
「可那火明明因为是你点燃顾南的被子,你说这样裴豫就不会忘记对顾南的恨……」
「闭嘴!你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让你彻底滚出这个学校!」
「呜呜……」
【我实在太气愤,就把这视频直接上传抖音,现在点赞过万,还上热搜了!】
【我查过了,故意纵火属于刑事犯罪,至少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现在学校这边都找疯了,就连警方都要逮捕她,苏乐佳这下完蛋了!】
吃到这样一个惊天大瓜,叶君娴在微信里激动地一个劲发语言,还说一会来找我当面说。
对于苏乐佳,失忆前的我是羡慕,羡慕她能坦坦荡荡地站在裴豫身边。
如今恢复记忆,我只觉得可悲。
爱人爱到失去自我,那爱便成了劫,便成了孽。
放下手机,我扶着墙壁,不太熟悉地走出卫生间。
自从确定继父已经出狱,我就一边将那房子挂售,一边寻找其他地方的租房。
而我搬进这个新租的房子不到一周,还没能熟悉屋内的构造。
这时,敲门声响起,接着门外便传来房东和蔼的声音:
「小顾啊,你学校的女同学来找你了。」
这里的房东是个老奶奶,有些耳背但人十分热心。
得知我失明后,她坚持不收我房租,说看着我就想起她在外地上学的孙女,怪叫人心疼的。
这会儿我听见房东奶奶的声音,想来是叶君娴到了,便扶墙过去开门。
而门开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便亲昵地挽上了我的胳膊。
接着,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抵在我的腰间——
是小刀。
「顾南,我们走吧,你爸的车已经停在楼下等你了。」
我听见苏乐佳颤抖着、压低的、明显不太正常的声音。
「我新买的折叠刀,可锋利了,你也不想连累这老太婆吧。」
漆黑、黏稠、混沌。
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我被捆在后备厢里,嘴巴被胶带封住。
原来继父不仅要我妈妈留下的房子,还要我的人。
恰好他在狱里搭上了一条人口拐卖的线,像我这样的「盲女」,能在国外一些特殊场所能卖出不菲的价钱。
耳边是苏乐佳神经质的笑声,她已经彻底疯了,幸灾乐祸地疯了。
苏乐佳就像那任性没脑子的小女孩,习惯了靠耍心机手段争宠,却没想到人成年后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因而面对学校的压力和警方的牢狱之灾,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与主动找上她的继父联手将我绑架。
这种恐惧,比那晚我突然听见敲门声,以为门外是鬼更胜。
世人皆知鬼可怕,鬼亦晓得人心毒。
人心,比深渊更不可视。
我正努力想要挣脱手腕的麻绳,就听前头苏乐佳的手机响了。
大概是怕苏乐佳临时背叛,继父要求苏乐佳开免提接电话。
苏乐佳接起电话,委屈的声音便甜上三分:「阿豫!」
「顾南呢?」
裴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被放大,像是才经历什么剧烈运动,他喘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阿豫你都不关心我!我才是你的青梅!阿豫我是被人冤枉的,那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顾南呢?」
「……阿豫你干嘛那么在意她,再说我怎么知道顾南在哪儿,阿豫你快帮我想想办法,现在警察都要抓我了!」
「顾南呢?」
「阿豫你疯了吧!当年明明是她害死了你继母!是她毁了你的家,你难道不恨她吗?!」
「苏乐佳,我最后问你一遍,顾南呢?」
人们总是靠失去后的痛感来分辨爱意的深浅。
这一刻,我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苏乐佳终于沉默下去,接着猛地挂断电话,尖叫道:「停车!我让你停车!」
继父没搭理她,车辆还在行驶。
苏乐佳便在后座撒起了脾气,闹着要停车。
「滋啦——!」
车辆终于停下,随后前排便传来抽耳光的闹腾以及苏乐佳的尖叫。
很快,前头安静下来,苏乐佳似乎是昏了过去,车辆重新启动。
再停下时,后备箱被打开,浓重的灰尘味便扑鼻而来。
继父将我拽下车,与同样被绑起来的苏乐佳扔在一块。
我不觉得同情,只觉得可笑。
究竟是怎样愚昧的环境,能培养出苏乐佳这样天真愚蠢的性子?
她以为自己为虎作伥,就可以借继父之手叫我得个凄惨下场。
却忘记了对那些凶手来说,女性从来不是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一种共同困于弱势的处境。
不管她怎么与同为女性的人内斗、雌竞,那些人都不会高看她一眼,更不会因此就放过她。
「货物」又多了一个,继父自然要换一辆大点的「货车」。
然而正当他将昏迷的苏乐佳搬进后备箱,接着要将我也塞进去时,他动作一顿。
继父僵硬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他的胸口——
明晃晃插在那里的,分明是一把锋利的折叠刀。
苏乐佳开始威胁我用的折叠刀。
「你个贱……啊!」
继父惊恐又愤怒的声音立刻哆嗦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儿时无力反抗他,如今更失明了的我会这样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他的辱骂没能够完全脱口。
因为我又拔出折叠刀,再次刺了进去。
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
「呃啊啊——!」
哪怕我跟着继父一同重重摔倒在地上,哪怕温热的血溅了我满脸,我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我骑在继父身上,平静地、沉默地、拼命地将刀尖刺入他的身体。
开始他还疯狂咒骂,后来便是哀嚎求饶,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响,我依旧没有停下。
我的噩梦、我的枷锁、我的痛苦……
全部……全部还给你!
直到筋疲力尽,我才软软垂下胳膊,摸向继父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我不愿意看见的过去,终于,彻底结束了。
「睁着你的狗眼,到地狱里去好好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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