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佳人几度昏厥过去。
将近天明的时候,体内一阵蓬勃的热气冲刷,她眼前白光一现,全身痉挛着瘫软在树干上,顺着树干缓缓滑到雪地中。
一旁的战北昊双手颤抖,脸上青筋暴起,
“呕”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少帅!”
柴房里奔出一道身影来,似乎是等待了一整晚一般,景悠然宛如一道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来人,快来人,把少帅搀到房里去,叫大夫。”
昏迷之前,战北昊留下一道指令,“无我的命,任何人都不得放景佳人出府,违者杖毙!”
所有人都走光了,无人顾及雪地里还有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
景佳人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僵硬了,冻得几乎起不来,还是院子里面一个年老的嬷嬷看不下去,将她扶进了柴房。
“景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嬷嬷端着一碗姜汤给她,面上满是唏嘘,“当年你和少帅多么要好的关系,如今怎么就恶劣成这样了?”
景佳人裹着一床潮湿的被子直打哆嗦,喝了半碗姜汤下去才恢复了些知觉,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神黯淡下来,语气苦涩的很,“谁知道呢?”
世事弄人吧。
“对了,南泽呢?”
景佳人想起之前被自己连累的南泽,语气有些焦灼。
也不知道战北昊会怎么对他。
嬷嬷叹了口气,“南泽大夫被少帅打了三十军棍,赶出去了。”
“什么?”景佳人脸色一变,“三十军棍……”
南泽是文人,因为自小身体孱弱的缘故才被家里送去学医,这三十军棍下来,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啊!
“少帅是什么脾气,景姑娘你还不知道么?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的,没有当场把南大夫枪毙了都是念及往日旧情了,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景姑娘你就是为了自己着想,以后也千万别在少帅面前提到南大夫了。”
嬷嬷是真心劝告,景佳人心下苦涩。
“景姑娘,你好好休息吧,这会儿少奶奶她忙着照顾少帅顾不上你,要是少帅走了,恐怕又要生事了,我也不便多待,就走了。”
嬷嬷收拾了姜汤碗,望着床上失魂落魄的女人,心中一阵叹息。
在雪地里面待了一晚,加上新伤旧伤一大堆,景佳人中午就发起高烧来。
偏偏下午的时候,景悠然的贴身婢女过来敲着床头喝令她起床,“起来了,帅府里可不养闲人,少奶奶说了,从今日起,你就是帅府最卑贱的奴婢!”
景佳人撑在床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婢女身后。
“就这儿了,打扫干净。”
一阵恶臭袭来,景佳人无力的抬起手捂了捂鼻子,抬头一看,眼前的恶臭几乎要蔓延千里,几头猪在猪圈里面争抢着吃食,景悠然竟然让她来洗刷猪圈?
“这是猪圈。”
“废话!”婢女不满的瞥了她一眼,“还用你说,这当然是猪圈,不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今天晚上别想吃饭。”
丢下这话,那婢女便抱着暖炉坐在啦一边,不耐烦道,“还不快点去,你以为我陪着你在这大雪地里冻着是闹着玩的么?”
景佳人咬咬牙,拿了一旁的扫帚进了猪圈。
里面的恶臭几乎熏得人无法呼吸,强撑着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清扫完之后,又被分配了一大堆洗衣服的活儿。
“算你手脚麻利,那就能者多劳吧,这些衣服洗完你就可以休息了。”
第15章 给你一个机会
冬日的水池都结了冰,她不得不先从井里打水上来,再倒入水池中洗衣服,在这冰冷刺骨的水里,她手上皴裂的那些伤口几乎已经麻木,没有任何的知觉。
景佳人只觉得头晕目眩的,眼前水池中的衣服越来越多,越来越模糊,脑子里面忽然有根线断了一般,一头栽倒下去。
冰冷的水让她暂时找回一些知觉,冻得一个激灵,在水中挣扎起来。
另一边,战北昊一身烟灰色斗篷军装刚从外面回来,景悠然迎了上去,挡住了院子里的一切,
“昊,你回来了?”
“嗯。”战北昊扫了一圈院子,并未见到熟悉的身影,眉头一皱,“她人呢?”
蛊毒认主,虽然二次寻找的宿主并不会被蚀太深,但他……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景悠然咬牙,藏起了心底翻涌的嫉恨,刚准备开口,却听婢女慌慌张张进来报,“少帅,景姑娘她……”
战北昊面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大步往外走。
外面天寒地冻,他一眼就瞧见了奄奄一息的景佳人。
梅树下的水池一点点的结了冰,纤瘦的身影躺在其中,被冻得泛青的面色仿佛已经心灰意冷一样,没了任何表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心头大痛,也不顾水池冰冷,一跃而下,将人托了上来。
“少帅!”景悠然失声尖叫,恨红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眼睁睁地瞧着战北昊将人视若珍宝一般抱进了屋。
景佳人醒来的时候,躺在柴房勉强充作床的一张门板上,冷得浑身发颤。
身上衣服换过了,被子也换了一床干净蓬松的,她有些失神,以为自己在做梦,又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嬷嬷开门进来,浓郁的药味在房间里弥漫。
“景姑娘,你可算醒了,快把药喝了。”
景佳人靠在柴堆上,面色苍白,只觉得脑子里面浑浑噩噩,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在这儿的,“嬷嬷,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掉在水池里面了吗?”
“是少帅救了你。”
战北昊救了自己?
景佳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简直不敢置信。
不等嬷嬷解释,柴房的门忽的开了,凌冽额寒风伴随着战北昊的声音接踵而至,“我是不希望你死在我家里脏了我的地。”
景佳人心中一紧,怔怔的望着来人。
他居高临下,声音和神情一样的冷漠。
战北昊挥退了嬷嬷,逼仄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思来想去,我给你个机会。如实回答我,三年前,为什么要在婚礼上离开?”
战北昊站在床边冷眼盯着她。
三年前那场大婚上的羞辱,他至今历历在目。
那么多旧友在场,众人起哄要看看新娘子,他挑落头纱,看到的却是景悠然的脸,如遭雷击,满座宾客均是愕然,景悠然一句‘姐姐说她不想嫁了,为表歉意,妹妹替嫁’,把战老夫人气的当场昏厥,战家百年世家的颜面,就毁在景佳人的手上。
他也不想再虐她了,只求一个答案,彻底死了他对她的心思。
景佳人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原因。”
“是吗?”
下巴骤然一痛,战北昊毫不客气的掐着抬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景佳人硬着头皮试图重复刚才的话,可看着战北昊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此刻却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下巴被掐的生痛,她痛出了眼泪,却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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