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哥哥……”楚昭赖着不肯跟上前，脆甜的嗓音带着哭腔：“你听我解释嘛……”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的柔白纤细，绾着双螺髻，莲瓣似的小脸透着淡淡光晕，鸦青长睫卷翘如蝶翼般扑闪，黑白分明的凤眸湿漉漉的，稚气未脱的模样像只沾着晨露的海棠花苞，惹人怜爱。

她唤的“临渊”是姜淮的小字。

姜淮垂眸，淡淡瞥了她一眼，松开她不疾不徐的跨进了内殿大门。

楚昭瞧着他背影消失，噘唇立在原地，磨磨蹭蹭的不想跟进去。

“姑娘，快进去吧。”

有下人小声劝。

楚昭千般不愿，可又怕姜淮责罚，在门口迂缓了半晌，终还是不敢违逆姜淮，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慢吞吞的朝着殿内行了过去。

她自从两岁起，便受姜淮管教，到如今已然十二年了。

姜淮大她五岁，于她而言如师如兄，多年的严厉教导使得他在她心中积威甚重。

楚昭轻车熟路的进了雅致贵气的书房，轻手轻脚的脱了厚重的狐裘斗篷，搁在熏笼之上，随后小心翼翼的站到了降香黄檀木精雕的书案旁，偷偷瞄了姜淮一眼。

书案上的公文堆积如山，紫铜鎏金狻猊炉，端溪砚，紫毫笔，样样精致，井井有条，瞧着疏淡风雅。

姜淮正垂眸翻着一本公文，一手提起紫毫笔去蘸墨。

楚昭忙奉迎上去，捏着墨块在砚台中细细研磨起来。

姜淮提笔在公文上批阅着，长睫浓密，根根笔直覆下，鼻梁陡峭挺拔，菱唇不薄不厚，隐有珠玉的光泽，不过是简单寻常的书写动作，他做来却自有一番贵不可言的气度。

楚昭瞧着他，总觉得他身上似有淡淡光华流转，叫她情不自禁就看的出了神。

直至姜淮换过一册文书，她才醒过神来。

姜淮一直不语。

楚昭又磨蹭半晌，才轻唤了一声：“临渊哥哥。”

姜淮没有抬头，只道：“站到这边来。”

“我今儿个，只是想出去转转。”楚昭乖乖站到他身侧，声音小小，底气不足，偷偷瞧他：“半路遇到的九公主……”

“我不是在聚千阁接的你？”姜淮淡淡问。

“是九公主叫我去的，我才……”楚昭心虚的很，声音小到自己都听快听不清了。

聚千阁是帝京城里秦楼楚馆中的佼佼者。

她从前是从未去过的，今儿个九公主非拖着她去，她也是心里头也好奇，半推半就的就跟着进去了。

楚昭见他又不说话了，转了转灵动的凤眸：“临渊哥哥，我只是一时好奇，才跟着去瞧瞧的，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

姜淮平日对她管教极严，莫要说是去秦楼楚馆了，便是闲来无事到勾栏瓦肆去转一圈瞧瞧热闹，回来也是要挨训斥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聚千阁虽也算好玩，回了东宫却没人替她挨打啊，她应该进去瞧瞧便出来的，这样就不会被抓个正着了。

“可曾吃酒？”姜淮合上公文，另取了一册展开。

“不曾。”楚昭回的极快，语气却有些许飘忽。

姜淮闻言，终于自公文中抬起头来，清越的眸光扫过她衣襟处。

楚昭低头，便瞧见自个儿薄柿色织锦薄袄上，几滴丁香色的雪泡梅花果酒液清晰可见，她心中懊恼，都怪九公主将酒盅斟的太满了！

眼见姜淮不费吹灰之力便拆穿了她的谎言，她顿时泄了气，耷拉下小脑袋，配上双螺髻上歪了一支的花冠，瞧着宛如一只打了败仗的小猫儿。

姜淮停手，轻搁下紫毫笔。

这声音不大，却将楚昭吓得一个激灵，她一把牵住姜淮手，可怜兮兮的求饶：“临渊哥哥，那都是九公主的主意，我不想去的……果酒我就只吃了一盅，下回再也不敢了……别打我手心好不好……”

她说着话，泪珠儿便顺着小脸往下掉，实在是怕的很。

姜淮并不多言，只抬手取过搁在书案另一侧的檀木戒尺。

楚昭惊的松开他，飞快的将两只小手藏在身后，已然禁不住哭出声来。

姜淮不言，只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