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走到云昕恋跟前蹲下来温声问：“要不要去海边走走？最近你的右腿好像好了不少，我们别放弃。”
云昕恋点点头，海边那一路的广玉兰，她十分喜爱。
陆瀚廷照常带着她出门，对于还跪在院子里的苏雅不闻不问。
夜色越近，海边的浪也会慢慢变大。
云昕恋赤着脚，任陆瀚廷扶着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虽然，她的左腿肌肉萎缩，康复是不会有什么太大希望了，但是右腿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却恢复了不少。
以后她虽然大部分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但能有一直腿康复也不错。
“慢点，别心急，扶着我就好。”陆瀚廷很耐心地在旁边扶着她。
云昕恋并不抗拒跟陆瀚廷的接触，只是总归跟以前是不一样了。
她一边缓缓走出一小步，一边不经意地问他：“以后我要是跟着怀宇回家了，你呢？”
她感觉陆瀚廷的身子僵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似乎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
他说：“苏苏，我前半辈子所有的时光都有你在，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其实，答案是云昕恋意料之中的。
岂止陆瀚廷是这样，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跟陆瀚廷不一样的是，她现在有了真正的家，也有了真正的家人。
“昨天夏医生跟我说，我的状态好一点了。”她故意岔开话题。
陆瀚廷看着沙滩上他们一起走过的深深浅浅的脚步，语气却沉了一分：“嗯，我知道。”
云昕恋没有察觉他的神情，又接着道：“可是，夏医生并没有特别高兴，还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陆瀚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继续扶着她往前走：“没事，等你彻底好了就行。”
云昕恋不再答他，转头看见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在缓缓下沉，海风很温柔，头顶的月亮却现出了影子。
金黄的沙滩上，广玉兰零落了几片花瓣，正落在他们走过的脚印上。
第三十三章 什么都不计较了
回到家的时候，不出意料的，苏雅还在那里不肯走。
云昕恋不免叹了一口气，两人再怎么说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对方的。
譬如现在，苏雅就是吃定她心软，而她也着实是心软。
如果换做是旁人，面对做下这种恶事的人，不报复就已经极好了。
云昕恋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道：“苏雅，我们早就没有朋友之情可以说了，但念在阮爷爷一直待我不错，我只能开口放过阮氏，其它的我是做不到了。”
人做错事自然是要受惩罚的，哪怕她云昕恋再心软也只能做到不牵连。
苏雅以前做下的事情，要坐牢的便坐牢，她不会原谅，也不至于上去狠狠踩她一脚。
世事已过，心境已衰，说到底，苏雅是做了恶事，但把她逼到最后的死路，又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
陆瀚廷听过她的话，推着她进门，脸色却变得越发沉重了。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然后声音渐远，苏雅走了。
其实，云昕恋听说了一些，当年事情被陆瀚廷知道以后，苏雅就逃去了国外。
最近回来，也不过是因为陆瀚廷在对阮家发难，她在国外的开销都是阮家在支撑。
眼看着阮家快倒了，她也不得不回来。
“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那个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叶怀宇见她进门，也不由愤愤道。
云昕恋看了叶怀宇一眼，她不清楚叶怀宇对苏雅做的那些事情知道多少，但约摸是之前偷偷查过一些的。
那些黑暗的往事，她从前总是捂着藏着，不愿被人提起半句，可现在……
大抵是死过一回后心境老了好多年，知道便知道了吧。
反正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老，开始腐烂，只是一具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的行尸走肉而已。
她淡淡摇了摇头：“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跟我没有关系。”
闻言，陆瀚廷和叶怀宇的脸色都跟着一暗。
“怀宇，粽子好吃吗？”她忽然又仰起头笑着问他。
叶怀宇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眼里竟闪过一丝泪光，他不动声色的擦掉：“嗯，好吃！”
云昕恋再不说话，推着自己的轮椅往房间走。
客厅里，陆瀚廷和叶怀宇相对看了一眼，到门外的回廊上坐了下来。
陆瀚廷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刚放到嘴边，叶怀宇朝他伸了手。
他又只得给叶怀宇递了一根。
深深吸了一口烟以后，叶怀宇才问：“我姐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夏医生不是说有好转吗？可我怎么看她的举动都不太对？”
在一片吞云吐雾里，陆瀚廷的眼眸变得晨沉：“她不会寻死，只是心里老了很多。”
“什么意思？”叶怀宇眼神一紧。
陆瀚廷仰头，看见天上月亮探出了半个头，有些发愣。
他顿了顿：“她不会计较了，什么也不想计较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计较些什么，牵挂些什么。
名利，情爱，亲朋都是可以计较的，但要是什么都不计较了，那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待死亡。
是比求死更大的绝望，却又是一种最平静告别的方式。
人在受到伤害以后，都是会自动进行自我保护的，人会本能地把一切有机会伤害自己的事物排除出去。
而云昕恋的自我保护，就是在心里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
陆瀚廷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道：“如果从前，我死了，她会难过痛苦，那么现在，我死了，她心里甚至不会感觉到痛苦。因为大脑接收不到这种情感。”
一切都是相对的，大脑神经的萎缩会让她感受不到太强烈的情绪，除了痛苦还有幸福。
第三十四章 这辈子注定这样
过了两天，就是端午了。
因为之前便跟叶家父母约好了，今天大家要一起在家里吃顿饭，叶怀宇给自己休假了两天，陆瀚廷一大早推着云昕恋去菜市场买菜。
多去了两次菜市场以后，陆瀚廷倒是轻车熟路了。
只是每次去，镇上的人都对这个俊美的男人和轮椅上的女人有着极大的好奇。
“小姑娘，那是你老公吗？”市场的大妈总是爱八卦两句，往陆瀚廷的方向看了两眼就问她。
这段时间来，云昕恋倒是很喜欢这个小镇。
因为哪怕她坐着轮椅，也不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当然了，她也并不介意别人的指指点点。
她淡淡摇头：“不是。”
大妈倒是吃了一惊：“这个人一年前搬来我们镇上，我们就每天都能看见他推着你白天散步，晚上吹风的，大伙都料着你肯定是他的妻子才对你这么上心呢！”
她不怎么爱答话，就听见大妈聊家常一样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大致就是，那时候她还是个植物人的时候，陆瀚廷天天照顾她，形影不离。
她没醒过来之前，陆瀚廷除了带她出去散步，几乎是不出门，也不见人，活得十分孤僻。
其实，陆瀚廷是个很擅长交际的人，她没办法想象，陪着一个植物人在一间房子里过着自己的生活该有多孤独，该有多绝望。
她对过去昏睡的三年虽然没有什么知觉，但是偶尔她也是能感知到外界的。
她看着陆瀚廷在前面挑鱼的样子，不免有些感叹，岁月真的催人老。
只是她和陆瀚廷都不是老的样貌，而是心。
“走吧，今天菜市场有鸽子，我买了一只，据说炖汤很补身子！”陆瀚廷提着一大袋子走上前。
云昕恋熟练地接过菜，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让陆瀚廷推着她回家。
回家的路上，清风阵阵，太阳也在海平面上探出了半个头。
她迎着风忽然问：“陆瀚廷，你每天陪着我，不无聊吗？你好像很久没有跟你以前的朋友见过了。”
她感受到，陆瀚廷缓缓放慢了脚步。
其实这三年来他都感觉自己要疯了，除了给助理打电话料理一些公司的事情，他就是在跟一个植物人说话。
没有朋友倾诉，没有人安慰，天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所以这也是后来，他一度想着，要不抱着云昕恋一起死了。
可是，现在云昕恋醒过来了，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所以他只是声音低沉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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