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淮已经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做很多她难以触及的事。
陆哲淮这个人,好像天生理性,也懂得隐藏,江锦心时常猜不透他。
或许于他而言,那份喜欢不过寥寥几笔,称不上浓墨重彩。
然而与他相反,江锦心藏不住什么东西。
因为被悸动牵引着,所以总是想靠近,有时候冒冒失失,像捧着一堆半熟的樱桃,不小心摔一跤,小果子洒了满地。
于是一片晶莹又稚气的甜,尽入他眼底。
就像此刻,江锦心合上琴盖,郑重其事地站起来。
“那另一个问题你总能给出答案吧。”她将长发撩至肩后,顺手脱下那件开衫,在他面前边转圈边问,“这条裙子到底好不——”
话没说完,她转了半圈直接撞到琴凳,小腿某处一阵钝痛,心跳都快暂停。
没等跌倒,她被他及时拉到身前,整个人面对心口撞进他怀里,忙慌中踉跄几步差点又要摔,被他揽着腰捞起来,又撞一下。
这两撞登时让人清醒,她闭了闭眼,鼻梁痛得发酸。
陆哲淮看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声,爽朗中溢着一丝散漫,让人误以为是偏爱。
“笑什么?不许笑。”江锦心皱眉揉揉自己鼻子,抬眼瞪着他,“你一天健身几回?怎么这么......”
音落,陆哲淮神情微凝,低头静静看着她。
似乎想让她自己回溯这句话,看看是否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以及它是否缺了项主语。
江锦心从他眼中读出某种不可言说,赶紧找补:“我说胸肌,很硬。”
陆哲淮低眸无奈,在她发顶揉一下:“里面就是胸骨,能不硬么?”
当然知道是胸骨,不过逮着机会调侃一句,却差点说错话罢了。
江锦心赶紧摸摸自己人中,幸好没摸到鼻血。
好歹打扮半天,妆快花了鼻子还疼,怎么连句好听话都捞不着。
其实她从始至终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算有人说不好看她也没什么所谓,总之做自己就好。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日后她回想起来也挺感慨的,少女心思总是奇奇怪怪,不想说自己是特意为他打扮的,但还是想要一句正面回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抬眼,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执着又纯粹,直直盯着他。
陆哲淮笑意轻浅,从前一直顺着她,现在也一样:“很好看。”
他似乎总是这样,别人问他什么,他就简简单单地答,不会有太多修饰语。
江锦心当然想听他多夸两句,因为不成熟的小心思接二连三发了芽,上头一棵小草,底下却是满溢的期盼,好像八分的喜欢要说成十五分才够。
江锦心抿了抿唇错开视线,藏住那一瞬的失落。
这份小情绪过于明显,陆哲淮似乎也意识到,刚才那个回答有些浮于水面。
他可能真没对女孩子说过什么恭维的话,像初次给她扎头发一样,想用温柔去补救那份马虎,低声哄她:“抱歉,我好像不太会夸人,但真的很漂亮。”
江锦心低低应了一声,心思转啊转,落到别处。
既然他没有主动拉近距离的觉悟,那就只剩成为被动方的份了。
于是她贴着他上前半步,将距离拉得更近,十分无辜地看着他:“蝴蝶结松了,帮我系一下。”
这条裙子设计感很强,肩部没有缝纫款的吊带,只有两根自由系带。
穿上裙子时要把系带向后绕一圈,再在脖子前面系一个小结,这样带子末端的小细钻就会垂下来,远看像根精致的贴颈项链。
话音落下,陆哲淮有一瞬间眼波流转。
他漫不经心抬起眼眸,视线在她眉眼之间逡巡片刻,又若有所思地垂下去,眼底闪过一丝纵容,像波澜渐起,任由她这条游鱼放肆搅动。
他抬起一只手,贴向她颈前那片肌肤,指尖勾住系带末端,慢条斯理绕了几道。
系带像被拉扯的晶莹细丝,一丝一缕,缠住他洁净修长的手指,最终浅浅迂回,在他的掌控下束成一个结。
似有若无的触感从锁骨边缘离开,江锦心对着他嫣然一笑,坦然又单纯:“谢谢。”
她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心里那道门完全不用打开,只要她愿意,自己都能扒着窗户溜进来。
陆哲淮早就明白那些刻意,但还是佯装不知道,只留一丝纵容与关心,问她:“困么?”
秉着“失眠症”的设定,她淡淡摇头:“不困。”
“那看看电影吧。”他沉声道,“就当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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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室内月影浮沉,微型落地灯从侧方打一束暖光,沿着俊朗眉峰晕染至凸起的喉结,勾勒清峻线条。
陆哲淮半蹲在矮柜前调试设备,帘幕缓缓浮现影像时,玻璃门被一股轻巧的力道推开。
“衣服——”还合适么。
这句话没能在他转头时完整说出。
白衬衫轻盈宽松,像一叶舒散羽翼,与未曾散尽的温热雾气融在一起,柔和地,笼罩亭亭玉立的身躯,衬着她颈侧一片绯红与细腻。
明媚又无瑕的少女姿态近在眼前,他触碰按钮的手紧了一瞬。
“衣服?”江锦心接过他微微沉凝的目光,若无其事道,“衣服挺好的,就是太大了,领子这块儿总往下掉。”
说完她拎着肩膀边的布料往上提了提,但效果适得其反,锁骨那片肌肤敞得更多。
绵柔与松垮之下一片白皙,陆哲淮淡淡错开视线,沉声说了句:“扣子系上。”
“你说扣子啊。”江锦心低头看了眼,又看向他,掩着作乱的心思坦然解释,“不小心扯坏了两颗,系不上了。”
音落,陆哲淮手指虚晃,一不小心按到开关,帘幕倏地变暗。
室内一片沉寂,江锦心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双手背在身后互相点了点,故意问:“电影,不看了吗?”
陆哲淮简短地:“看。”
...
其实衬衫纽扣没有被她扯坏,于她而言,那两颗纽扣既是试探,也是逐渐成型的信任。
在他用一枚别针拢紧那片衣领时,那份信任似乎彻底明晰。
二人随意选了一部九十年代的文艺片,画面色彩浓丽,镜头感飘渺无依。
他给她拿了条毛毯,让她盘腿窝在毯子里,靠在他肩上。
“你的失眠症,好些了么?”陆哲淮问。
文艺片略显枯沉,她不知何时打了个盹,含糊地回答:“嗯,好多了。”
“要睡觉么?”他放低声线,怕将倦意扰动,“带你回卧室。”
“不用,电影还没结束。”她离开他的肩膀,撑着沙发勉强坐直。
在光影晃动中,她沉沉地问:“你平时经常一个人看电影吗?”
陆哲淮静了片刻,语气稀松平常:“偶尔。”
江锦心慢慢眨眼,总觉得拨不开眼前那片雾,像在梦里,心里想的事情也不知不觉说出口:“我不喜欢一个人,没意思,总要有人陪着才觉得心安。”
陆哲淮淡淡看她,听她细声细气的,像在说梦话。
怕她睡着从沙发跌下去,他又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独处不是一件难事,但假如永远没有热烈的情感相伴,人迟早成为一枝枯木。
似乎谁都喜欢被倾听、被陪伴,无一例外,但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与天性相反,让他被迫成为一个并不真实的例外。
这间放映室其实空了很久,了无生气,他从未主动踏进。今天是唯一一次,有声、有影,有轻浅的呼吸。
每个人一生中必经无数个热烈的夏天,但在他这里似乎只有一个。
它是今后无数个纠缠难解的瞬间,是一个好几年都忘不掉的名字。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最初也算不上百分百认真。但只要时间够长,就足以改变一切。
“其实,我挺喜欢看电影的。”江锦心困倦地笑笑,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弱,“以后有时间就一起看吧。”
她在身旁渐渐沉睡,几缕发丝从陆哲淮指间滑过。
不知她能不能听清,但他还是沉下声线,温柔回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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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至多借宿三天,没想到转眼就快两周。
黎珣没个踪迹,江锦心每天给她打电话,但总是得不到像样的回应,不是忙线就是寥寥数语便挂断。
有一次她好不容易多说几句,江锦心听见她嗓音带哭腔,立刻担忧地问东问西。
但她说是因为感冒所以带了点儿鼻音,接着又把话题转向江锦心,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陆哲淮对她怎么样。
江锦心一个头两个大,赌气地说还能怎么样,好得不能再好。
陆哲淮给她留的房间在他隔壁,视野采光绝佳,只要睁眼就能望见河上某座桥,不拉窗帘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被晨光唤醒。
江锦心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