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人正好,她脖子上的红痕根本遮不住。
遇到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叶简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感受着热水冲刷自己,缓缓蹲在地上,眼泪一滴滴随着水流进下水道,一如她那不值一提的自尊。
她从来就没得选不是么。
她用力搓着身体,直到浑身发红也不停止,手上的动作仍在继续。
眼泪安安静静地流着,连哭也不能出声。
电话此时响了起来。
叶简看着屏幕上的“妈”,用力咬紧了下唇,她不想接。
但是还有阿洁,不能不接。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清了清嗓子,才接通了电话。
“草,死丫头,这么晚才接电话,我看你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昨天就他妈给你说了,你妹妹排到队现在能做手术,老娘可没那个闲钱管她,女儿天生就是赔钱货,养给别人家的,能不能站起来那也应该是她老公该操心的事!”
“我上辈子就是欠你们这对姐妹的!”
“你个扫把星,赔钱货,你赶紧给我转五万过来,不然你妹的手术你想都别想!”
她一言不发,听着电话里的咆哮。
“邻居家的小红,高中就没读了,现在天天给家里每个月拿好多钱。你呢?!非要去读大学,每个月才给家里两千!这够干什么?老娘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私吞钱,你妹妹就别想好过!”
叶简认真听着手机里母亲泼辣尖酸的叫骂威胁,像是要记下每一个字。即使听了这么多年,心还是一抽一抽地发痛。
“我现在转钱过来,求求你,一定要让妹妹做手术。”叶简的声音已恢复平静,她的声音很轻,似山涧的水,很干净,却冷得入骨。
“赶紧。”电话那头的叶母得到想要的答案,迅速挂断了电话,并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叶简颤抖着手收了谢浔的十万,并给母亲转过去了五万。
之后浑身如脱力一般,坐靠在卫生间的墙上。
就允许自己这么休息一小会。
她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八岁那年,父亲被母亲强势疯狂的性子逼得喝了农药自杀。
妹妹叶洁五岁时出门割草,过马路被车撞了,肇事司机立马就跑了。
没有监控,也没有人负责。母亲也不给叶洁看病,她把钱全给最小的儿子叶达花,一分也不给两姐妹花,只要叶简叶洁不干活,饭都没得吃。
从此叶洁再也没能站起来。
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只有叶洁让叶简感到温暖。
昨天晚上她带完一天的家教回到宿舍,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当得知妹妹终于有做手术的机会时,叶简欣喜若狂。
听到母亲张嘴要五万,过期不候,她被现实狠狠泼了盆冷水。
她天天除了上课就是在兼职,家教接了三份,整个人轮轴转,即便如此,去掉学费和吃住,以及给妹妹的钱,大学两年下来也只存了一万块钱。
她要从哪去弄其余的四万块钱?
第2章 跪下
正当叶简急得不知何去何从时,她听到了舍友的谈话。
一个女生穿着真丝睡衣,不光手指,就连脚趾都做了美甲,说着“现在有些女大学生是真不自爱。”她的声音夹杂浓浓的娇柔妩媚。
另一个女生一头羊毛卷,“是啊,蓉姐,就像宿舍的某人总是赶在宿舍快关门了才回来一样。谁知道是在外面干嘛呢?”
唐晓蓉的笑声有些尖锐,“我今晚看到啊~南门口真的有一堆豪车,车前侧摆着瓶装水,有女的拿着这水上了车。”
刘楚楚急忙点头,羊毛卷晃动着,“我知道我知道,听说这就是卖的,隔壁班那个班花,被一个同学看到了,现在被全班孤立呢。”
唐晓蓉不屑地白了一眼,“那也比我tຊ们班好,选个穷鬼班花。真不知道这群人眼睛咋长的。选一个鸡做班花。我看那鸡平时气焰还很嚣张。”
叶简对面的床铺上突然传来很冰冷的一声,“闭嘴。”
声音充满威严,有些天然的气场,压迫力十足。
这两人马上闭了嘴,宿舍陷入了尴尬的宁静。
唐晓蓉和刘楚楚这两人家境较好,来上大学天天翘课,溜出去玩,到了考试就临时抱佛脚,到处托关系送礼,成绩刚刚过了及格。
这两人经常晚上去夜店蹦迪,穿得相当清凉。
而对床的谢玉背景极大,一个谢姓,就是无人敢挑衅的存在。
她只偶尔在宿舍休息,这两人很怕谢玉。
消化着两人谈话的消息,叶简又想了一遍,能从哪迅速弄来妹妹手术需要的四万,还是没有头绪。
妹妹已经十五岁了,如果不能把握住这次手术机会,那么未来能站起来的几率会越来越小。
已经没法拖下去了。
她捏着拳,用力太猛,手指在掌心留下了五个月牙痕。
脑子里回荡着叶娟那句过期不候。
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来不及拿外套,她跑出了宿舍,直奔学校南门口。
“这么晚了,出去就进不来了!”宿管阿姨在她身后叫着。
她顾不上回应,跑得更快了一些。
这所师范有门禁,但是并不会管学生在外留宿。
叶简走到南门口时已是晚上十二点。
不知是时间太晚了还是什么原因,今天的南门口并没有放着水的车。
因为跑得太快,她满脸是汗。
她感到一阵晕眩,没有车,就没有四万。
现在她弄不到四万,就救不了妹妹,而且宿舍现在关了门,她也没有办法回到宿舍。
叶简回头看着保安室的亮灯,不想引起注意。
她拖着有些凉的身体,心更是被绝望包裹着,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
直到她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玛莎拉蒂,她听同学们说过,知道这种车很贵,要好几百万,有钱买这种车的人,应该不会吝啬四万吧。
站在这辆豪车旁边的男人身穿修挺利落的西服,包裹着他比例傲人的宽肩长腿,举手投足间透出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搭在车门上的手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腕骨劲瘦精悍,手指如高洁的玉一样清贵干净。
看起来像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她抿了抿唇,必须得试一试,如果不试,她会遗憾终生。
她走到男人旁边,低着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一张脸烧的绯红。
“我.....你.....”
一双杏目澄澈温润,看向他的眼神里蕴着清浅明亮的水光,饱含浓厚的希冀。
有些湿润的黑发瀑布一样披在肩上,身上未干的汗水还在流淌,滑过她绯红的脸,修长的天鹅颈和细薄的锁骨。
男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等待着她的后文。
他最近刚接了个棘手的案子,这会他刚忙完工作出来,准备开车回家。
这个点找男人的女人,虽然穿得十分保守,看起来又青涩单纯,干净得不像话,可这年头,谁知道呢。
一直没等到女人的下一句话。
“卖的是吧?”谢浔眯了眯眼,有些不耐烦地出了声。
叶简僵了一下,低下头点了点,露出头顶的发旋,和一截雪白脆弱的脖颈。
“违法的,没兴趣啊妹妹。”谢浔说完准备上车,他要是敢干这事,被家主知道了,肯定被打断腿。
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衣角,这手一点也不细腻,皮肤粗糙,还有茧子遍布,很不好看。
谢浔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这不是不劳而获的人的手。
她想着妹妹,缓缓跪了下去,“求求你.....我只要四万,我很干净.......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在下巴汇聚,又砸在地上,晕湿了地面。
谢浔太阳穴跳了跳,审视地看着叶简。
女人即使跪下,脊梁骨仍挺得很直,头也抬得很直,天鹅一般优美的曲线,浑身却看起来脆弱极了。
极大程度上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个男人的气场很强大,举手投足间十分矜贵。
他的眼神犹如实质,打在自己身上。
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她伸手从身上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还有学生证,“这是我的证件,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
谢浔叹了口气,这四万是得多重要,前途都不要了?
为什么就只要四万?多要点不好?
多多行善,多多积福,“上车。”
叶简想要赶紧上车,以防男人后悔,起身太急,一下有些晕眩。
男人的手及时伸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没事吧?”
第一次见这么急着把自己卖出去的。
叶简摇了摇头,“谢谢。”她站好,快步走上了车。
谢浔看着叶简,动了恻隐之心,这个女人浑身冰凉,却坚强,礼貌,并不矫情娇气,令他有些感兴趣。
父母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哪一个女的不是稍微磕磕碰碰就好像世界末日了一般。
而她却像墙角的一株野草,坚毅又有韧性地顶开头上的砖石,向着太阳生长。
叶简一路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她很害怕,却丝毫没有想过退却。
谢浔瞥着叶简,感觉她整个人就像绷紧的绳子。
“我不是坏人。”声音温润如玉,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叶简回头看着男人,不知作何应对。
“虽然一般坏人都这么说,但我确实违法的事是一件不做,绝对守法好公民。”
叶简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