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卿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九年前楚霆同她过的一个节便是中秋节,那时的他说:“别人中秋吃团圆饭,我带小云惜爬屋顶看嫦娥奔月。”
如今再一起过第十个中秋节,这顿团圆饭就当是离别饭吧。
唐洛卿应了管家,去了楚霆的青竹院。
一进前厅,她就看见了楚霆和江渡月坐在八仙桌前贴耳私语。
江渡月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侧,时不时掩面娇笑。
见到唐洛卿,两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云惜来了,今日中秋节,我特意请了天香阁的厨子来王府做菜,我们一起过节。”
江渡月笑颜温婉地拉着唐洛卿在桌前坐下,又宛若女主人一般招呼着婢女为她倒茶添碗筷。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美味,红烧狮子头、翡翠西葫芦、凤舌佛跳墙、冰糖血燕樱桃肉……
唐洛卿僵坐着,一筷子都没有夹菜。
因为这些菜,没有一道是她能吃的。
幼时体弱多病,逢年过节的大鱼大肉她每吃一次,都要大病一场。
药王谷的神医说她须饮食清淡,少荤多素。
楚霆为此找萧帝从御膳房调了一个厨子回摄政王府,专门为唐洛卿定制一日三餐。
这么多年,他都记得。
可今日青竹院的菜肴,却没有一道是为她准备。
第6章
“云惜怎么还不动筷,是不喜欢我安排的菜吗?”江渡月有些尴尬和失落地看着唐洛卿。
一旁的楚霆直接皱起了眉头:“不喜欢你就回去,别在这耍性子。”
他责备的口吻,让唐洛卿攥紧了手指。
江渡月嗔责了一句:“别这样和云惜说话,会吓着她的。”
说完,她又过来牵住唐洛卿的手,语气温和:“若是不喜欢吃,我让厨子再依着你的胃口做几道菜。”
“只是有些不舒服,没胃口罢了。”唐洛卿垂眼摇了摇头,随即从桌边站起身,“皇叔皇婶你们吃,我回去歇会儿。”
说完,她没再管楚霆的神色,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
刚出青竹院,江渡月一并追了出来。
“云惜,我送送你。”
她挽住唐洛卿的胳膊,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你这几日和我们在一起都心不在焉,是真不舒服还是在想心上人?”
唐洛卿一愣,摇了摇头:“云惜……没有心上人。”
江渡月意味深长看着她:“那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
唐洛卿抿唇道:“多谢皇嫂,不用了。”
江渡月轻笑两声:“不用了?看来云惜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不能说的心上人。”
她的语气带着笃定的口吻,让唐洛卿不由得定住了脚步。
她看向江渡月,这才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带着嘲讽和讥诮之色。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唐洛卿,喜欢上自己的皇叔,你不觉得可耻吗?”
“你出身名门,父母皆是战场上杀伐果决,为国为民的将军,如若他们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会不会后悔生出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一字一句,夹枪带刺,让唐洛卿脸色顿时惨白。
江渡月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回了青竹院。
唐洛卿浑浑噩噩的往前走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梅苑。
那段已经尘封于心的情愫,再一次被人提到明面上来,她早已没了最初的傲骨。
剩下的,唯有蚀骨的疼。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有最后五天就会离开摄政王府,离开楚霆。
到时候,所有的疼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埋葬在岁月的长河里。
夜深人静,唐洛卿辗转难眠。
她拿起墙角的红缨枪,迎着月光在院子里舞动起来。
一道道凌厉的劲风在空气中飞扬,只见光影不见枪,唯有红缨随风飞舞。
最后,长枪一挑,她稳稳定住,额间细汗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唐洛卿仰头看着那一轮圆月,眼神坚定:“爹,娘,看到了吗?云惜已经长大了,你们无需担忧,往后在战场上,我也可以和你们一样,所向披靡!”
舞完枪,唐洛卿回寝房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突然传来一道轻微脚步声。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觉察到黑暗中有一道熟悉的气息到了床边。
“皇叔?”
唐洛卿骤然清醒,正要起床,楚霆却俯身而下,将她压在了床榻和身躯之间。
楚霆勾起她的下巴,薄凉的吻铺天盖地落在她的唇上。
唐洛卿浑身一僵,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阿月……”
暗哑的嗓音饱含着隐忍的情欲,在顷刻间让她如遭雷击。
“别碰我!”
唐洛卿竭力推搡开身上的男人,也将他一路向下摩挲的大掌拂开。
“楚霆,看清楚,我是唐洛卿!”
她颤抖着连滚带爬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
这一夜,唐洛卿躲在狭小的耳房,再也没有睡意。
翌日清早。
唐洛卿顶着疲惫打开耳房的门,却刚好看到楚霆从她的卧房出来。
四目相对,尴尬和耻辱感接踵而来。
她下意识拢紧衣襟,后退了两步想要避开。
第7章
楚霆却眸色幽深看着她,轻飘飘开口:“昨夜喝多了把你当成阿月,以后你知道我喝了酒,记得避着点。”
唐洛卿沉默一瞬,蜷拢手心点了点头:“云惜谨记。”
以后相隔万里,不管他饮不饮酒,自己都会离他远远的。
楚霆眼底涌上一缕复杂情绪,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
唐洛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许久才收回视线。
还有四天,就要走了。
院子里的梅花树叶萧瑟凋零,她心底的情愫之花,也早就枯萎了。
下午,唐洛卿去皇城官署做戍守边疆的文书交接事项。
看着原本属于父母的通关文牒,她一时有些失神。
自七岁后,唐洛卿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从前她也在心底埋怨过,他们驰骋沙场以边疆为家,却将她丢在京城不管不问。
楚霆给了她遮风避雨的家,她以为那个男人是她此生永远的依仗和依靠。
直到一抔黄沙埋忠骨,唐洛卿才想通过,身为武将家的女儿,她不该偏居京城一偶,而是应当一身戎装冲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