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裴长枫便再没来过这坤宁宫。
半月之后,姜虞终于服了软。
她不想与他因此事而彻底离了心,便想做碗他爱喝的汤送过去,和他和好。
可送到御书房时,才被告知裴长枫在长春宫。
姜虞从未去过此处,也从从未在裴长枫嘴里听过这个地点。
心重重一沉,她有所预感,还是选择前去。
走到长春宫外,殿门紧闭。
姜虞下意识紧攥了手中的食盒,还是走上前去。
守在门口的太监一见姜虞,立即脸色大变,跪下颤声说道:“皇后娘娘,奴才这就为您进入通报。”
姜虞淡淡回道:“无事,陛下说了,我去这宫中何处都不需要通报。”
说罢,便轻轻踏入了宫殿之中。
真正置身于这殿内,她才知这长春宫的奢华,竟是比坤宁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虞走进门廊,顿时僵住了。
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似乎连她的血液也一起冻住。
殿中正在举办宴会。
只听一名乐府令端起酒杯,大声祝贺:“此舞正是教司坊送给贵妃娘娘的生辰礼。”
“祝娘娘与陛下,恩爱两不疑。”
第5章
姜虞脑子嗡得一声。
再不听见四周的乐声,只能看见台上的裴长枫紧搂着晚桃,随意地说了一个字。
“赏。”
哐当。
姜虞手中的食盒砸在了地上。
里面的汤盅碎成了两半,连带着汤都散了出去。
殿内霎时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姜虞,包括裴长枫。
裴长枫在看清她的那一瞬,便将身侧的晚桃推了出去,大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
姜虞却没看他,而是看向了台上的晚桃:“我听他们喊她贵妃娘娘。”
又看回裴长枫:“这宫中何时又多了个娘娘,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
大殿上,气氛凝滞得像结了冰。
那乐府令魂魄都散去了三分,直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是奴才喝多了酒,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这窒息氛围里,接话的居然是那晚桃。
一开口便是江南女子独有的软糯腔调:“乐府令大人请起,谁人不知皇后娘娘为人最是宽宏大量了,不会与你计较的。”
姜虞一愣,对上晚桃挑衅的眼,顿时心一沉。
她面目表情开口:“既然你不是妃嫔,那你又是以何种身份,竟敢如此与我说话?”
此话一出,晚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
见她吃瘪,姜虞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畅快,只觉深深可悲。
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裴长枫暗藏怒意的朝她斥责:“行了!皇后,到此为止,不过一句称呼而已,你如此计较做什么。”
姜虞怔然看着他,仿佛一种彻骨的凉意从骨缝里一寸一寸透了出来。
她只能颤声喃喃道:“是啊,只不过一句称呼而已,就像我的皇后一样。”
裴长枫脸色大变,他已然怒极,对着霜白便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皇后带回坤宁宫!”
那瞬,姜虞只觉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
那些个同情、讥讽、淡漠的眼神,就如利刃一般将她的自尊划得七零八碎。
而这一切,正是裴长枫亲手造就的。
姜虞心如刀绞般疼痛,挺直腰背转身离开。
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没开口说话。
姜虞沉默地走回坤宁宫,却见一只医谷信鸽正立在窗前啄着羽毛。
她心又紧了一分,脚步沉重地走过去,从信鸽脚边取出纸条一看。
还是她半月前塞进去的那张纸条。
没人回信,就连取出看一眼都不愿意。
姜虞眼眶不自觉红了。
自她执意违背祖训,嫁于裴长枫的那天起,这只信鸽便再带不回父母的回信了。
整整七年,父母了无音讯,就像真不要她了。
姜虞再忍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她的心。
这夜里又下起了大雨。
姜虞伴着雨声又梦到了她跟着裴长枫出谷的那天。
裴长枫紧紧攥着她的手,说今后绝不负她。
话音刚落,一声雷响,将姜虞从梦中扯了出来。
她大口呼吸着,滚烫的泪滴在手上,这才怔怔地摸上脸,摸到了一手潮湿。
又是一声雷响,门口开了道缝。
姜虞望过去,竟是裴长枫站在那。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直到裴长枫缓缓上前,将她抱住:“阿虞,还在生我的气?”
姜虞僵着没动。
随后便听见裴长枫的叹息声:“阿虞,是我错了,不该那般和你讲话。你理理我好吗?别不和我说话。”
姜虞心中一恸,眼眶顿时又热了起来。
她抵着裴长枫的胸膛,将他往外推:“长枫,你之前从不会那样和我讲话的……”
却被裴长枫更紧地抱住了:“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姜虞眼泪朦胧,还想说些什么,便被裴长枫附身压下。
满带柔情的吻和裴长枫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下子便将姜虞所有反抗的念头尽数打消了。
翻云覆雨过后,裴长枫沉沉睡去。
姜虞侧过身看裴长枫,指尖绕着他的一缕青丝,不住地想。
要是裴长枫能一直像曾经那样爱她,该有多好。
静谧的夜,忽然响起裴长枫的一声呓语。
“别走……”
姜虞一颤,紧贴住裴长枫的胸膛,刚要说“我在这,哪都不走。”
便听清了他不断念着的那人名字。
“晚桃。”
第6章
一声闪电。
照得姜虞看清了裴长枫此刻的模样,分明还和记忆里没什么两样。
紧接着一声雷鸣。
将姜虞理智拉了回来,再看裴长枫,忽然觉得眼前男人无比陌生。
顿时从胃里涌上一阵恶寒。
姜虞猛地跑出内室,在角落里不住地干呕起来。
可惜她今天什么都没吃,除了淤血什么也没呕出来。
待疼痛尚缓。
姜虞咽下几枚自制的解毒丸,入喉后药丸滑过的地方像是被烈火烧过,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也曾想过,要不然干脆就这么死了。
这特制的解毒丸虽能压制毒性,但每服一次就如同从阎王殿里走上一回。
是她舍不得裴长枫,舍不得与他相守相爱的日子,才一直这么生生熬下来。
一熬就熬了整整七年。
再回到内室,裴长枫的呼吸声依旧平稳。
姜虞久久看着他,却忽然听见他呢喃一句:“阿虞,你去哪了……”
她一愣,还没回神。
裴长枫又睡了过去,仿佛他的担忧不过随口一提。
姜虞僵硬了半瞬,在他身边躺下,怔怔望着他的侧颜,彻夜难眠。
一夜过去。
姜虞没有再提此事,裴长枫自然也不会提。
那些难堪与心酸似乎从未发生过。
直到几天后,裴长枫忽然提起又要下江南,足足要去一个月。
离他从江南回来也不过两三月。
临行前,姜虞在宫门口送他,手里的帕子捏了又捏。
才淡淡问道:“我能与你同去吗?”
裴长枫眼中闪过不自然,轻咳一声便拒绝了:“你身体不好,受不了长途跋涉的。”
姜虞抿了抿唇,第一次如此坚持:“我还从未见过江南,我想与你一起去。”
她期待地望着裴长枫,却得到他再次的拒绝。
“你想要什么金银绸缎、江南特产,我给你带回来就是了。别让我担心,成吗?”
姜虞胸中的那股气忽地就散了。
她不再说话,就这么注视着裴长枫上了御制的马车。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去。
忽地,其中一架金贵的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了一张娇俏的脸。
正是晚桃。
姜虞猛地晃了晃身子,脸色惨白。
只见晚桃得意地瞥了自己一眼,才将帘子放下。
他们就这么走了。
姜虞怔然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彻底成了天边的一个黑点,才恍惚地回了宫。
接下来的一个月。
姜虞没有收到裴长枫任何书信。
明明从前他去了任何地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