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禹州人不该忘了陈嘉桓——一个为民请命的地主一生

时间:2019-11-15 10:28:1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原标题:禹州人不该忘了陈嘉桓——一个为民请命的地主一生

中国的大地主是什么样子的呢?大家肯定会想起《白毛女》里把喜儿从人逼成鬼的黄世仁,也会想到《半夜鸡叫》里吸榨劳苦大众血汗的周扒皮……但河南禹州的大地主陈嘉桓却与他们不同,别具个性。今天我写写他的故事,请大家随我一起看看他出彩的人生和陡然的命运结局。

郭旭锋丨文

家富品端好读书

禹州即禹县,河南省许昌市下面一个历史悠久,人文厚重的县级市。

光绪六年(1880年),禹州城北马坟村,一个叫陈嘉桓(字肇卿,号具茨山农)的人出生了。

他的爷爷陈西田是个武庠生,为人敦厚直爽,侠肝义胆,曾带领村民抗击“捻寇”,保护村寨,被大家推举为寨主。他的父亲陈启昂也是饱读诗书,闻名乡里的贤达人士。

陈嘉桓出生时,家里有良田几百亩,拥有自己的土地庄园,私塾学馆,家庭富裕,用现在的话说是典型的“富二代”。然而,优厚的家庭条件并没有让他骄横淫逸,炫富显贵。相反他天性好学,颖悟易启,很小就积累了丰厚的学问根基。

光绪二十八年(1902)长沙举人曹广权任禹州知州,他到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学育才”,创办颍滨经舍,号召禹州举人、秀才去日本留学,以学习新知识。

陈嘉桓由于学问扎实,品行纯良,很轻易就通过了留学的测试,后由禹州州府拨款五百银元作为学费东渡日本求索新知。陈嘉桓在东京留学两年,学成归来,被任禹州初级师范学堂堂长,并考取宣统元年拔贡。

由于家庭富裕,陈嘉桓又不喜欢俗务烦扰,后来他便辞去堂长职务,一心埋头书斋,专心读书和创作他的诗文去了。

赈灾抗匪做善事

民国十年(1921年),禹州旱灾,爆发了严重的饥馑,饿殍遍野,老百姓卖儿卖女外出逃荒者不计其数,树皮和槐籽都吃完了,有的甚至煮皮革和破衣服吃。

禹县的城隍庙前,躺着一堆堆饿死的人的尸体。满大街的屋檐下,拥挤着讨饭的乞丐。物价高涨,匪祸横行 “鬻女弃男,割慈忍爱,扶老携羸,抢地呼天……”境况无比凄惨!

见此情景,陈嘉桓、王棽林、田同春(时称“禹州三杰”)三位禹州名流心悯情悲,坐卧不宁,是年二月相约一同赴省城上书请赈。他们坐上马车一路颠簸,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赶到省城开封,急忙提交上文书《禹灾请赈疏》。

省长张凤台一看,禹州灾情确实非常严重,同时也被陈嘉桓等人救民于水火的善行义举所感动,随即拨发银元一万元,粮食15万斤,以赈济禹州灾民,并获准免征禹州赋税两年,止住了饿死人的现象,使灾情得到缓和。

灾民

清末民初,禹州境内土匪蹚将多如牛毛,他们攻寨掠村,见房就烧,见人就杀,连妇幼老弱都不放过,所过之处房焚屋塌,人畜不留,粮食抢光。他们劫路人、“起肉票”,不给钱就割舌头、剁手臂,甚至“撕票”把人放到碾盘上用石磙活活碾死,弄得老百姓人心惶惶,提心吊胆。

禹州乡间,大白天路上没有行人,天不黑就早早紧闭寨门。社会如此动荡,乡民不得安生,战战兢兢,深夜都不敢入睡。陈嘉桓出面和举人王棽林一同号召全县乡绅大户设自治团,以村为单位维护地方治安。并上书袁世凯,请求调正规军队剿匪,匪患才稍有遏制。

土匪

民国十四年(1925年)五月十六日,郏县山头赵匪首赵岭率匪众一二百人夜袭禹州扒村寨,寨主孙连印率众奋力抵抗,已相持两夜一天了。

土匪穷凶极恶,暴躁不安,他们头顶桌面、门板,手攀梯子往寨墙上爬。寨内群众,无论老幼,站在寨墙上用乱石砸击匪寇,双方各有死伤,场面惨烈!彼时,寨内石块抛掷殆尽,很多人家里珍贵的瓷器都搬上寨墙,随时备用。关键时刻,寨里的三门土炮却又用坏了两门,还有个奸细翻出寨墙给土匪报信……

寨内顿时人心惶惶,有焚香求神拜佛的,有守着亲人尸体大哭的,有年轻女人围坐井边,等待寨破时投井的……情况十分危急!正在此时,村里派出通风报信的人找到陈嘉桓,由陈嘉桓出面求救于驻禹军队才算解围,使全寨老少躲过了灭顶之灾。事后,村民对军队官兵和陈嘉桓感激不尽,苦苦挽留,唱三天大戏,以示感谢。

谘师待贤爱著述

早在清朝末年,禹州知州曹广权推行新政,传播新文化,陈嘉桓就追随曹广权,是曹的得力助手。后来陈嘉桓担任禹州初级师范学堂堂长,又积极培育了一批新式学堂的教师。这批教师成为清末乃至民国时期禹州教育的骨干力量,陈嘉桓被公认为禹州新文化的早期传播者之一。

中州名儒李敏修,清末进士,著名学者、教育家、藏书家,是郑州大学首任校长嵇文甫的老师,一生因讲学、躲避战乱三次迁居禹州,陈嘉桓以师事之,热情款待,把李敏修及其族人接到家中居住。

李敏修虽是一位前辈长者,与陈嘉桓通信时却以“肇卿弟”相称,李敏修的后辈都尊称陈嘉桓为“陈老师”,非常敬重。陈嘉桓还追随李敏修倡议成立了“谷音诗社”,组织禹县文人每月开一次诗会,赋诗作文,畅叙雅趣,从事文化活动。后来,李敏修终老于禹州。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汲县三所省立学校迁到禹州躲避战乱,陈嘉桓也给予很大帮助,促进了禹州教育的繁荣。

民国乡绅

河南省主席刘恩茂到禹县视察,因敬仰陈嘉桓的学识道德,尊称陈为老师,请陈嘉桓陪同视察。禹县政府每月一次的县政会议,常请陈嘉桓以地方绅士的身份参加,对于这些政治活动,陈嘉桓曾说:“此道非吾所好,我只欲读圣贤书而已。”

商丘进士井俊起造访陈嘉桓时,在日记中这样记述:“肇卿在家潜心著述,不慕荣利,享田园之乐,诗书满室,门外一花园,假山莲池,花树亦多。殊深景慕。”

民国八年(1919年),禹县编修县志,县长聘请陈嘉桓、王灿林、田春同三位为主要负责人纂修《禹县志》,这本志书断断续续写了十六年,至民国二十四年基本修订完成。这本皇皇百余万言的巨著,为禹州人民留下了丰厚的文化财富,续补了空白多年的禹州史实。

在这十六年间陈嘉桓不吃公家饭,不要工资“既不受食,也不受薪”,为修县志节省经费,义务付出。同时,陈嘉桓还参与了《中州文献》征集工作,参编了民国《河南通志》。

老禹州

陈嘉桓一生写了很多的杂文、游记、诗词及评注经史的笔札,替人撰写过许多墓志铭表序跋,著有《循郂楼文集》一册。其文笔境界之高、史学功底之厚、书法造诣之深堪称禹县文化界之绝响!

陈嘉桓是个典型的老学究,对于社会政治方面的事,他不懂也不问。就连他自己的家务事,也很少打理,很少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查阅文史资料,陈嘉桓一生所做的善事,为禹州文化、教育所作出的贡献还有很多……

未得善终身后事

陈嘉桓一生做了那么多好事善事,我本以为他人生的最后肯定是个完美结局,留得美名永远传诵。然而,关于陈嘉桓身后事的记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任何史料,辉煌人生之后突然是个空白,颇为蹊跷!

史学非我所长,我只是个无事乱翻书的懒散人而已,记人记事从不刻意,全凭个人兴趣随性而为。直到有一天,我无意看到一篇文章《陈嘉桓死因有新说》,兴奋至极,一口气读完,才发现陈嘉桓人生的最后是未得善终的。

文章是陈嘉桓的小女儿陈祥萱写给政协文史委的一封信,写于2007年3月25日,是年陈祥萱已83岁,寓居广州。

信中介绍:由于陈嘉桓对家务事情不管不理,勤于治学而疏于治家,导致他长子陈祥骥行为放荡,不务正业,和社会上恶势力交往颇多,甚至还可能有人命官司。正因为此,禹州一解放,陈祥骥就逃亡了。

政府抓人时,没抓到陈祥骥,却捕到了陈嘉桓。作为拥有几百亩地的大地主和旧时代名绅,政府抓他审他,也是可以的。但是,在审讯时,陈嘉桓把儿子的劣迹和罪行都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一一招供下来。他这样做的动机,或许是想减轻儿子的罪行;或许是出于传统的“养不教,父之过”的教条;或许是认为自己已是古稀之年,“替子一死”也算值得……

但究竟是怎样的,谁也不清楚。结果是,就这样一位在禹州文化史上多有建树的七十多岁的老文人在1951年以“杀人罪”(可悲的是他本人自己也招供了)被镇压了。陈嘉桓死后,当地名医傅甲申前去吊唁,挥毫在他的灵柩上写了如下两句话:“笔下千言,口中实无一语;一生亦无他事,闭门读书。”

多年后,外逃的陈祥骥身患重病,满身疮痍,被人从西北送回禹州,不久便死去,政府没再对他进行追究和惩罚。

陈嘉桓的《循郂楼文集》系棉纸手抄本,未曾刊印过,“文革”期间,其家属把稿本埋于地下,至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扒出来时,已沤坏,残缺不全。

陈嘉桓的两个女儿都有文化,能写文章,其中小女儿陈祥萱还是老共产党员,国家干部。三个孙子都从事农业……

历史流转,政治变幻,生在乱世,面对接二连三的各种运动,有的人过了这一关而未必能过那一关,有的人过了那一关而未必能过这一关。然而,过与不过又如何呢?在漫长寂寞的时空面前,又有谁不是草芥鸿毛,过眼流星呢?

禹州乡下

观陈公嘉桓一生,衣食无忧,随心所好,读书作乐,善行无数,恶名没有。近人凡言及禹州文化、史志、大事、善事,公多涉名其中。虽教子无方,父为子累,有损清名,但已是古稀晚景,衰退之年。人生如是,陈公足矣!

择王棽林赠陈嘉桓的一首诗作为本文结尾:

肇卿索诗书扇,漫赋

忆昔同学初相逢,

我尚未壮君成童。

世事仓惶一梦中,

君已非少我成翁。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郭旭锋,80后,喜文好武,郏县人,现在信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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