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孔子是以哲学的观点去研究《周易》，坚信《周易》经文里“有古之遗言”、往圣之遗教，自言“我观其德义耳”，从而撰作《易传》。

可以说，孔子是系统研究《周易》哲学第一人。《史记·孔子世家》云：“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孔子的《周易》，事情简单，思想深邃，处处散发着哲理的光芒。孔子观察《周易·家人》“巽上离下”卦象，研习“利女贞”之卦德及六爻之义。他写的彖辞和象辞，文辞温暖隽永，散文诗般迷人，义理深䆳质朴，字字句句散发出修身齐家的智慧。

03

从“风自火出”之象，窥见修身齐家之理

《周易》家人卦，卦象“巽上离下”，离为火，巽为风，火燃于内，风生于外，外风而内火，互为表里。孔子观此象，由柴火堆的燃烧悟出内外相辅相成之理，写《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火与风相遇，风凭火温得以燃烧，而火借风势得以蔓延，风与火相宜相生，火势持久旺盛，喻意“风火家人”。

风火家人，重点在于“风自火出”。离为火，代表家里有温暖、有德教；巽为风，代表家里的温暖和德教，通过风传送到外面。外部的风，源自内在的火，家庭的风尚通过家人的言行传播出去。所以，管好家庭内部至为重要。

君子齐家，关键在于君子要“言有物而行有恒”。一是家里要有尊严之君。家长父母乃是一家之尊严之君，治家须由尊严之君执掌统率。二是尊严之君须有明哲之德，言必有物、行必有恒，即使日常居家，也要诚意正心、以身作则、谨言慎行。三是以自己的言行昭示家人、感化家人、教育家人。

“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家长一直坚持善言正行，久而久之，德教化人，好的家风一旦养成，君子齐家必有所成。“风自火出”，道尽“齐家重在修身、修身重在言行”的内在逻辑。

02

从九爻的变化，窥见君子齐家的生动实践

初九，闲有家，悔亡。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九三，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六四，富家，大吉。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上九，有孚威如，终吉。

古人谈家，内容仅40多个字，极简的文字里，既有生动的画面，又有嬉笑怒骂的声音。日常生活的言谈举止、行为态度对家庭吉凶的影响，描绘得精彩绝伦、入木三分。从初九到上九，共有“悔亡、贞吉、终吝、大吉、吉、终吉”六种不同的结果，君子齐家与日常行为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因果关系。

《家人》爻辞，文字佶屈聱牙、艰涩难懂，文意“词韵皆古、奥雅难通”，其中“闲、遂、假、孚”等字词，千百年来考证、辨析、释义、解经者不计其数，各种说法有时风马牛不相及。即使同处一个时代的人，证字、译注、解释也常常相差十万八千里。好在有一点是共通的，大家都认为《周易》说的是现实生活，事情是生动鲜活亲切自然的。

初九，闲有家，悔亡。古人从关好门窗这等琐碎的小事说起，并作为第一条家规，意义非同小可。孔子点出其关键是“志未变也”，言简意赅，道理深刻。《颜氏家训》“教妇初来、教儿婴孩”，流传至今，影响深远，应是从古人的教诲中演化而来。治家如此，其实治国亦如此理。

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小象》说：“六二”之“吉”，顺以巽也。原经文意思是：女主人料理一日三餐，照顾一家老小，操持家政和祭祀，恪尽职守，持家有方，家人满意，家道吉祥。小象辞意思是：这一条“吉祥”是家人懂得“风火家人顺以巽”的奥妙：夫妇为家，如火遇风，风凭火温而燃烧，火顺风势才能更旺，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九三，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小象》说：“家人嗃嗃”，未失也；“妇子嘻嘻”，失家节也。原经文意思是：家教严酷，家长常常嗃嗃严叱。但严管是爱，终得吉祥。家教不严，嘻嘻作乐，家人贪图安逸，最终没有好结果。小象辞意思是：“嗃嗃”之声表明，管家过严，难免伤恩。但因此勤勉上进，终得吉祥，说明家节不失，齐家有道。“嘻嘻”之声表明，治家不严，养成不劳而获、不思进取的家庭习气，最后危害了家人。

发出“嗃嗃”之声的，象征家长修身有为、齐家有道，是个积善之家。发出“嘻嘻”之声的，属于积不善之家。“嗃嗃、嘻嘻”，一为“吉”，一为“吝”，平常的声音呈现相反的结果。用声音判别家风是否端正，此乃古人神奇的发明。关于家风建设，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古今中外的历史都证明了这样一个道理，即“家风好，就能家道兴盛、和顺美满；家风差，难免殃及子孙、贻害社会，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里的“嗃嗃、嘻嘻”正是“善”与“恶”不同品质的累积。孔子用“失家节也”提醒人们，君子齐家，不能忘记用礼仪家规节制家人，要始终坚持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六四，富家，大吉。《小象》说：“富家大吉”，顺在位也。原经文意思是：家境富裕，家庭大为吉祥。小象辞意思是：君子齐家、大功告成。“顺以巽也”“顺在位也”，就是讲夫妇各安其位。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小象》说：“王假有家”，交相爱也。原经文意思是：家有女主人料理家政，男主人可以放手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这样的结果，家里家外，处处吉祥。小象辞的意思是：家庭兴旺、家道兴隆，因为夫妇同心同德的缘故。家庭和谐，人心因此凝聚。由小家到大家，天下父子兄弟夫妇都能“交相爱也”，国家就成了一个幸福的大家庭。

上九，有孚，威如终吉。《小象》说：“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原经文意思是：心存诚信、威严治家，这个家终得吉祥圆满。小象辞意思是：齐家之道，在于家长父母时时处处谨言慎行，不忘躬身反省、常思己过，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了言必有物、行必有恒。正是因为家长诚意正心、以身作则、威严治家，家人满怀敬畏、人人努力上进、自强不息，从而完成了君子齐家的养正历程。

阅读经典，体悟旨趣，那些修身齐家的秘籍就蕴藏在祖先珍贵的典籍之中。让我们回到经典，认真体会那些充满哲学智慧的经文吧。

◎本文原载于《学习时报》(作者季云)，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