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和同事一起去看实验结果。准备新闻发布会什么的都是虚的。
实验结果，才是实实在在、最重要的。
我们集体等在实验室门外，看着里面运作着的机器缓缓停止。
这是我们几百号人，含辛茹苦孕育了整整五年的婴儿。
为了它，我们多少个日夜，忙得只吃一顿饭。
多少个夜晚，彻夜不眠地测算实验数据……
每天入目都是黄色沙漠，只有饭盒里的蔬菜，是我们生活中唯一的绿色。
五年前来到这里时，我们不少人是青春靓丽的年轻人。
五年后的今天。
一千多个日夜的风吹日晒，将我们磨炼得沉稳、坚毅。
我们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这个「婴儿」能成功诞生。
而今天，是这个婴儿分娩的日子。
半个小时后。
实验结果出来了。
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我们成功了。
所有人都一起欢呼了起来。
情绪激动一些的，已经抱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也抹了抹眼角喜悦的泪水。
既然实验已经成功，我也该回家了。
我跑出实验室，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深吸一口气，反复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
「老公」。
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摩挲那两个字。
五年了，那边打过几万个电话。
现在，我终于可以打过去了。
告诉他，我要回家了。
铃声在响，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我的心忐忑不已。
一边期望着宋然快点接电话，一边又有些害怕面对他。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该怎么说呢。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但几十秒过去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又打了一次。
没人接。
我继续打。
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接通。
我莫名有些心慌。
宋然此刻，是在陪茹茹开家长会，还是去相亲了呢……
我立刻跑去停机坪。
那里，已经有驾驶员在等我。
我需要立刻赶回去。
9
另一边。
宋然手忙脚乱地处理完家里的事。
便将电话静音，赶去学校。
连我打的电话都没注意到。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刚一进门，所有学生和家长便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他们。
因为除了宋然和茹茹，其他的组合，都是妈妈和孩子组合。
母亲们穿着粉色的亲子装，头上还戴着圆圆可爱的兔耳朵。
全场都是妈妈，只有他一个爸爸带着女儿。
宋然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那女性风格的衣服和头饰，和他一点都不搭。
但为了让他在班级里的装扮显得不那么特殊，他还是硬着头皮穿上了桌上放着的粉色衣服和兔耳朵。
然后他笑着问道：
「你看这像不像你最喜欢的小兔子？这个粉色衣服好不好看？」
茹茹努了努嘴，还是回答道：
「好看」。
脸上看不出来多高兴。
很快家长会开始了。
班长人问道：
「小朋友们，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班主任话音刚落下，立马就有几双小手举了起来。
班主任点了里面举手最快、姿势最端正的一个小朋友。
「今天是母亲节，是我们感恩母亲，陪妈妈一起放松身心的日子。」
这个女孩儿说完，眼睛就不自觉地瞟向了后方。
那里坐着宋然和茹茹。
气氛开始有些尴尬。
宋然依然端正坐着，旁边座位上的茹茹脸上也还镇静，但桌底下的手却已经捏着衣角，把骨节攥得有些发白。
按照计划，接下来，小朋友要向妈妈唱歌。
祝愿妈妈身体健康，节日快乐。
很快。
稚嫩的嗓音和欢快的笑声弥漫在整个教室。
但这似乎赶不走，笼罩在宋然和茹茹头顶的冷空气。
因为按照顺序，马上就到他们唱歌了。
10
到了宋然和茹茹时。
班主任将目光看向他们：「我大概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你们可以不用参加。」
班主任也算善解人意。
这也是她特意强调，最好让妈妈来参加家长会的原因。
因为今天是母亲节。
宋然点点头。
但这时候，茹茹怯生生地开口了：
「班主任，我可以也给我妈妈唱首歌吗？虽然我妈妈没来，但是我好想她……」
茹茹突然发声，让宋然愣住了。
他没想到，茹茹竟然会主动要求唱歌。
这时，茹茹已经开始唱了起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没有妈妈最苦恼，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稚嫩清澈的歌声响起，茹茹的声音有些颤抖。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然更是呆住了。
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茹茹唱完后，教室里掌声雷动，他才回过神来。
茹茹抹了抹眼泪，说道：
「这首歌，我偷偷唱了很多遍，我的记忆中，没有妈妈的样子，我只能自己唱给自己听……
「要是茹茹哪一天有妈妈了，茹茹一定要唱给妈妈。
「我有一个小熊，听爸爸说，是妈妈买给我的……每晚我都会抱着小熊睡觉，枕在它软软的肚皮上，想象着这是妈妈的肚子，我趴在上面睡觉，她会轻柔地抚摸我。」
这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就是个野孩子，你根本就没有妈妈！你歌唱得再好听也没用，你妈妈不可能听到的。」
11
这声音的出现，打破了教室内温馨的氛围。
宋然猛地回过头。
一名小孩正充满恶意地笑着。
丝毫不顾忌他亲妈给他频频投来的眼色。
「这位女士，你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吗？要是你教不好，我不介意帮你好好管管。」
宋然脸色阴沉。
「你这是什么话？！这么小的孩子，说话纯真直率很正常吧。
「倒是你，一个大人，和孩子计较什么！」
那小男孩的母亲被宋然说得没脸，梗着脖子怼了回去。
「就是不懂事，才要好好管。
「我在这里，他都敢这样欺负我女儿，平常我不在的时候，他是要直接动手？」
「我家小孩怎么可能打人！你别在这乱说。
「而且强强也没说错啊，你家小孩不就是没妈吗？有妈妈的话，怎么不叫她来开家长会？
「这到处都是女士，你一个大男人打扮成这样混进来，也不嫌臊得慌。」
宋然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掏出手机：
「这是一个星期前，我女儿身上的伤。」
照片里，茹茹细瘦的手臂遍布青紫，看着很是吓人。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家孩子打的……」
「就是刘强打的我！他每天都带头欺负我，还经常动手掐我！」
茹茹往宋然怀里一钻，直直地指着那小男孩。
宋然一听，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显然怒了：
「家长会结束，我们两家解决一下吧。
「霸凌我女儿，总该付出代价。」
宋然的话很冷。
加上他高大威猛的身高，极具威慑性。
教室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那位家长顿时不敢说话了。
场面越来越僵，班主任急忙出来笑呵呵地打圆场：
「这几岁的小孩哪里懂那些。都是我们班主任的错，没有看护到位。茹茹她爸爸，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茹茹的，绝对不让她磕着碰着再伤到身体。」
面对班主任避重就轻的话，宋然也没有给她面子：
「确实是你们失职了。你们学校的问题，我也会向教育局举报。」
这句话一出，班主任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的。
宋然没有再说下去。
他是个行动派，说到就会做到，不喜欢多废话。
而且转学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茹茹换的学校太远，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此事还得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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