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吃完饭领完岁钱后,赵谦带着赵客和孟师延在街上四处逛着,今日没有宵禁,百姓们可在街上尽情玩耍。
赵客最喜欢看傩戏,每年除夕,大唐的百姓们就会举行傩戏这一盛大的活动,赵客也是每年都不落。
“赵明镜,你说柏兄现在在干嘛?”孟师延举着几串糖葫芦,看着如此明媚。
赵客思索半刻,“大概坐在屋顶上喝酒吧。”
虽说赵客与徐柏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徐柏心思简单,一眼就能看透,况且他父母早逝孑然一身,这种团圆的日子自然不怎么凑热闹。
“不过我挺羡慕柏兄的,他至少能随心所欲,而我这么大还要被阿爷揍。”孟师延眼中充满对自由的渴望,一看就是打挨得少了。
三人到子时才归家,因为初一有元日大朝会,赵怀昌和许敬忠二人只是小酌了几杯。
对于元日大朝会,赵客很是好奇,听赵怀昌讲就是满朝文武给圣人拜年,然后吃顿饭便可回家与家人团圆。
去过的人觉得无聊,但像赵客这种没去过的,总是跃跃欲试,只可惜她是女子,无法入朝为官。
院内响起鹰叫的声音,赵客出去一看,是她留在宁州的金子。
赵客取下信打开一看,首先取笑了一下徐柏的字,“柏兄这字写得真好,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得,让我一度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学的字都是假的。”
孟师延:“柏兄自幼习武,提笔练字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他的字不好看情有可原。”孟师延接过赵客手里的信皱眉看了一会,“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学的字是假的。”
赵客轻轻推了孟师延一下,“柏兄说他在宁州很好,他用我留下的钱买了两只羊羔,两只鸡,两壶酒,这个年一定能过得很好。”
“柏兄愿意花你的钱了。”孟师延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客。
赵客合上信,侧目道:“柏兄愿意把他当我们自己人是好事,以后无论如何,做什么事我们都不能落下柏兄,他是性情中人,大多数人一辈子也碰不上他这样的朋友,”
孟师延头一歪,“你这句话我十分赞同,柏兄确实是性情中人。”
趁着在神都的这几日,赵客去裁缝铺给自己做了几身衣裳,想到徐柏来来去去就穿那么一身,便又替他做了几身,至于孟师延,他成天穿地跟求偶的孔雀似的,完全不用赵客操心。
眼见着快十五了,云儿终于领着她的如意郎君登门,男子名曰顾廉,容颜清朗,根正苗红,是个难得的人才,赵客对他甚是满意,当即点头同意。
“顾廉啊,你以后可要善待我家云儿,绝对不能让她过得比在赵府差。”娘家人的架子还是要摆,这是规矩,在一旁的孟师延也配合着赵客,俨然一副一家之长的模样。
顾廉:“请赵娘子放心,在下定会好好呵护云儿,绝不会让她吃苦。”
赵客有模有样地点点头,“那便好,若是你负了云儿,我定不会放过你。”
顾廉拱手,“顾廉此生绝不会负了云儿。”
赵客抿了一口茶,又道:“还有,你不许纳妾,也不许有外室,更不能留恋烟花之地。”
“顾廉明白。”
如果你违反了其中一条,”赵客轻声一笑,手中的茶杯被她捏碎。
顾廉额头顿时布满汗珠,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那就让我和您手中的这只杯子一样。”
“如此便是最好,对了,顾郎君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参加科举还是另有他路?”赵客问出最想问的问题,这要是放在现代,她就是尖酸刻薄的丈母娘。
“我打算继承家中的医馆,此生没有入仕的打算。”
赵客粲然一笑,“这样也好,官场鱼龙混杂,在我看来并不是个好去处,还是行医的好。成,那你们的婚事我便允了。”
云儿和顾廉连忙跪下磕头。
“好了,你们快起来,我话还没说完。”赵客扶起顾廉和云儿,“我十五过后便要赶赴宁州,可能你们成亲我无法到场。”
云儿眼里有些遗憾,但她知道赵客事务繁忙,便也没说什么。
“不过,”赵客转身从案上拿起一个盒子,“我给你打了两支金钗,挑了一对玉镯,你看看喜欢吗?”
云儿颤着手接过盒子,要知道,金钗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娘子们才能戴得起,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
“娘子,这些东西就连你都没戴过。”云儿带着哭腔。
“我不戴这些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且安心收着,我赵府的人出嫁,不能寒酸。”接着赵客从孟师延手中接过一个盒子,“这二百两是我给你们的礼金,你也知道我十五过后便要离开,无法亲自送你出嫁,所以这方面一定要补偿你。”
云儿立刻跪下,“奴谢谢娘子。”
“快起来,当年我大病,你不仅没有离府,还昼夜不分地照顾我,你的恩情我永远铭记。”
赵客病的那段时间,府里已经开不出银子给下人,以至于大部分下人离府另寻他路,只有云儿、秦伯和老太太身边的两个婢女不离不弃。后来赵客痊愈,赵家也恢复往日的繁盛,当初那些离开的仆从纷纷回来,但那时赵府已有新的仆从,不再需要他们了。
赵客从未怨过那些离开的人,他们毕竟与自家非亲非故,完全不用把自己置身于火坑,大家只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娘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东家。”云儿抹着眼泪,紧紧握着赵客的手。
赵客莞尔,“有你是我赵客的福气,嫁人后,常回家看看,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来找我。”
“谢谢娘子。”
这些年来,赵府嫁出去不少婢女,当然也娶进来不少,与其说他们是主仆,倒不如说他们是相互扶持的家人。
送走顾廉后,赵客把云儿单独叫到了房里,她拿出了一张房契,“这间铺子早就想给你了,无他,只是想让你傍身。”
“娘子,没想到,您为我做了这么多的打算。”
赵客轻叹一声,“世事风云变幻,我也不知自己能富贵多久,我早已把你当做亲妹妹,自然要多为你打算些。”
“娘子……”
赵客摆摆手,“不用感慨,以后和顾廉好好过日子,若是他欺负你,尽管回来告诉我。”
在家的日子过得格外快,眼一眨就到了十五,赵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在厨房里忙活,也许是年事已高的缘故,她总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赵客了。
偶尔她也会告诉身边人,身边人总会让她宽心,她一定能看到两个孙儿成家生子,那时,她会笑笑道:“老身要多活几载。”
申时三刻,赵怀昌与赵谦一同归来,又过了大约一刻,许敬忠也提着一包东西过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饭桌上全是赵客平日里最爱吃的,众人依依不舍地看着赵客,谁都吃不下去。
“我就去一年而已,大家不要这么不舍。”赵客生硬地安慰道。
赵怀昌:“你从小到大一直在我们身边待着,突然要分开这么长时间,我们都适应不过来,别说一年了,就两三个月我们都受不了。”
赵客:“阿爷,我知你们都舍不得我,只是这次确实与恩师提前说好的,我不能失信于他。不过你们放心,这趟结束后我立刻回来,以后常伴你们膝下。”
赵怀昌点点头,看了眼许敬忠。
许敬忠立刻意会,将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装着一件金丝软甲,一对钢铁护腕。
“舅舅知道你这小王八蛋功夫好,但人总有大意的时候,这些你一并带走,好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安心些。”
赵客点点头,“多谢舅舅。”
饭后,赵客与赵谦坐在屋顶上看月亮,赵谦一直沉默着,当然他一向沉默寡言。
“阿兄已到而立之年,打算何时成亲?”赵客对自家阿兄的婚事还是很上心的。
赵谦摇摇头,“为兄还没有中意的人,等有了自然就成了。”
“这样便最好了。”赵客转头望着天空,星辰与月亮做伴,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翌日,一家人送赵客与孟师延到城门口。
“明镜,照顾好自己。”赵老夫人紧紧拉着赵客的手不肯放开。
赵客欠身,“祖母放心,孙儿会照顾好自己。”
话落,赵客抽出手跪下给各位长辈磕了头,旋即翻身上马,奔腾而去,金子停在她的肩头,银子则在高空中盘旋,飞飞停停,停停飞飞,好不惬意。
二人一路上没耽搁多长时间,许是天气好的缘故,这次仅花了五日的功夫便到了宁州境内,宁州还是和他们离开时一样,一片苍凉。
日头逐渐落山,二人加快速度,终于在天黑前抵达宁州城,陈毕伸着脖子在城门口张望着,赵客突然一笑,“陈司马,年过得如何?”
陈毕顿了顿,旋即抬头一看,那个如少年郎一般的娘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这个年过得格外好。”陈司马接过赵客的马绳,一身轻快地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