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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复杂的海外越南人背后，是让人感慨的越南移民史。西方人很难明白，然而中国人一看就懂。
2. 偷渡者抵达后只能做黑工，赚着最低收入，却还能存钱寄给亲人，帮助他们改善生活。
3. 相比最近几年大闹欧美，坐地索要福利的中东难民，这群来自东亚的漂泊者是不是格外可爱？

【1】

英国“死亡货车”案有了新进展：据央视新闻报道，英国当地时间11月1日晚，埃塞克斯警方就10月23日在埃塞克斯大货车发现的39名遇难人员调查进展发布声明，表示“我们相信”事件遇难者均为越南人。

一个典型的海外越南人是什么样呢？很多人看完新闻会以为，海外越南人都黑在发达国家打黑工刷盘子；更多中国人的印象则停留在越南新娘的传说。可是在美国，越南人早已不是弃国远走的难民，他们正积极融入美国社会。

正如我们无法描绘一个“典型的海外华人”，我们也没法给海外越南人画图像。复杂的海外越南人背后，则是让人感慨的越南移民史。

说到越南移民必得用一个词汇：越侨。这是本土以外具有越南血统的越南人统称。可以用华侨类比：华侨在当下特指侨居海外但保留中国国籍的中国人（加入当地国籍则称华人），而在1950年代之前，海外华人无论是否有中国国籍，都可称华侨——这与今日的“越侨”一词，颇有相似之处。

除此之外，越侨有浓厚的民族意味，即越南主体民族——京族侨居海外才被称作越侨，华人这样的当地少数民族侨居海外，通常称“越南华人”。

【2】

说完这些，接下来看全世界越侨的情况。越南本土人口9500多万人，将在近几年突破1亿。海外越侨人口400多万人，与本土人口的比例约为4%，这个比例和中国差不多。

美国越侨占到总数的三分之一（130万），其余分散世界各地，柬埔寨、法国、中国、俄罗斯、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这些国家都有十万以上越侨。他们离开祖国的时间和背景，也大不相同，大体上分为三个阶段。

壹

1975年越战结束以前

这时期跨度最长，越侨成分也最复杂。

有早年法国殖民时代，第一批睁眼看世界的越南上层和知识分子，他们大多去法国本土和殖民地；也包括底层越南劳工，历尽人间苦辛，在海外过上安稳生活。

数量最多的，当数搭载美国舰船的战争难民。他们是南越政权垮台的产物，两手空空来到异国他乡，在美国的援助下，迅速站稳脚跟，融入当地社会。

这些越侨看似毫不相干，却有一项共同特点：他们是越南人里的“西派”，对西方世界怀有亲近的情感。尤其1970年代迁来美国的越侨，他们原本生活在南越的商业社会，到美国后重新崛起，这些人影响力很大。

这一代美国越侨大多在世，他们对当今越南政权怀有恨意，同时希望祖国走上繁荣之路。“西派越侨”是连接传统越南和现代世界的纽带，同时是一股巨大的牵引力。只要有他们在，越南就不可能完全闭关锁国。

贰

越战结束之后，直到越南革新开放

这期间产生的越侨大多是难民，有南越政府崩溃的战争流民，恐惧改造的小资产阶级，更多是忍受不了饥饿的平民。他们四散逃亡，有奔往北美、澳洲等发达国家，也有很多人逃亡中国。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香港的越南船民。从1970年代到1990年代，超过20万越南人乘船来港，滞留不走，给港府造成经济和管理的负担。小部分船民留港和遣返，大部分船民则转往其他国家获得收容。

香港以外，从越南偷渡出来的侨民迁居到全世界，包括今天的欧洲。除此之外，还有大量政府公派到东欧国家的人员，他们滞留当地，不愿回国，也成了侨民。在俄罗斯、波兰、捷克和匈牙利，都有数以万计的越侨。

叁

越南革新开放后，出国谋生的移民

许多越南女子远嫁中国，希望改变个人和家族命运；很多人不能不再寻求移居海外，他们只是希望赚钱，帮助家庭改善经济状况。

从知识分子、大学生再到贫苦底层，到发达国家“打黑工”，已经是越南一股兴盛的潮流。

今天的日本和韩国，分别有5.4万和4.5万越南人在打工。在中国台湾地区，这个数字接近10万，是仅次于印尼人的第二大外劳群体。

在中国工作的越南侨民大部分是华人，民众很少注意到。前往美国打工的越南人，几乎包揽了这个国家全部的美甲工作岗位。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这种情况也在蔓延。

这次英国货车惨案，39名遇害者已有25人被查出是越南人。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来自同一村庄。英国到底有多少越侨呢？没有详细的统计。从越来越多的越南超市、餐馆和商铺来看，英国可能已有上万越南侨民。

记者到越南村庄采访，当地人对惨剧除了悲伤，并无惊讶神色。偷渡到英国，找一份工作黑下来，对当地人来说再正常不过。

死者们除了运气不好，没什么太多可说之处。可以想见，这场悲剧并不会遏动摇越南人到海外打黑工的信念。

【3】

越南人后浪推前浪的出国史，包含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这些故事蕴含怎样的民族性格，西方人很难明白。然而中国人一看就懂。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中国、越南、韩国和日本，他们分享着相近的历史回忆，都有相似的移民性格。这些性格包含以下几方面。

壹

东亚移民的目的非常纯粹

他们希望凭借个人奋斗，过上美好生活。他们很少寄望当地政府垂怜帮助，安排工作，施予福利——他们甚至不希望打扰当地政府，只想在同乡帮助下，从最底层的工作做起，悄悄融入当地社会。

只要有一碗饭吃，就心存希望。哪怕赚再少的钱，也能够存下来。他们会把钱寄给家乡的亲人，帮助他们改善生活。比如说越南的侨汇每年居世界前列，2018年达到159亿美元，位居各国之首。这些钱都是几美元几美元攒下来。即使侨民不把钱寄回去，通常也会存起来，再想办法把妻儿接过来团圆。

贰

东亚移民的文化不具有侵略性

他们或许抱团聚居，却是寻求帮助；他们不关心宗教事务，也没意识形态桎梏。东亚人保有本民族文化，却渴望学习当地语言，融入本国主流社会，最终出人头地。

相比伊斯兰文化在欧美的封闭和刻意，东亚移民显得“存在感不足”。对客居者而言，这种低调是必要的。

很多地方有“唐人街”“小西贡”这样的社区，却只是移民聚居的社区，从来没有真正脱序失控过。移民收入水平提高，富人们就会搬出社区，这些地区自然会衰落下来。“唐人街”“小西贡”是多元文化的体现，通常受到本地人欢迎。

叁

东亚移民大多具有坚韧不拔的精神

中国人的故事就不多说，越南人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他们会凑出全家十年的收入交给中介，在异国他乡白手起家。偷渡者抵达后只能做黑工，赚着最低收入，却还能存钱。可想而知，他们在这几年时间里将付出怎样的艰辛。

东亚移民大多受儒家文化影响，他们以家庭为本，普遍重视教育。先是打黑工，再做小生意，一路上省吃俭用，直至把孩子送进名校。

对当下困境极端忍耐，对家族未来乐观期许，用两代人时间阶层跃迁，今天的东亚移民还在重复前辈的故事。

而在其他移民群体那里，这种事情似乎已经很少见。无论中东还是拉美移民，都很少看到如此务实进取，雄心勃勃的群体。

【4】

21世纪以后，随着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劳动力价格大幅提升，到国外打工“淘金”的诱惑力大幅下降。

农村人想多赚钱？只要到一线城市找份工作，勤奋踏实，通常能赚到家乡工资水平的两三倍。在本国打工，各方面成本低得多，安全也有保障。除非是受误导，或者迫于特殊情况，一般人不会再想着偷渡打黑工。

今天的越南，还没有发展到中国这个程度。越南穷人偷渡海外，陨命他乡，这是很悲惨的事情。他们虽不是中国人，但人类的情感相通。希望越南的经济能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能得到改善，人间悲剧就会少一点。

与此同时，也希望发达国家意识到：这一群疲惫穷苦和渴望呼吸自由的移民，他们是多么难得和优秀。

他们低调务实，不给当地人民带来麻烦和恐惧；他们从事最脏最差的工作（包括分拣垃圾和清理下水道），提供最基础的服务。他们工作甚多，所求甚少。他们不求政府发放福利，只求一点宽容空间，好能赚到点钱。

相比最近几年大闹欧美，坐地索要福利的中东难民，这群来自东亚的漂泊者是不是格外可爱？希望发达国家能高擎灯火，接纳他们，减少无谓的悲剧。